当你听过了鸟鸣
黄玉岚
清晨四点多钟,晨光熹微。在枕上迷糊着睁开眼,窗外的景象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可还是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或者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摄影棚。
窗框就是画框,画面纯净无尘。蓝色的天幕上,楼宇的顶角边,悬着一轮近乎满月。那种深蓝,浓厚,幽谧,像是被谁细心擦过;月是那金黄,晶亮,凸出,仿佛弹指即可蹦起…
天,像没有一丝风的海面,又像无边无垠的宇宙。直扑人心的月亮呢?像是时光隧道的入口,通往神秘莫测的过去和未来。我与它无声对视。
安静,绝对的安静!似乎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过人的声音、车的轰鸣。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声音,也没有流动。
这时,我才听到鸟鸣,远近左右、粗细疏密;主次穿插、从容急促,层次深厚。哦!清晨是鸟的世界。
声音是奇妙的,可以听到心情和图像。
麻雀们叽叽喳喳,欢快热闹,你一句我一句,平铺直叙,就像一块碎密的花布,琐琐细细,就是这场演奏的幕布和背景。我仿佛看到它们脑袋挨着脑袋,尾巴靠着羽翼,弯头侧脑,在树枝上弹跳倾转。无论是嘴巴还是双脚,一刻也不得闲。麻雀像草一样的平凡,也如草一样的有生命力,布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布谷鸟声在最远边,也并不影响它是这场合奏的主角:“播谷啊,播谷啊”…一声接一声,浑厚,差不多是哀号,难道说播种晚了就会失去收成吗?已是春末夏初,人们真的可以开始栽插早稻了。繁花过去,到处都是绿色,轻颤的秧苗,半膝的水田,透着微微的凉意,小姐姐的额上却凝着粉汗,有一两滴顽皮的,“哔哒”一下落在她眼前的绿水里,逗得她微微弯起嘴角。
除了布谷鸟和麻雀,我分不清还有其它什么鸟参与了这次的演播。
但也知道这演奏中高手云集,东一只,西两只,有单声唱,有双声唱,有小合唱。有的曲折,“滴滴嘟-滴滴嘟”,像小时候在密不透风的绿苇丛中,把芦管的一头弯起,叼在嘴里,学着太爷爷抽旱烟;有的高低,“笛唔-笛唔”,像我们在围场上,穿起后襟开火车;还有的本身就是节奏高手,“哒,嗒哒嗒哒”…这是在向我发出什么样的自然密码呢?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在离近些的地方插进来,“啾啾—旧旧”……
一只黄嘴的雏鸟,站在我的窗台上,露出半个头,好奇地向我张望,“叽”一声,又“叽”一声,我刚想和它说话,它倏地小心飞走了。
前面楼间有人咳嗽了一声,原来只顾听着鸟鸣,不觉天已大亮。人们起来了,声色红尘,渐渐热辣。我也起身洗漱,眉眼清澈。
听过了鸟鸣,明白了它们对生命的欢欣,就会让这些鸟的声音,进入心灵。从此,即使烈日炎炎,人车鼎沸,也会在充斥的声浪里,听到一、两声鸟鸣,从路边的绿荫里,绕过重重阻碍前来与我链接,带着一丝丝绿,透着一缕缕情。甚至可以直接关闭左耳的轰鸣,任由右耳伸长着,去与鸟儿相握。
这时,我会心一笑,就像见着了老朋友。听声音就可明了,不用去探寻、抬望,整个人就宁静下来。喧嚣之中也只接受了鸟的声音,婉转延绵,只通向我。就是安稳,就是养心。
听过鸟鸣的妙处,就会在滚滚红尘中试探着,去听更多的单纯的声音。把周围的嘈杂声分拆,每次只听一种声音。风声,或是蜿蜒着,或是径直着,或是扁薄的,或是铺天盖地的,或缠绵,或暴躁…树借着风舞蹈,沙沙沙,哗啦啦…雨,咝咝,啪啪…我就听到了大自然更多奇特的故事。
甚至可以听到人与人之间不用说话,就可了解的心思;还会在纷乱芜杂的信息背后,听得到每个人心底的委屈和艰难、欢愉和痛苦、得意与懊悔,我就会觉得我懂得了他们,便心生绵软。那时我是悲悯的,是亲和的,是要准备着伸出援手的。
和而不同,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是要被一一尊重的;和而不同,也是人的心态,是要在生命中修炼的。我们完全可以在这看似纷乱的世界中,关闭其它所有的噪杂,保留自己想要的那丝清流。如此,世界就会是美好的,也才会无比幸福!来,你也试试,可以听得到世界上每一种单纯的声音吗?从鸟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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