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春节，对于回到“五线城市”江西丰城过年的L先生来说，有些不同。
不少亲戚朋友同学今年都住进了新房，要请客吃酒，这让他的日程安排相当紧凑。
“你看看满街这外地牌照的车，在外面打拼的人都回来过年了。”L的哥哥一边开着车，一边抱怨着拥堵的路况。
旁边驶过的除了赣字牌照的车，还有很多粤苏贵晋浙闽牌照的车。
这一年的春节，不仅对于L一家有些特别，对于丰城这个五线城市的人们而言都有些特别。
一
L的哥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弟弟去看新分的棚改拆迁安置房。
安置房座落在一片废墟之中，这么说并不夸张，因为周边的旧厂区都在拆除之中。
但若是走进安置房小区，会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虽然还没交楼，但园景已经像模像样。
在丰城，农药厂、化肥厂、焦化厂都曾经有过辉煌的日子。那里的人们在这些国营工厂里做工吃皇粮，从低矮潮湿的平房搬进了旁边的楼梯楼，让乡下的人羡慕不已。
但90年代的国企转制关停潮，又让一些厂里的职工下岗，走上重新谋生的路。
L的哥哥离开工厂后，转而从事物流行业，每天开着大货车奔波在城市之间，十分辛苦，但多年来也有些积蓄。
所以，在分配拆迁安置房的时候，他东挪西凑，搞了两套房。
从楼上向下望，可以看到远处的赣江，还有大片已经拆迁的空地和旁边的城中村。
原本这里的空地上都是行将倒塌的厂房和住宅，屋顶是破的，墙要用水泥电线柱撑着。
孩子们在这里玩耍时，大人都提心吊胆的，但现在情况改善了。
L的哥哥算了一笔账：
原拆迁面积上给多10平，按成本价2660元计算，再多出的面积按4360元计算（这个价格是拆迁户们几经斗争争取来的优惠价）。
而这个小区对外销售的市场价是5000元，附近的房子均价大概在5000-5500元。丰城的楼盘基本都是毛坯交楼，所以本文提到的价格均为毛坯价。
除了原本自住的房子，楼下的仓房也可以算一套房的指标。所以不少人都愿意补多三四十万，多买一套。
“旧房换新房，这是政府给的好政策呀，你说划不划算？肯定能买就要买大一点呀。”L的哥哥问道，“你说是不是？”
二
“人们以前说新城区这边是鬼城。晚上街上空荡荡的，没人愿意来。”随政府机关来到新城区工作的小Y仍然清楚地记得，2005年他在新城区买的商品房才800元，2010年慢慢涨到2200元。
2011年，新城区新政府大楼旁边的房子也就3000多元，比较高档的楼盘希尔顿国际都会四五千一平。
S的父母如今就住在希尔顿国际都会，现在二手价现在差不多7000元，楼下满是房产中介。
在周遭人的记忆中，丰城的楼市是在2016年下半年走出低谷，然后开始狂飙的。
“一拆迁，人们手里有钱了，加上政策鼓励，大家都在买新房，一时之间房子都不够卖。”Y回忆说。
身为教师的C女士2015年底买了剑桥公馆的新房，均价4500元，现在6000元，当时政府免了1.5%的契税。
她感慨自己没有碰上后来更好的政策。2016年，新购房者连煤气初装费都不用交。
而棚改的人如果买房，有额外20%的优惠。比如原本拆迁的房子总价是34万（原房价24万，装修折算10万），那么拆迁安置户可以拿到24万的20%作为购房补贴。
一时之间，新房不够卖，多数盘要摇号，全款的先选，其次是首付90%的再选，最后是首付最少的选。有些楼盘开盘当日就会售罄。
三
在此之前，丰城开发商的日子很不好过。
2015年末到2016年上半年，有些房子从5000多降到4000多，有的楼盘打出3888元楼层任选的优惠，但依然有价无市。有的楼盘烂尾了，比如东方铭城。
当地有名的金马御龙城，就在新城区，是丰城最贵的盘，刚开盘时7000多，2016年左右跌到5500元，很多下了定的购房者听说老板被抓，就开始闹退房。
据说当时的处理方案是补偿高价买房的人20万，也有的人坚持退了房。
然而，生活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紧要关头，棚改来了！
要烂尾的东方铭城变成了棚改安置房，被救活了，不久宣告售磬。
而前面提到的金马御龙城，目前价格也将近9000元，小高层1.1万，独栋别墅近2000万一套。不知道之前退房的人作何感想。
位于老城区的金马御龙府，是金马御龙城的姐妹盘，都是同一个老板开发的，位于步行街旁，环境逼仄、基本没有园景，毛坯均价也将近9000元。
四
“那是最辉煌的时期。”
2017年9月才进入丰城二手市场做中介的W，在入行的第一个月就拿到了3万元的提成。
当时看房的人很多，W每天累得要死，天天不着家，孩子都全靠老婆管。
2017-2018年，二手房很好卖。
做这一行，年薪30-40万的很多，让其它行业的从业者感到羡慕。
在丰城这种五线城市，确实算收入比较高的了。
不过现在，二手房已经不好卖了。W开始做南昌庐山海南一手楼盘代理。
对于丰城来说，棚改还没有结束。
老城区的街巷里到处可见大大的红色“征”字。
根据2017年的公开资料显示，丰城市计划用三年时间实施棚改工程，拟改造6960户，计划投资48亿元。
其中2017年上报计划改造2260户，计划投资15.9亿元；2018年计划改造1000户，计划投资6.8亿元；2019年计划改造1500户，计划投资10.3亿元；2019年以后计划改造2200户，计划投资15亿元。
但是，对于楼市而言，棚改这个发动机已经熄火了。
2018年10月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指出，因地制宜调整完善棚改货币化安置政策，商品住房库存不足、房价上涨压力大的市县，要尽快取消货币化安置优惠政策。
丰城人也知道，房价大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涨了。
老城区房产中介橱窗里的二手房源
低的均价也要6000多，高的去到八九千
“不管怎么跌，总不会亏本。”
L的哥哥已经盘算好了：“两个儿子，将来一人一套毛坯房。有出息去大城市闯呢，这房子就卖了做首付；没出息呢，就在这里娶妻生崽，反正房子也有了，装修让他自己弄去。”
算上现在住的房子，三套房在手，面对两个渐渐长大的儿子，他心里多少有些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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