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出自大宋景佑年间,杭州府有一个人叫刘秉义是个医家出身,他的夫人谈氏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叫刘璞,女儿叫慧娘。刘璞二十岁,生的仪表非凡,已经聘下孙寡妇的女儿珠姨为妻。刘璞从小就爱读书,学业有成,到十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刘秉义就要他弃了书本学习医术。刘璞立志大就,不肯改业。慧娘十五岁,已许配给邻近开生药铺裴九老家。慧娘生的十分标致,姿容艳丽。
刘公见儿子长大,同妻子商议要给他完婚。就叫媒人去孙家提亲,刚好裴九老也叫媒人来说要娶慧娘。刘公对媒人说,去回复裴亲家,女儿还小,一些嫁妆还没准备好,要再等些时日。等小儿的婚事办好,再到小女的事,现在还不能从命。媒人只好去回复裴家,裴九老因为是老年得子,非常爱惜这个孩子,恨不能风吹的长大,早点给他订了婚事,生儿育女。看到刘公推脱,心理十分不悦。又叫媒人去刘家说亲,说慧娘十五岁了也不小了,嫁妆就是少些也不妨,会把慧娘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疼爱,不会为难她。怎知刘公就是要先让儿子完婚,再嫁女儿,媒人往返几次,就是不肯。裴九老无奈,只能忍耐。谁知道就是因为执意不从,到后面生出事端。
这边刘公回脱了裴家,就叫媒人张六嫂去孙家说亲。孙寡妇母家姓胡,嫁给孙恒为妻,婚后生下一女叫珠姨,才隔一岁,生下一个儿子,名润字玉郎。两个儿女还在襁褓中,丈夫就过世了。孙润从小聘了徐雅的女儿文文为妻。珠姨就许给了刘家。这姐弟俩都才貌双全,孝顺。
张六嫂到孙家提亲,要娶珠姨过门。孙寡妇本想母女多聚几日,因为是婚姻大事不敢耽误,只好应承。刘家送来了聘礼和吉日,订了日子孙寡妇就只好忙忙准备出嫁的东西。眼看日子近了母女不忍分离,终日哭哭啼啼。谁知道刘璞这时候却因为受了风出了虚汗变成寒症,不省人事。吃了很多药仍然药石无灵,求神问卜都说没救了。
刘公夫妇只是守在床边直哭,刘公和妻子商量。要不回了孙家,等孩子病症好了,再择日成亲。妻子却不同意,说道孩子病了喜事冲一下就好了,没出事的时候还要去求亲,现在有现成的亲事,怎么还要去回了人家。刘公觉得孩子病的比较严重,如果冲喜冲好了自然好,如果有什么万一会害了别人的女儿。妻子就说,现在顾得了别人顾不了自己,如果孩子没事最好,有什么事我们不是人财两空。要是孙家能还一半聘礼也算他们忠厚了。刘公道,那依你要怎么办。妻子就道,吩咐张六嫂不要说孩子病了的事情,把媳妇娶来。等孩子病好,择日成亲,如果不好,我们就加聘礼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媳妇再嫁。刘公于是就听了妻子的话,叫张六嫂不要泄露。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公要瞒着孙家,谁知道他的邻居李荣和他有过节,巴不得他家出点什么事,幸灾乐祸。这次知道刘璞病危,满心欢喜,就去报孙家。孙寡妇听见女婿病危,怕耽误了女儿。就叫张六嫂来问,张六嫂左右为难吞吞吐吐,孙寡妇见状知道事情不妙。张六嫂知道瞒不过了,就说不是什么大病,到成亲的时候应该也好了。孙寡妇不放心,听说他病的凶险怎么在张六嫂嘴里说出的就这么轻松。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一双儿女,可不能让女儿就这样被耽误了。
于是孙寡妇就叫来了养娘和张六嫂一同去刘家看个明白,张六嫂推脱不得,只好带养娘一同去刘家,到了刘家刚好刘公出来,张六嫂欺养娘不认得,就叫养娘一旁等候,自己去问话。张六嫂赶紧把刘公拉到一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和他说了,刘公一下就急了,埋怨张六嫂办事不力。
这边又把养娘迎进门,打过招呼,刘公道,张六嫂陪小娘子坐会,我去请夫人出来。刘公急急忙忙把事情说与妻子听。不知如何是好,要是她要来看孩儿可如何是好。还是刘妻有主意,这边叫女儿慧娘去把新房收拾整齐,留孙家养娘吃点心。随后出去和养娘相见,问道,小娘家过来可是亲家母有话说。养娘把孙寡妇的担忧都说过,想等刘璞病好再成婚。却被刘妻一番言语给说服了。刘妻道,婚期定了,千难万难把家里的买卖都停了才做亲,现在又说改日,错过了将来不是还要费一般功夫。况且也不是什么大病,冲喜病也好得快。而且请帖都发了,突然改日子,亲戚朋友怎么想。他们以为你家不肯,还是我家娶不起媳妇,传出去坏了名声。听了这一番说辞,养娘只好问,公子睡在哪里,要去看看,好回去回话。刘妻说儿子服了药。正睡着发汗,见推脱不过,刘家只好让养娘去看了。她看到新房一切准备妥当以为真没什么事,刘家已经做好了准备娶亲,应该没有大事。这时候刘妻叫慧娘出来相陪,养娘想着我家珠娘是极标致的了,不想这女娘也如此标致。
养娘同张六嫂一起回到孙家把如上事项一一相告。孙寡妇听了倒没了主意,于是跟张六嫂说等她酌量好了,明早回复。孙寡妇怕女婿病重害了女儿,又怕女婿是小病,不应又误了吉时。只好和儿子玉郎商议。儿子道,想来还是病重,不然怎么不让养娘相见。如果我们回绝了,他们也没话说,但是已经收了人家聘礼,显得我们没有情义。如果将来病好相见之时又觉无趣,如果依了他们又怕事情有变,这真是进退两难。如果依孩儿有个两全之策,孙寡妇赶紧叫儿子说。玉郎道:"明早教张六嫂去说,日子便依着他们,嫁妆都不带,见喜过了,三朝就要回门,等病好嫁妆一起送去。就算有变故也不会任他们摆布。"孙寡妇道:"真是孩子家见识,三朝要是不放回,怎么办?"孙寡妇想了想,明天叫张六嫂来依此去说,到时叫你姐姐躲在一边,把你假扮了送去,皮箱里有一件道袍,如果你回不来取了道袍自己回来,如果无事就先住下观察。玉郎开始不肯,怕事情败露被人耻笑,无奈母亲生气,玉郎孝顺只好听命。只是不会梳头怎么办,孙寡妇说让养娘服侍梳头。第二天张六嫂回复了刘家,说着孙家要求如此这般,刘家便同意了,因为刘璞病重也耽误不起,只好同意。先把媳妇娶来再说,谁知道孙寡妇已经参透先机,送了个假货来。
到了吉日,孙寡妇把玉郎装扮了起来果然与女儿无二,自己都分不出来。又教了一些女人的礼仪就把玉郎送去了,因为穿着裙褂刚好遮住了玉郎的大脚,没有露出破绽。又因为小时候为了好养活,玉郎穿了一个耳洞,只是另外一个耳洞怎么办。孙寡妇心想就说生了疮拿膏药贴上,就这样打点停当把玉郎送去了。
到了刘家没有新郎迎接怎么办,刘妻就叫女儿来陪拜。拜了天地父母,接着双双都是两个女人同拜,众人都掩口而笑。然后把新娘迎进了新房。到了晚上因为新郎还病着,刘妻便叫慧娘去陪新娘子。谁知道就这样惹出祸端。
姑嫂两个先是相谈甚欢,互相打量对方都对,对方的容貌赞叹不已。两个人心理各有所思,都想着自己的另一半要是有这般美貌,英俊就好了。聊的兴起。玉郎竟然和慧娘同铺而眠,开玩笑般言语挑逗最后竟动起手来。慧娘竟也不反抗,最后两个成了好事。才知嫂嫂原来是男儿身。养娘在边上,暗暗叫苦。次日养娘十分担忧,事情败露可如何是好。可玉郎却丝毫不畏惧。还和刘家女亲眷一一相见。次夜慧娘又来相伴。眼看过了三朝,养娘捏着一把汗,劝玉郎与刘大娘说三朝该回门了。可玉郎正与慧娘打的火热,哪里舍得回去。假意说:"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回去,要母亲叫张六嫂来说才是。"于是养娘就回去找孙寡妇了。
养娘把女婿病凶,姑娘陪拜,夜间同睡相好之事说了。孙寡妇暗自叫苦,只好叫张六嫂来,问三朝回门之事。叫张六嫂去刘家问,谁知刘家不肯,这下更如了玉郎和慧娘的意。两个正依依不舍的。这边张六嫂听了刘家回绝的话,不敢去回复孙家。那养娘恐怕有人闯进房里,冲破二人之事,紧紧守着房门,也不敢回家。
刘璞这边从成亲这日起,惊出一身汗来,也慢慢痊愈。知道妻子娶回家了,生的标致可人,内心欢喜,病也好的更快了。等到能起身就要来看妻子,见过之后果然貌美,病也更好了几分。玉郎见刘璞仪表堂堂,虽然是病体却也人材齐全。心想姐姐得此良人也不枉此生了。于是心下思量要回去了。等到刘璞离去。便与慧娘说道要回家。叫慧娘去撺掇母亲送他回去,换姐姐过来,事情才不会败露。慧娘道:"你要归家是易事,我的终身怎么办。"玉郎说:"但你已许人,我已聘妇,无计可施。"慧娘道:"如果你无法娶我,我也无颜更事他人。"说罢,呜呜咽咽哭起来。玉郎替她擦了眼泪,两相留恋却又没有对策。
这边刘妈妈觉得很奇怪,女儿怎么日日和媳妇形影不离,每天刚到晚就去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开始以为姑嫂相爱,没有在意。到后面日日如此,心理不悦,觉得后生偷懒爱睡懒觉,心想媳妇初来还未与儿子同床,还是个娇客,也就忍下不说。也是合该有事,有天偶尔经过新房听到里面有低低哭泣之声,向里面看去只见女儿和儿媳互相搂抱低声哭泣,刘妈妈见到此情景,觉得事有蹊跷。就在外拍门,想发作又怕儿子病才好经不起刺激。这才忍住敲门进去。
刘妈妈带去女儿,一番追问责难女儿,慧娘见隐瞒不过,只好把实情相告。事已至此慧娘要母亲辞去裴家的亲事要和玉郎相好。刘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摧胸顿足,要打杀玉郎。慧娘顾不得羞耻心中着急,上前扯住。玉郎看到刘妈妈扯去慧娘知道事情败露心中着急,见养娘来说慧娘被刘妈妈拿大棒子逼问,心如刀割。没了主意,养娘道此时不走,怕大祸临头。于是玉郎换上了原来准备的道袍。离了刘家,一路跌跌撞撞奔回家里。
孙寡妇见儿子回来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败露只能把儿子藏起来。这边刘妈妈追来上门打骂冲了进来,慧娘跟在后面,两个跌了进门。怎奈何已经找不到玉郎,心里怒火难消。女儿哭哭啼啼求母亲成全,这边不知怎么回复裴家。说了很多重话给女儿。慧娘自知理亏,心中羞愧也无话可说,只是流泪。
刘公回来见家中乱做一团,一番询问知道事情原委,开始怪罪妻子当初的所作所为。夫妻两个一言不合扭打起来,惊动了儿子刘璞。问清了缘由刘璞气的面如土色,奈家丑不可外扬,事已至此只能再做处置。刘妈妈这才住嘴,这才走出房门。慧娘自觉无颜,独自流泪。
这边李荣见刘家喧嚷,伏在壁上偷听。知道一些风声不知其中缘由,于是偷偷和丫鬟打听。起初丫鬟不肯说,拿了四五十钱给丫鬟,便把其中缘由一一说与他听。李荣暗暗道喜,要把这事告诉裴家。等裴家来闹,刘家就无颜面住在这里。而他之前想买刘家房子,刘家不肯,这下房子就归他了。于是李荣就把刘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并添油加醋告诉了裴家。
裴九老正因为求亲不允,正恼火,这下知道媳妇做出丑事,更要和刘家气恼。于是裴家上门来闹,要讨回聘礼和刘家断亲,各种言语羞辱刘家。刘公被嘲的面红耳赤,却不承认有这种丑事。裴九老便骂起来,刘公被羞辱不过,两个扭打起来,刘璞和刘妈妈听到门外动静赶紧将两人分开。于是裴九老骂道要去见官,一路骂出门去。刘璞道这事裴家如何知晓,如今事情宣扬出去,要怎么处置。刘公想起裴九老那般羞辱气不过,又觉得是孙家孙寡妇偷龙转凤坏了自己家声,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也写了状纸要去府里告。刘璞见劝不住父亲只好作罢。正值乔太守府中早堂放告,乔太守人称乔青天,正直聪明,爱民惜才。
刘公刚到府前又遇到裴九老,裴九老气不打一处来,以为刘公要告自己,两个又骂将起来扭打到一起。乔太守看见,喝教合跪一边,叫裴九老先说,裴九老道自家儿子裴政和刘家女儿自幼定亲,今年去求亲刘家几次不肯,只说女儿还小,等些日子,谁知刘家纵女卖奸恋着孙润暗藏在家。要赖亲事。今早去与他说理,反被殴打辱骂,只能来府里告。乔太守听了,又问刘秉义怎么说。刘秉义道,自己有一儿一女,儿子和孙寡妇的女儿珠姨从小定亲,女儿许了裴家,裴九老来求娶时因为没有为女儿备好嫁妆而且年纪小,所以不肯,加上儿子要娶亲,想把儿子婚事办了再嫁女儿,并没有要赖婚事。谁知孙寡妇把孙润假嫁过来,强奸了女儿,正要告官。哪知裴九老得知了骂上门,实在不是要赖他的婚事。
乔太守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男扮女装难道你们都认不出吗。刘秉义道,孙润貌美打扮起来和女人无异,况且谁也不知有假,也自然不会去查看。乔太守问孙润何在,刘答已逃离。乔太守马上差人去拿孙寡妇母子三人。又叫来了刘璞和慧娘,不一会儿人都到齐。
乔太守举目看去,玉郎姐弟果然生的一般美貌,面庞无二,刘璞仪表堂堂,慧娘也艳丽非常,暗自欣羡道好两对青年儿女,心中便有成全之意。问孙寡妇为何把儿子当作女儿送去刘家,孙寡妇就把刘璞病重,不改婚期,担忧女儿,三朝回门等等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乔太守又问刘秉义。儿子病重为何不改婚期,如果依了孙家改期,女儿也不会有此丑事,也是自己连累了女儿。刘秉义道听了妻子的话,悔之莫及。乔太守喝到,一家之主,整可听妇人之言。又唤玉郎慧娘上前,问道,孙润你以男假女已是不该,又奸骗幼女,该当何罪?孙润道,小人虽然有罪,但非设计谋求,而是刘亲母自要女儿相伴。乔太守道,她不知你是男子,本是一番美意,你为何不推辞。孙润道,推辞不过。乔太守又问慧娘,你事已做错,如今是要归裴氏还是归孙润。慧娘道,自己行节有亏,不可嫁与他人,况且和孙润恩义已深,发誓不再嫁人。如果青天大老爷要判离,贱妾无颜苟活必当自尽。
乔太守见慧娘情真意切,便叫过裴九老说道,慧娘本该归你家,但已失身孙润,你若娶回去,反伤家声,今判与孙润为妻,令孙润还你昔年聘礼,你儿子另娶他人。裴九老气不过,媳妇做下如此丑事,裴家肯定不要,但是要成全他们奸夫淫妇心有不甘,情愿不要聘礼,把媳妇另嫁他人。乔太守道,你裴家不愿娶她又何苦做这冤孽。刘秉义道,孙润已有妻子,小人女儿断不可嫁给他为妾。
乔太守以为孙润没有定亲,才这般成全。这下可如何是好,问孙润道,你既然有妻子为何去祸害别人女儿,如今置这女子于何地。又问孙润妻子是何人家,过门没有。孙润答,徐雅女儿,还没有过门。乔太守道,这就好办了。乔太守叫道裴九老,孙润原有妻子未娶,如今他得了你的儿媳妇,我将他的妻子断偿给你儿子,消你心头之忿。裴九老道,老爷明断,小人不敢违抗,只怕徐雅不肯。乔太守道,我做主,谁敢不肯,你去把你儿子引来,我差人去唤徐雅和她女儿,当堂匹配。于是裴九老把儿子裴政领到府中,徐雅同女儿也到了。男才女貌,也是一对璧人。于是对徐雅道,孙润因诱了刘秉义女儿,今判为夫妇。我今做主将你女儿配与裴九老儿子裴政。限即日三家一起婚配,有不服者,必重治。徐雅见太守做主,不敢不依。
乔太守判决好,众人无不服。乔太守在府库中取了喜红六段,叫三对夫妻披挂起来。唤三起乐人,三顶花轿,抬了三位新人。新郎及父母各自随轿而出。此事闹动了杭州府,传为美谈。自此各家完亲,都无话说。不到一年刘璞和孙润都做了秀才,送去了科举。刘璞孙润同榜登科,仕途大好,还扶持裴政得了官职。而那个李荣从中做乱本想得了刘家的房子,不想成全了这一桩美事。反而最后李宅归于刘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