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鲁迅发表了短篇小说《故乡》,一经问世引发了巨大的反响。小说以主人公归乡后在故乡的活动为脉络,从主人公回到阔别二十年的故乡写起,到主人公回到故乡发生的事情,再到主人公再次离开家乡。
鲁迅在文章中以现实为基础,对辛亥革命前后农民生活的真实风貌,展开了丰富的描写。反映了民国初年农村破产、百姓艰难求生的现实状况;深度表现了在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下,百姓大众深受精神上的捆绑,扭曲了纯朴真挚的人性,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厚厚的壁垒。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一、少年小英雄闰土
在文中鲁迅描写的闰土引发了诸多的思考。金黄色的月亮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映照着海边沙地上一排排碧绿的西瓜。瓜地间有个小少年,脖子上带着银色的项圈,手里拿着一柄钢叉,和在瓜间来回逃窜的猹搏斗,俨然一个小“瓜地守护神”。在这样画一般的景色中,那个少年便是鲁迅心目中的“小英雄”——闰土。
少年闰土俊美而又爽朗,他带给少年鲁迅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少年闰土开朗、健壮,紫色的圆脸,害羞的脸庞,和少年鲁迅相谈甚欢。在少年鲁迅面前,他活泼又充满见识,开心地和鲁迅诉说乡下捕鸟、看瓜、刺猹、捡贝壳的快乐生活。
他心里装着少年鲁迅所不知道的无穷无尽的稀奇事儿,他带给少年鲁迅许许多多欢乐的时光,两个小少年就这样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正月结束,闰土要回家去,不得不和鲁迅分开,两个人大哭着不舍得分别。
少年闰土初识鲁迅的时候,没有因为身份的不同而自卑,在那时的闰土心里,不存在主仆的顾忌、身份的负担,天不怕地不怕。他乐观勇敢,在鲁迅面前他把鲁迅当作朋友而不是主人家的少爷,和他打成一片,两个孩子成为童年的挚友。在鲁迅心里,闰土始终不同于别人,他是无所不知的明亮少年,是意气风发的“小英雄”。
二、中年哀闰土
直到二十年以后,鲁迅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他再次见到闰土,闰土却成为了他永远的心痛。当年机灵活泼的少年已然成了一个神情麻木、寡言少语的人,饱经风霜被岁月摧残得不再是少年的模样。
现在的闰土身量是原来的两倍,从前容易害羞的紫色圆脸已经挂上了灰黄的色彩,皱纹也在脸上肆意生长,眼睛像他父亲一样,因为在海边沙地种地,终日被海风侵袭,眼睛周围都肿得通红。闰土戴着一顶破毡帽,身上薄薄的棉衣抵御不住寒意,浑身瑟瑟发抖。闰土像松树皮般粗粗笨笨开裂的手里攥着纸包和长长的烟管,像从前他父亲般的模样。
他站在鲁迅面前,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开玩笑,而是恭敬地叫一声“老爷”,还要解释那时是孩子不懂事。此时鲁迅跟闰土之间,已经开始有了隔阂和距离。岁月把闰土打磨成了鲁迅不想看到的模样,在闰土的眼中,鲁迅也不再是那个彼时童年的小玩伴了。
闰土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成为了那个他小时候讨厌的人,成为了像他父亲那样的懂规矩的中年人。当初的少年闰土变成了中年大叔,社会教会了他尊卑,生活给予了他麻木。
他不再是那个少年小英雄,没有了任性的胆量,再天不怕地不怕。他沿着父辈的路懵懵懂懂地前行,最终变成了和父辈一样的人。
那一声“老爷”叫得鲁迅心痛,在鲁迅心里那个关于“闰土”的美好破灭了,那些关于少年英雄的钦佩,仰慕和真挚都一起消失了,过去的美好已成过去,英雄不再是英雄。那一声“老爷”叫得读文章的我们心碎!
鲁迅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别人看。小时候的闰土之所以能够得到鲁迅的真心喜爱,就是因为他身上具有在当时社会条件下稀缺的珍贵品质。闰土率真、敢作敢为、真诚待人、讲义气、不以地位尊卑为准则,在性格上,鲁迅和闰土更是非常合拍。
可长大之后,没有家庭条件支持的闰土只能是重复祖辈风吹日晒的艰辛,他率真可爱的天性被生活一点一点的磨灭,他的不以尊卑为准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精神麻木,沉默寡言的人。他把自己降低到一个仆人的地位,对着鲁迅喊老爷,他不再是“闰土哥”了。
鲁迅对于闰土这个人物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透过闰土的形象,把当下社会普遍麻木而卑怯的国民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不仅仅是哀闰土、怒闰土,更是哀中国人、怒中国人啊!
三、闰土原型的生命历程
而闰土的原型是章运水,五行缺水,故乡里面的闰土是五行缺土,但是五行缺水也好还是五行缺土也好,都只是作者的一种表达。因为在绍兴话中“运”和“闰”在发音上相同,所以鲁迅把章运水改成了闰土。
章运水的父亲叫做章福庆,章福庆家运不好,时不时要进城揽工补贴家用。有一次章福庆到周家做短工,他以他的老实本分和勤恳精神,得到了周家的认可和喜爱。
从此章福庆年年农闲都去周家打工。尽管家里一贫如洗,章庆福每次上城到周家打工,都会将家里种的瓜果带一些给周家人。一来二往,周家人就把章庆福看做自家亲戚一般。鲁迅出生后,周家还雇了章庆福的妻子当鲁迅的乳娘。章庆福的妻子,就是鲁迅笔下的“长妈妈”——那个目不识丁,却想方设法替迅哥儿弄到“三哼经”的阿长。
章运水和鲁迅结识是因为鲁迅的祖母在1893年过世,周家需要人手,章运水才被父亲叫来帮忙。而在见到章运水之前,鲁迅就已经从“长妈妈”口中听到很多关于章运水的传闻,长妈妈带给他的知了、蝈蝈都是章运水捕捉来的,章运水还能捉鸟雀、捕鱼虾,拿钢叉刺獾刺猹。
这些在乡下发生的趣事,都是生活在城中的鲁迅所未经历过的,新鲜而刺激。也就是说,鲁迅早把章运水当成了心中的英雄偶像了。当鲁迅听说章运水要来,内心无比激动。而等他见到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英雄”,更有了说不尽的话题。
后来鲁迅一路求学,后又弃医从文,拿起笔杆子做战斗的武士。而章运水一路沿着父辈的轨迹,踩着父辈的脚印艰难求生,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长年累月的辛苦劳碌中慢慢麻木。在鲁迅去日本留学之后了,章福庆去世了,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到了章运水的身上。
章福庆有一块海边的沙地,章运水在这块土地上支撑起五个孩子的家庭。可惜一年的生计不如一年,他自己的庄稼地里经常收成不好,无力支撑全家温饱。尤其是有几年,绍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老百姓,一片薄田,为了凑足税赋,不得不变卖田地。
尽管生活还是艰苦,但章运水还是要咬牙坚持。因长期的积劳成疾以及营养的缺乏,加上长年累月的贫穷压力,让章运水身体很快垮掉,并且在他的背部生了一个恶疮。
贫苦的生活,求生已是艰难,还需要养着五个孩子,哪里能有余钱去治疗。直至后来章运水背后的伤口化脓,甚至生蛆,年仅五十七岁就病死掉了。就这样,饱受磨难的“闰土”在贫困交加中告别人间。
闰土的艰苦一生是许许多多中国旧社会普通农民的一个剪影,少年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却在人吃人的封建社会中被侵蚀掉灵魂,找不见昔日的影子。少年放下骄傲,低下头颅,让人心生痛楚、倍感悲凉。
四、闰土后人现状
章运水的儿子名为章启生,也就是鲁迅笔下“水生”的原型,20年前的“闰土”。他从小就疾病缠身,又因当时多年战乱和水灾,很早就去世了。妻子和孩子们在他去世后,本就是过得不如意,偏偏又碰上了天灾,过得就更艰辛了。妻子只好带着儿子去到了上海给别人家当保姆,儿子为了生活当了童工,女儿则因为生病夭折了。
章启生的儿子章贵三岁丧父,从幼年起就过着很艰难的生活,要比他的祖父和父亲还要更加艰难,毕竟他的祖父和父亲幼年时还有父辈为他们遮风挡雨。而章贵童年时就深知生活的不易,还有知识的重要性,但是因为年幼家中实在贫苦,他并不曾去念过书,于是他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用尽一切方法去学习知识。
新中国成立后,人们对精神上的追求越来越高,鲁迅的作品也在文学市场大火,人们对“闰土”这一人物深深地同情和惋惜,并自发地去寻找“闰土”的后代。所以很快章贵就被人们关注起来,政府送他去学校教育,章贵愈加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努力发奋,加上家族本身就与鲁迅渊源颇深,对于鲁迅的研究,章贵颇有心得。
一九五四年,章贵得到了在鲁迅纪念馆工作的机会。并且在章贵得到这份工作后,他也没有停止学习的步伐。他搜集一些家乡人对鲁迅的叙述,发表了很多关于鲁迅研究的文章,为研究鲁迅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文献资料。
鲁迅的儿子周海婴任命他为博物馆的副馆长,又提升到绍兴纪念馆的副馆长。章贵的后代们也非常积极上进,终于打破了贫苦的命运,来了一个华丽的转变。虽然“闰土”的命运令我们感到扼腕叹息,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与鲁迅之间的这一段情谊在后世子孙得到了延续,也算是留下了一桩美谈。
有人说小时候以为自己是鲁迅,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闰土。还有人说,长大后我们都活成了闰土的样子。有人说当年的意气少年终会变成懂规矩的中年,满眼只剩下了柴米油盐,这就是成长。
近日有一个视频在网络上爆红,很多网友看完后大受感动,网友说这就是现实版的《活着》。视频中一位运送木材的大爷坎坷经历让人唏嘘。大爷的父亲去世十一年,母亲也在二十多年前撒手人寰,老婆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和孩子一起去世,哥哥也不在人世。在这世间和他有羁绊的,只余下智力障碍的弟弟和一条老狗。
视频中的谭警官问老人:“就你的这种情况,放谁身上谁都觉得特别痛苦,家里发生这么多变故,但我刚才见你,好像特别开心,又是为什么?”老人的回答掷地有声:“往前看,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老人让我们相信生命中有光,那一句“往前看”,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总结:艰难的生活千千万万种,在遭遇人生的苦痛困厄后,是否内心还保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经历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后,在明了人生种种差距后,是否内心还是当年那个手持钢叉月下刺猹守护瓜田的小英雄?
有人说人生中途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承认父母普通,第二个阶段承认自己普通,第三个阶段承认子女普通,这就是生活和理想的落差。而在我看来,面对生活的真谛,就该像罗曼罗兰说的那句话:“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愿我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