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泪
文 | 秦雨
这样的故事，或许就曾经发生在你的村子、你的身边……
壹
菊花是一个从小喜欢听戏的乡下姑娘，心地善良，常常沉浸在戏剧的情节当中，一面随着织女秦香莲杜十娘她们哭了笑了，一面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如果不是堂姐相亲，菊花也不会认识相貌可人的春生；如果不是陪着发小国林去相亲，卑微的春生说不定会打一辈子的光棍儿。世上的事情有时就那么巧，看似不该发生，可他却真的就发生了。
腊月初六，黄道吉日。陈庄的陈国林和罗庄的罗小翠相亲。陪着陈国林前去的是陈春生，和罗小翠做伴在家等侯的是小翠大娘家的堂妹罗菊花。
陈国林和罗小翠的婚事，因为双方家庭条件相当，加上牵线的都是亲戚加亲戚，所以进展地很是顺利。
可是故事却在春生和菊花身上发生了……
自打陪堂姐相亲之后，菊花心里就一下子有了一个心事，可一个姑娘家，脸皮薄， 怎么好意思张口呀！可是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朝思暮想，整天一脸的笑意，动不动就往 堂姐家跑，问国林他们还来不来了，什么时候来，那个面庞白净的春生还会来不会；要不什 么时候陪你找他们去看电影吧？………一来二去，小翠觉察出来有点不对劲:“菊花，你不会是
看上春生了吧？！”。“姐！看你说的啥话！不理你了！”菊花脸色绯红，一跺脚跑回家去了。
但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何况菊花也不想一直捂着盖着。有心事你不说出来，谁知 道你想的什么呀？就象看病，病人只有给医生说明哪儿不舒服，医生才好对症下药不是？菊 花在爱情上真是个勇敢的姑娘。看上了，就大胆地去追求。万一心上的人儿被别人抢走怎么 办呢？再后悔不是晚了八百年了。
最终，菊花还是将心事告诉了闺蜜好友，并托小翠打听一下那个叫春生的情况，看 看人家是不是有对象了，家里都有什么人。
没停几天，小翠的男朋友在手机里给小翠回信了。信息内容真是喜忧参半，冰火两重 天:喜的是，那个叫陈春生的还没有对象；忧的是，春生的家里穷地叮当响，从小没娘，是 奶奶给照应大的，前几年奶奶也去世了，和一个老实巴交的哑巴父亲在一起生活……村干部 也很操心他们一家的境况，私下都表态了:谁能给春生说成个媳妇，村大队部有奖！就这条 件，春生会有对象吗？
要说爱情的力量有时候真的是不可思议。 “我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风风雨雨！”善 良的姑娘搂着自己的堂姐下定了决心。
贰
陈庄村头，老奶庙旁大槐树下。皎洁的月光透过槐树的枝柯像水一样倾泄下来，在 地面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影子。
大槐树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我也是……。可是俺家太穷了！”
“穷不可怕，只要有志气。穷没根，富没头！”
…………
年轻人的心这时候都是火热而真诚的，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即使前面有一座高山也不可 能阻挡住他们前行的脚步。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回头我去做我妈的工作”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年轻人的窃窃私语，风听到了，树也听到了，月亮羞的躲在了一片云彩的后面……
叁
罗庄，菊花家，一个明月当空的晚上。
“闺女，你可想好了。没有恁爸了，我就指望你和你哥了。都说闺女是妈的小棉袄，我 可不舍得叫我的小棉袄受委屈。”
“妈，我们会给您争气的。”
“现在都新时代了，妈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只要你们年轻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 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一位勤劳善良的母亲和贤惠的女儿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的对话。
肆
“五·一”这一天， 陈庄一下子热闹开了！一个千把人口的村庄，一天同时举办了两 场婚礼！陈国林和罗小翠，陈春生和罗菊花。稀罕的是新娘不仅是同一个村的，而且是堂姐 堂妹！你看那个热闹吧！本来是五一小假期，大人小孩可街里跑，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惊奇的 笑容。陈春生家更是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都争相观看新媳妇的模样。“啧啧！春生这小 子真是烧了高香啊！”街坊邻居的赞美声一时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村庄的角角落落。
家 ，有了女人，才像个家。有个贤惠勤快的女人，家庭更是充满了幸福和快乐。 自从菊花进了这个家以后，里里外外都是她的身影，该洗的洗，该拆的拆，每天早起催着春 生把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扫平时邋里邋遢的景象。人总得有点精气神不是？。再看春生 爹，每天都是满脸核桃纹，遇见街坊，总是打着手势，“啊吧啊吧”表达着自己的幸福和满足！
菊花娘也时不时地往陈庄跑，钱是钱粮是粮地接济春生他们一家，只怪他们家太穷了。只要 是买衣服，菊花娘都是一买两套，儿子一套，女婿一套……
困苦的日子可能会感觉渡日如年， 快乐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一晃三年过去了，春 生和菊花已经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大的陈小栋，小的陈小静。
“光指望几亩地看来可不中啊。春生，要不你和咱本家哥保财跑大车吧？听说他这 两天正找人哩，也好给咱的小孩儿挣点奶粉钱。”一天上午，小两口开始合计生计问题。
“中啊。只是辛苦了你和咱爸”
“放心吧，没有过不去的事。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菊花轻松地说。
一个月后，当保财哥把八千元崭新的粉红的人民币送给春生时，春生的眼里闪现出 了欣喜的光芒，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小心地接过了。
喉结用力向下压了压，妈呀！打小还没亲手拿过这么多钱咧！心里好一阵激动。
当晚上回家将钱交给菊花后，春生脸颊上被菊花赏了一个滚烫而甜蜜的唇印…………
努力之后的成就感和对金钱的欲望往往是催生人们前进的兴奋剂。 时间大概又过去 不到一年，春生心里便萌生了新的想法，决定自己也买个大车，单干。加上国家政策好，对 农民购买大型机械有补助，又可以低息贷款，自己先拿几万块钱的首付即可。手里的钱实在 有限，于是小两口开始四处筹措资金。菊花跑到她娘家一说，菊花娘二话没说，一把拿出了 三万元自己的打工钱，又到菊花她婶家动员了两万元交给了菊花。一个女婿半个儿，菊花娘 对春生他家的情意真是没得说。
有了自己的大车，加上平时春生自己结识了部分客户，刚开始的时候，春生过手的 钞票那也是像竹耙搂杨叶一样，哗哗地。得意时，春生有时还故意将粉红色的钞票捻成扇形， 在菊花发际边扇上几下，逗得菊花和孩子们开心地不得了。 人，只要有想法，不懒惰，都会走出困境，过上幸福生活的。
伍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好琢磨了。很多人事的发展往往会大大地出乎你的意料，错 愕之间，你本来正常的表情忽然间也许就会因某人某事的改变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
春生，原本多么好的一个后生，竟也会在外面花红柳绿中一步步地变质变坏？！
有钱了，口味要求也高了，菊花烧的饭菜比不上外面的餐馆了；有钱了，得有范儿， 不能再喝低档的一毛辣了，麻将场子也得常坐坐；有钱了，才发现外面的女人比菊花漂亮的 多了……
反差太大了！
正直勤劳的村民这时一谈起春生，一脸的惋惜继而不解继而不满。
麻将桌上的牌友们，烟雾缭绕中眯着双眼，竖起大拇指为春生点赞。
春生往家跑的次数越来越稀少了。
善良的菊花，淖锅攮灶，领着两个孩子，照顾着公爹，整日里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以泪洗面。
人过分的善良，有时候就成了无能和懦弱，反倒成了恶人变本加厉的条件。自打春 生在花花世界开了眼界之后，就很少回家，撇下菊花孩子和老爹很少过问。菊花不用说和他 大闹了，一闹，家干脆就不回了！
春生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个农村传统家庭的底限，对其，家族的人们极为 愤慨。一次，堂哥保财在春生回家时正好碰见，不禁怒斥道:“春生！你还是个人吗？”这家伙 竟冰冷地回答，“我不是人”，气得保财只跺脚，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旁边村里的老校长 看到了，仰天长叹:“白眼狼啊中山狼！”
陆
白眼狼春生真不是人哪！这家伙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竟然和城里的一个寡妇富婆 钩住手了。这段时间手机发短信总说要和菊花离婚，离婚。菊花家里地里已经累的不行，又 加上这个说变就变的白眼狼一步步的刺伤人心，菊花已欲哭无泪！
几次折腾后，双方终于同意坐在一起谈判了。
地址，选在陈庄小学办公室。
时间，一个大礼拜不上课的晚上。
因为农闲时，农村人都出去打工了， 当事人只有，春生和富婆。菊花，菊花娘，春 生的大娘，老校长。
菊花，菊花娘，春生的大娘还有老校长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哎呀——，菊花她娘。春生他真不是个东西呀，叫俺侄媳妇儿受这种气！”春生大 娘一见菊花娘的面，满脸羞愧，拉住手就哭诉。
“都是俺妞的命不好！”菊花娘面无表情道。
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小轿车的鸣笛声，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校园当中。是春生和富 婆来了。
富婆，春生，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打算往里走的意思。
“别站着，大家都坐下说话吧。”老校长招呼了一声，随地就开始倒水。
自打春生他两个走进房屋开始，菊花的心里就已如同刀铰！春生，这个曾和自己朝 夕相处的男人，今天竟不知羞耻地站在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背后，吃起了软饭！这究竟为什么 呀？菊花心里早已混乱如麻如粥，除了暗自伤心，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有老校长主持，加上农村人特有的厚道，局面并没有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和春生今天来呢，主要就是通知大家，春生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富婆倒也畅荡， 开门见山，一点儿也不咬舌。“有啥具体事宜，好说好商量。
“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人！”不知怎么地，菊花竟勇敢地质问起了富婆。
“你的男人？他现在已是我的人了。我说的不对吗春生？”春生钩着头一声不吭。“每 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力。爱你，是说明你身上有被爱的特质和魅力。不爱你，是说明你已 经失去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吸引力。爱情是相互的…………”菊花怔怔地听着眼前这个珠光宝气的 女人恬不知耻地讲述着自己所谓的爱情观，再看看自己曾深爱的男人，委屈的泪水婆娑而下！
“这位女士，你这样说话，有失偏颇。竞争，应该在同一个高度同一个起跑线上，才能 真正一见高低。你一个城里的富裕人家跑到乡下一个尚未脱贫的穷人之家搞竞争，你觉得有 意思吗？”老校长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 听了老校长的话，富婆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春生，你也说说，你好久都没有往家里拿过钱了，你准备让你老爹和她娘儿几个 咋生活嘞？”春生大娘气愤不过，追问起春生。
春生没办法，拿眼一直看富婆，富婆犹豫了一下，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千元钱，拿眼 示意了一会儿，交给了春生。春生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来到菊花跟前，诺诺地说:“这段时间生 意不好，这两千块钱你们先花吧……”就在菊花无奈地伸手准备去接钱时，突然，一只粗糙且 指头缠了几道胶布的手一下子抓去了春生手中的钞票，随即一声哭喊“我苦命的妞啊啊——！”
钞票撕扯后被扬了一地！菊花娘积久的悲愤一下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春生和富婆趁机开着轿车溜走了。
不远处，春生的老爹，无声地仰望着夜空，老泪纵横。
柒
时间，秋收后的一个夜晚。人们大都还没有睡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喷空，说些 家长里短，庄稼收成这样的闲话，当然也避免不了谈论春生的无情无义和菊花的贤惠善良……
突然，一个消息就像一声惊雷在人群里炸开了；菊花喝农药了！呀！人们一下子呆 住缓不过神来，菊花，多么好的一个媳妇儿啊！咋能如此想不开寻短见呢？一时间，善良的 人们都向春生家奔去……
呼喊声，脚步声，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一下子沸腾了陈庄的夜空。
好人自有好报。
菊花抢救过来了！
菊花在医院抢救时，菊花娘一直陪着。
村民自发地给菊花捐了一万多元的款。
愿善良的菊花早些好起来。
没有人看到春生的影子。
人如春生者，真正少见，也真不可思议。
捌
转眼已是深秋。豫北广袤的大地已没有了花生和玉米墨绿色的妆扮，取而代之的是 一望无际的成片成片畦垅有序已播种好了的黄土地的麦田。树叶黄了，天气凉了。大雁开始 南飞了，勤劳的农民又开始外出打工了。喧嚣的村庄又开始归于寂静。
劫后重生的菊花不得不担当起家庭的重担。两个孩子上学需要花钱，家里的各项 开支需要花钱，狠心的春生跟着富婆一去无踪影，家里的大人小孩不管不问，从来没给过一 分钱。手里没有钱，几乎上寸步难行。两个孩子的学费学校给免了，而且好心的老校长反倒 又给了春生老爹一百元钱。
下南方进厂打工，菊花暗下决心。只要有两双勤奋的双手，什么东西都能创造出来。
死过一次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长夜难眠，菊花吃过晚饭哄两个孩子睡下后，独自出了家门。好久了，也许生活太 过忙碌，自己整天只知道匍匐在生生不息的田间，内心里从来没有好好地去沉淀和思考过某 些事情，没有去想过自己生存的意义。也该去想一想了。
玖
明月当空，银辉如水。菊花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东头老奶奶庙旁。一样的月光，一 样的庙宇，一样的老槐树。看着眼前的一切，菊花眼前仿佛又重现了当初和春生初次相见， 在这里海誓山盟的情景……“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回头 我去做我妈的工作”…………一声声，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可是转眼间却什么都发生了改变！
苍天啊！月老，您老人家为什么只管用一根红线牵住了我和他，为什么就不管我 苦命的菊花是死是活了啊！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老奶奶， 都说那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银河岸隔 断双星。早知春梦终成空,莫如当初不相逢。恨重重,怨重重,人间最苦是情种。一步步追不回 那离人影,一声声诉不尽未了情。老奶奶菩萨呀！是我菊花错了吗？为什么让我如此受折磨。
我菊花自认为我没有作过恶，可好人为什么就没有好结果！
老槐树啊，老槐爷！当初您也是见证了我们的爱情，现如今请您开口说话，您说话 啊，他春生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和绝情。如果是金钱迷住了他的灵魂和双眼，让他丢掉 了人性和良善，我宁愿请求您让他一贫如洗，快乐回从前……
春生，当年的那个干干净净的春生，去哪了，他去哪了？！苍天哪，大地啊，谁能 告诉我，是谁把春生他弄丢了？ 你们还我春生！
一阵凄凉的北风吹过，金黄的槐叶飘飘撒撒，落在了庙宇屋顶之上，不一会儿，大 地便呈现一片无涯的枯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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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网名雨潇潇， 家住河南省延津县石婆固乡南秦庄，延津作协理事，新乡市作家协会会员。 手机：13707657393（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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