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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陛下他悲痛欲绝
大夏朝,宣景十年。
安和宫内寂静无声,掌事姑姑凝月端着水盆,一声不吭地默立在床榻前。
躺在上面的周昭仪周颂然脸色青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陛下……让凝月给臣妾擦擦脸吧。臣妾可不想邋里邋遢地死。”她额上细汗丛生,却愣是勾出一抹笑来,看着坐在床沿的皇帝。
“不许你说死这个字。”
步瑭握紧她的手,提声喊道:“乐全!把缚魂绳拿过来。”
御前总管疾步跑到近前,呈上一段着色斑驳的红绳。步瑭将那绳套在周颂然的手腕上,看到那纤细的轮廓,忍不住鼻子发酸。
周昭仪十日前被查出中毒已深,是经年累月的慢性毒,众太医跪地请罪,只说药石罔医。民间找来的大夫也看过好几轮,只有摇头谢罪的。
周颂然想起日前传闻,蹙眉问:“这是陛下去翠云庵求来的缚魂绳?”
“是。都说静尘师太法力高深,学得缚魂之法,能与黑白无常抢夺生魄。”刚至而立的天子摩挲着她的手腕,岁月没有在他俊逸的五官上留下太多痕迹,却不见周颂然初次侍寝时的神采飞扬。
周颂然这种纯纯穿越女,对阎王地府之说不太相信,否则她怎么没去,反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
想到也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回老家,而她已把步瑭这种极品男人睡了一遍又一遍,想想也是挺值,故而很看得开地劝道:“陛下,您向来不信鬼神,如此也不过是自寻安慰罢了……”
“全部给朕滚出去!”
十几个嫔妃侯在外面,忽听得内殿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皇帝的怒吼,都吓了个哆嗦。
“陛下这是怎么了?”姚贵妃伸脖子往里望了望,下人们鱼贯而出,有瑟瑟发抖的,却没有谁站出来解释,只凝月身前有一片水渍。
皇后摇头叹气,一片悲悯姿态:“许是下人不小心。主子重病,心神不宁也是有的,倒不必太过苛责。”
淑妃点点头,双手合十念佛,似是在为周昭仪祈祷。
珍婕妤冷哼一声,心中不忿。这时候皇后倒装起大度来了,也是,要死的人,谁还在意陛下的些许紧张劲儿。
还有些嫔妃的思绪早已飘远。多半是内心窃喜的,如今后宫中僧多粥少,少了周昭仪这个高位嫔妃,虽说陛下往日里也不算太荣宠她,可每月到底是分了些侍寝日子的,自己努把劲儿,说不定能上位。
有精明些的,诸如姚贵妃,琢磨着毒害周昭仪的人还未查出来,该把谁拖下水,好借此除去一个劲敌。赐死是不可能的,打入冷宫倒有点戏,毕竟周昭仪入宫日久,不说似清妃般宠冠后宫,终究有些情分在的。陛下如今在殿内安慰周昭仪,她定会求着陛下查出凶手……
而此时的内殿,情形完全不像嫔妃们猜测的那般。
周颂然并未义愤填膺地求步瑭为自己做主。她虚弱而蒙圈地被皇帝陛下圈在怀里,看着地上被疯帝掀翻的水盆,后颈处有湿热的泪水浸过。
“然然,你别……别丢下我一人。”
周颂然身体一僵,手推了推步瑭结实的身躯:“陛下何……何出此言……”
乍受惊吓,她身体虚弱,喘不上气,叫步瑭更是痛彻心扉,两手紧紧箍着她的肩,心中思绪纷杂。左右他的颂然都活不成了,倒不如他们此刻一起同归于尽。
不,他还未查到毒害颂然的凶手。
步瑭这才放开她,指腹滑过她鬓边细汗,恨然道:“朕定会将害你的人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周颂然恍恍惚惚,只觉神魂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出来。临死前她似乎从上往下看到了自己失去意识的身体,还有步瑭扑在她身上痛哭流涕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莫非,皇帝陛下其实很喜爱自己?
夭寿啊!完全没看出来好么!
早知道就恃宠而骄,多弄点好吃的和金银财宝了,哎呀哎呀,失算失算!
还不等她追悔莫及,手腕上套着的红绳发出诡异亮光,她也陷入了迷雾之中。
皇后带领着妃嫔们围了一圈,抹着眼泪劝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勿要忧思过度。”
姚贵妃也道:“是啊,周妹妹必定也不想陛下如此哀伤。”
珍婕妤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去扶步瑭的手,想把他拉离周颂然的尸体:“陛下,遗体阴气过重,您——啊!”
她的身体忽然高高扬起,接着重重落在地上,被皇帝铁臂扫到的腰身发出咯吱脆响,引得众人悚然大惊。
“陛下,这……”
“谁让你碰她的?”步瑭回头,双眼通红,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瞪视在地上痛呼的珍婕妤。
皇后看不过去,出来打圆场道:“陛下,珍婕妤也是关心则乱。”
“是你么?”步瑭忽然转头看向她,眼里是冰冷怀疑的神色,“是你给然然下的毒?”
他向来对皇后谦和有礼,何曾如此严厉,弄得皇后委屈不已:“天地可鉴,臣妾绝未做下此等恶事,陛下何故见疑?”
步瑭抱起周颂然,冷冷扫过这一屋牛鬼蛇神。他从这群妃子的眼里看出了恐惧、野心和隐藏的快意。
她们都是害死然然的凶手,包括自己。
隐忍地掩饰软肋换来了什么?还是没让她逃过厄运!
父皇,你所说的千古一帝,贤明之君,朕宁可不要。
周昭仪逝后,帝哀痛欲绝,罢朝十日,宣布立已故德妃之子大皇子为太子,加封三位辅政大臣监国,引起轩然大波。
又数日,西宁王进贡水晶冰棺,帝安置周昭仪尸身,守候不出安和宫。众嫔妃陆续诡异病死,外戚们又惊又怒,然禁卫军以雷霆手段镇之,更有传闻说各处边军收到陛下密旨,要铲除世家,令勋贵人人自危。
工部侍郎周秉义遭朝臣口诛笔伐,言他生下祸国妖妃,统统被周大人痛骂打出家门。
三年后,太子学成登基,安和宫被太上皇付之一炬,仅剩断壁残垣。
一缕苦恨不已的魂魄终于离开,从昏睡之中醒来。
“陛下,该上朝了。”乐全声音低顺,步瑭睁开眼,看到许久不见的承德殿龙床顶账。
步瑭转头一看,乐全端着水盆,恭恭敬敬立于一旁。
奇怪,步瑭总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梦里似有火光冲天,他的心脏,也被灼烧得痛苦异常。
第2章 陛下对着绿头牌撒气
今日的朝会,步瑭感觉尤为奇怪。
西南边城大乱,大理王薨逝,军队叛乱。朝堂之上,众臣为该如何处置而争论不休。步瑭冷眼看着,待左相姚景轩请示他的意见时,自然而然道:“着鸿胪寺少卿隋超前往大理,镇国将军聂威远带一万精兵随行,支持二王子段明上位。”
姚景轩一愣,拱手道:“陛下请三思,大王子段晔乃嫡长子,似乎继位可能性更大。”
“朕会令派卫队暗中行事。”言下之意,是要两边拱火。
朝臣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纳闷儿以往兼听则明的陛下,怎么今日不搭臣下们的茬儿,反而自己忽然提出一条计策来,也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退朝后,步瑭眉眼肃然,慢慢走在去承德殿的路上。方才朝会上,脑海中涌入的画面绝非想象,如此真实地看到从未见过的大理二皇子登上王位,前来朝拜,还有使臣们句句讲述大理内乱情形的话语……
莫非是天助真龙?
按下心中疑惑,步瑭暗自吩咐一队暗卫先行去大理打探,以验证心中所想,这里则安心处理朝事,直到敬事房太监德顺将绿头牌呈上来。
几十块牌子排列整齐,步瑭漫不经心地扫过,目光忽然定格在周才人三字上。
“这个周才人是?”
德顺恭敬道:“回陛下,周小主乃工部员外郎周秉义大人嫡女,今岁才选秀进宫的。”
“你说什么?!”步瑭忽地惊起,双眼死死瞪住那盘绿头牌。
德顺惶恐跪下,不住念叨“陛下赎罪”。乐全见状赶紧一按他的肩,示意他冷静,接着问道:“陛下,可有何不妥?”
步瑭胸中忽然生出对此女的强烈怜惜,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鲜活面容,是他未见过的欢快模样,却仿佛相识已久。
紧接着他莫名其妙发起怒来:“这劳什子的绿头牌,给朕撤下去!不,从今往后都别端上来,今后朕要谁侍寝,自会吩咐下去,不必端牌子!”
将周才人的名号制成牌子放在一群妃嫔中叫他选,实在气人。
德顺正想说这违反祖制,被乐全目光一剜,立刻口称“谨遵陛下旨意”,迅速退了出去。
乐全想上前帮步瑭按摩头部,却被他挥袖驱退,内心不由得打起鼓来。这周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陛下忽然有此反应?
过了会儿,就听得步瑭冷冷道:“告诉德顺,今夜宣周才人侍寝。”
“喏。”
消息传至采蝶轩,一片喜气洋洋之声。
回星跑进内室,对周颂然一迭声道喜,说:“小主快些准备吧,尚寝局的芳姑姑就快到了!”
“知晓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记得迎上去给芳姑姑荷包。”周颂然对她笑笑,觉着这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模样挺可爱。虽说被拨过来伺候自己也有两月,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回星仿佛受了重任般,昂首挺胸地出去候着了。
周颂然一肘撑在桌上,一手拿着茶杯,甚是烦恼。这个时代没有避孕措施,更何况跟皇帝睡觉你还想避孕?可自己才十六岁,若是一发即中,生娃不知得有多痛苦。
得想个法子让皇帝……
凝月比回星稳重得多,是周颂然从周家带来的唯一丫鬟。她自小服侍小姐到大,知晓她的脾性,也很是耳濡目染了一些见识,当下低声道:“小主,可要……”
“嗯,待会儿芳姑姑来,叫她给我上一层薄薄的唇釉便是。哎,就是要让爹娘失望了。”
说不得,要用嘴……
凝月劝道:“小主不必这般想,当日小主进宫,大人和夫人亦是不舍。公子也说,只要小主能在宫内过得顺心,其他诸般富贵并不奢望。”
周颂然宽心笑笑:“也对,只要哥哥不在宫外惹事,我便低调从事,不争宠也无妨。”
凝月又道:“只是到底……”
“我的好凝月,你放心,爹爹胸有城府,等他将那些东西拿出来,陛下定会看在爹爹的面上宠幸我几分,届时再承宠便是了。”
选秀时,周颂然见过那些同批入宫的秀女。
皇后和姚贵妃、德妃也曾见了她们,勉励几句。这些东宫时便跟着皇帝的嫔妃已是貌美如花,更别说新选进来的秀女,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来。
周颂然自认为是中上之姿,家中不显,如今这位贤明皇帝不常来后宫,初宠之后,能记得自己才怪。
芳姑姑被她们的糖衣炮弹轰炸,果然没对周颂然浓妆艳抹。一顶小轿来到承德殿,接待她的是殿中掌事女官清荷姑姑。
“陛下正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还请小主稍候。”
乐全在她背后不远处,听见这话,不由得飞快觑了下皇帝的脸色。得亏清荷姑姑是太后送给陛下的老人,否则这台拆得,也太正好了些。
清荷掩饰住讶然之色,往后退了几步。
步瑭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让两人都出去,定定看着低头站在床边的女人。
“抬起头来朕看看。”
周颂然装扮简单,一袭浅蓝织锦长裙,面点桃花妆,唇色淡淡,比诸多后宫佳人寡淡许多,只说得上符合侍寝规制。但步瑭却心中发热,觉着自己似有不妥。
往日里有妃子来侍寝,他多会交谈风雅一番,再行敦伦之事。可今日见了这生得玉巧可爱的周颂然,他险些将“安置”二字脱口而出。
奇怪,自己怎么不像是初次和她欢好,反像是分离多时,急着要合二为一似的。
“周才人闺名乃颂然?”步瑭上前抓起她的手,带她走到书架前的软榻上坐下。
想起入宫时画师所作小像上有闺名,周颂然点头,偷偷打量起步瑭来。这一看,她疑惑了。
难道自己长得连中上之姿也够不上,皇帝看了,只想神游物外?
殊不知步瑭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握着她的手,熏熏然不知身在何处,满脑子都是“真软”“真小”。
第3章 陛下要越级晋封
步瑭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地望向周颂然。
“爱妃喜欢哪个字?”
周颂然没领会他的精神,问:“敢问陛下说的是哪类字?妾身一时没头绪。”
步瑭拍拍她的手。
他生得端方俊逸,通身贵气,此刻矜傲地一抬下巴,说:“自然是给你赐字用的。”
周颂然控制住想要抽搐的唇角,低头假装羞涩:“但凭陛下做主。”
赐你个大头鬼!还没听说过才人就赐字的,说好的贤明之君呢?
步瑭搂住她的肩,只觉浓情蜜意,心中妥帖,只是这周颂然总不抬头,让他不喜。
“爱妃侍寝时要直视朕。”他挑了挑周颂然的下巴,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更觉心头火热,终是忍不住道,“不如安置?”
还挺急。
周颂然任他搂着自己到龙床之上,宽衣解带,待到情浓之时,她忽然抬手抵住了皇帝的胸膛。
“怎、怎么了?爱妃?”
周颂然自然知晓不能强硬拒绝,愣是摆出媚眼如丝的模样,用气音道:“实在是陛下身材精壮,触目迷人,妾身恨不得……以唇舌尝之。”
步瑭神魂巨震,口干舌燥,瞬间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任由周颂然将他带进无边月色之中。
等他回过神来,娇俏美人已经躺在身侧睡了过去。步瑭想到今日未实质圆房,实在懊恼,可看见周颂然左手松松握拳搭在耳侧,睡得酣然,他一点儿都舍不得吵醒,只得自己走出去,唤人抬水。
宫人们帮周颂然擦拭干净,正要将她抬走,步瑭便不耐烦地叫她们下去,自己搂着美人浑浑睡去。
翌日乐全来服侍步瑭上朝,被他叮嘱,丝毫不敢吵醒周颂然,一行人轻轻地离开了承德殿。
周颂然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时,德妃和几个低位嫔妃都到了。德妃和颜悦色,赐下一批赏赐,表彰她侍寝之功。周颂然有意不出挑,只礼貌回话。
姚贵妃人未到,笑先至,一来便握住周颂然的手,嗔道:“哟,好标致的妹妹,可不能让德妃抢了先。”
她点着身边大宫女艾青,当面叫她赶去采蝶轩送东西,这才坐到仅次于皇后的左首第一位置,笑看诸位嫔妃。
周颂然不过是被提两句,嫔妃们也没过多在意,只商讨着怎么办中秋赏月宴。坐在周颂然左边的王美人就跟没看见她这人似的,兀自跟高婕妤交谈,眼角眉梢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周颂然假装不知这份冷落,盯着茶杯里的浮叶数数。
等她回到采蝶轩后不久,却不知各宫如何炸开了锅。
“宸?竟用了宸字给她做封号!”王美人得到消息,摔碎了青花瓷盏,“彩云你个贱婢,休得胡言乱语!”
宫女们跪了一地,不敢说话。
王美人走了几圈,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不是北宸的宸,说不准是早晨的晨呢。”
想她王丽容乃正三品侍郎的女儿,进宫才封了个美人。那周颂然的父亲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他父亲手下听命做事的。不过比她漂亮几分,怎么就从才人越四级封到昭仪,还得了这么个封号?
高婕妤和纯昭容那儿也是兵荒马乱,她俩是先前颇为受宠的嫔妃,如今听到皇帝这晋位份的旨意,怎会不慌?
云秀宫内,艾青给姚贵妃端上一碟到口酥,提起封周颂然为宸昭仪的旨意。
“方才小喜子去御膳房,听闻丽景宫摔碎了不少东西呢。”
姚贵妃轻蔑一笑:“王美人和高婕妤这两个,聚到一起去了,真是人傻傻一窝。”
艾青疑惑:“娘娘就不担心……”
“本宫担心什么?越级进封,多大的威风啊。也不看看她担不担得起宸这个封号?宸乃帝王代称,昔日唐高宗想封给武昭仪,因群臣劝谏未果。陛下这一破例,朝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周氏!”
艾青低声道:“可到底是封了。”
姚贵妃呵呵道:“你看着吧,咱们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定是要去太后那儿走上一遭的。”
采蝶轩内,回星方才燃起的热情冷却下来。
“真、真有这么严重吗?”
凝月凝重地点点头:“宸……这是把娘娘架在火上烤啊。”
回星听她改称娘娘,又笑开安慰:“到底咱们娘娘如今是昭仪了,方才小贵子不是说让娘娘选宫殿么?还要添人伺候呢!”
凝月哭笑不得:“傻丫头,越是这会儿越要低调啊!”
周颂然摆摆手,不以为然:“可能会收回旨意。总之你们约束抱春、半夏他们几个,都别出去张牙舞爪的。”
回星扑哧一笑:“娘娘,又不是猫狗,怎么就能张牙舞爪了?您又逗奴婢们开心。”
周颂然远远往外看去,见着在院子里扫洒的丫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仁和宫内,太后握着内袖的手微微发抖,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和母后作对,也要封那周氏为宸昭仪?”
步瑭面色淡然,不似面对周颂然时的手足无措,颇有躺平任嘲的意味。
“儿子心悦宸昭仪,自然想给她最好的封号。”
“你……你父皇若是知道你今日如此胡闹,必定要后悔把皇位传于你!”太后一挥袖,桌上碗碟碎了一地。
步瑭闻言垂首,语带哀戚之声:“若是母后想让儿子像父皇那般端方,丝毫不逾矩,在后宫中和女人们相对无言,最后早早离您而去。您就阻止儿子吧。”
太后一哽。文帝是个端方之君,可偏偏太端方了,宫中妃嫔少不说,还不怎么踏足后宫,甚至隐隐有流言,说他宠幸身边宦官,对女人不假辞色。
太后还真有点担心步瑭也遗传了这个毛病,当下思索:宫中已有德妃所出大皇子和皇后所出大公主。即使步瑭再喜爱宸昭仪,花无百日红,她又能维持多久?与其和儿子生分,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步瑭完美过关,兴冲冲地走出仁和宫,对身边乐全道:“摆驾采蝶轩,你叫人把分好的奏折也从承德殿搬过去。”
第4章 陛下他吃撒娇这套
皇帝来得声势浩大,周颂然午后困倦,努力撑着眼皮出来接驾。
“爱妃请起。”他先握了会儿周颂然的手,满足捏捏后,看向凝月,问,“你们娘娘方才在午睡,若是以后再见朕午后过来,不必通报她迎接,让她睡着就是了。”
凝月嘴上恭敬应诺,可不敢当真。
周颂然看见被抬来的奏折,面上不安道:“采蝶轩狭窄,陛下来此处理政事,恐怕施展不开。”
步瑭拉着她直往里走:“朕又不是来练拳脚的,怎么就施展不开?”
周颂然扑哧一笑,以帕掩唇。
步瑭眉眼舒展道:“爱妃生得可爱,正该多笑笑。”
周颂然发现这皇帝比自己想象得好相处,虽仍不敢怠慢,却也放心了一些。
采蝶轩的书房只有小小一间,周颂然同东宫出来的一名侍妾简才人同住采蝶轩,只有一半房间可用。
“这是爱妃做的小木屋?”步瑭眼前一亮,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间小巧玲珑的木制房屋。
周颂然点头:“臣妾的父亲是工部员外郎,有一身木工活儿手艺,臣妾便也跟着学了些。”
她才不会说,自己在现代本就是学建筑的,技艺比周父还高超呢。
步瑭把架子上的手工艺品都看了一遍,忽然头一疼,闭眼就看到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夜晚,自己正伏在案上聚精会神地处理政事,乐全报了几次时,仍不愿歇息。忽然手边出现一艘曲线流畅的木船,女子笑道:“陛下,看臣妾做的飞船风筝。还有几片木板,您帮臣妾粘上,明儿一起去放吧。”
步瑭被飞船奇巧的结构吸引,不由把玩起来,不知不觉就被哄到了榻上。
他还看见自己和周颂然商量能否把飞船结构用到水师造船上,看见她拉着风筝跑在桃园外的草地上,回头朝自己恣意地笑。
陷入自我攻略的皇帝忽然说:“咳,不许再这样!”勾人得很。
周颂然和他对上视线,神情很无辜。方才她没有说话啊!
“爱妃去午睡吧,朕得看奏折了。”步瑭心中微恼,主要是困惑为何总把持不住自己。
到底是皇帝,所谓君心难测,周颂然忧虑重重地回到卧房。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喜爱自己的身子,撤销封号的旨意也没下来,今夜怕是躲不过去了。
待她睡醒后,凝月立刻上前道:“娘娘,简才人在门外求见您呢。”
周颂然一挑眉。这抢人都抢到门口来了,不过也正合她意。
“快请进来。”
简才人在外间看到她,倒是有些意外。如今陛下在这儿,周颂然就算不见她,也合情合理。
“久闻才人体弱,今儿好不容易上门。凝月,把德妃娘娘赏的雨前龙井拿来。”
简才人实际上比步瑭大三岁,当初是太后赏赐给皇帝的人,被提成侍妾。因此虽地位低微无宠,宫里人却并不会为难她。
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就令周颂然倍感意外了:
“娘娘不知,妾身久未得见天颜,今日听说陛下在此,想请娘娘帮忙转交此物。”
宫女捧上一个木匣,就见简才人眼睛红红道:“昔日在东宫侍奉陛下,他总说妾身做的袜子最是合脚。如今也没什么可为陛下做的,只盼陛下看见袜子,能想起妾身几分。娘娘深受圣眷,还望垂怜,妾身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凝月和回星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这简才人想得也太美,争宠光明正大不说,还肝脑涂地?生怕陛下听不出娘娘结党是吧?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人,胆儿也太肥了。
谁知周颂然连连点头,笑道:“才人把东西留下,有机会我会递给陛下的。”
“朕看现下就是机会,你拿过来。”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宫女们都低头屏息。
周颂然望着皇帝英俊冰冷的脸,先暗暗点赞好颜色,接着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靠近:“臣妾见简才人也是为陛下龙体着想,因而答应。”
步瑭低头一瞥她手臂的距离,喜怒不显地笑道:“这么说,宸昭仪是想要成全简才人的心愿?那朕便移驾好了。”
简才人心中狂喜:成了!
她赌的就是今日这封号逾制一事,太后皇后的反对会让周颂然心生忌惮,做出宽和大度的模样来。
陛下对外谦和,实则少年时候在东宫颇为傲气,怎么会允许别人把他往外推?
周颂然立刻发挥演技,手抓住步瑭的衣袖,扯了扯,娇气道:“陛下,您是在逗臣妾吧?一定是的,您头回过来,这就要走,臣妾夜里怕是要哭死了。”
简才人见了嗤之以鼻。呵,这点撒娇把戏就妄想打动陛下……
“算你会说话。”步瑭反手抓稳她,指腹在手心间摩挲,被这份亲近哄得高兴,抬眼对简才人道,“回去待着吧,没事儿别出来晃。”
他牵着周颂然的手兀自进书房去,留下简才人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夜里侍寝时,步瑭似是要弥补昨夜的遗憾,可劲儿折腾周颂然,把她累得只能躺尸,连起来去凤仪宫请安都做不到了。
她躺在床上,听凝月说皇帝免了她的请安,表情依然沉重。
“凝月,我算是看出来了。”
“怎么了,娘娘?”
“天子这是在立我当靶子啊!”她痛心疾首地揪着被角控诉,“今儿一过,后宫必定会传出我恃宠而骄的流言,那些高位嫔妃可不得使劲儿折腾惩罚我。若是明枪暗箭都往我身上招呼,陛下真正喜欢的人便可高枕无忧!”
凝月向来信奉自己主子的话,闻言大感焦虑:“那可怎么办呀,若是之后陛下再召您侍寝……”
“我暂时还不能明显拒绝。”周颂然略一忖度,有了想法,“是了,太后和皇后绝不会坐视不管,我且等着便是。”
步瑭下朝后回到承德殿,唤人叫来暗卫统领明河,副统领曲优。
“朕有意成立枢密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只听命于朕一人。明河任指挥使,曲优转为暗卫统领。至于选拔人士,暗卫挑一半,再招募一半,具体人数及布置,明河拟个折子上来。曲优也去挑挑训练营里的人,补充一批暗卫上来。”
他在这儿一番操作,没多久前朝便收到枢密卫成立的消息,心中有鬼的大臣惊慌的惊慌,走关系的走关系,引得一众嫔妃也猜测起来。
而周颂然这里,则是收到了乐全弟子小贵子的催促,须得赶快挑个迁居的宫殿出来。
第5章 昭仪她受到围攻
“她想迁去安和宫?”
小贵子躬身回道:“是,陛下,宸昭仪娘娘说,安和宫外的桃园到春日时景致必定极美,她入宫以来还未见过。”
周颂然入宫时刚好错过春日桃花开,步瑭放下宫殿布局图,细细思索起来。
小贵子心中不解。按说宸昭仪这是挑了个好位置,安和宫是离承德殿最近的六宫之一,除去这个,就只剩凤仪宫、丽景宫、云秀宫和萃华宫近些了。
“把长乐宫收拾出来。”
小贵子一惊,忘了答话,步瑭淡淡问:“是听不懂朕的话吗?”
语气不严厉,却让小贵子胆寒,忙应诺下去。
长乐宫,那可是开国皇后住的地方,传说高祖的温皇后喜爱竹林,便坚持住在后宫一角有大片竹林之地,没有住在离皇帝最近的凤仪宫。此后的皇后们没有她从龙之功的底气,自是挨得越近越好。
也因此,历代后宫嫔妃便没有赐住长乐宫的,这等于是把宸昭仪抬到和皇后一个地位啊。
连乐全听了都分不清,陛下这是宠爱宸昭仪,还是要捧杀她了。
步瑭则总觉得有火光在眼前晃,还莫名其妙老是见着周颂然在安和宫的床上咽气,不吉利得让他吐血。
接连五日,皇帝都未曾召其他妃嫔侍寝,周颂然明显感到自己在凤仪宫请安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各种冷嘲热讽都朝她而来,她小心翼翼地接着,心中不住埋怨:论如何才能避免成为后宫靶心。
这日是回星跟着她来凤仪宫,走到殿外石阶上时,周颂然忽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王美人正跌坐在地上,掩面哭道:“妾身不知哪里惹了姐姐,为何要纵丫鬟推我?”
回星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恕罪,奴婢方才并未看见王美人!”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本小主污蔑你了?”王美人怒而抬手,只见那手腕上有两道指痕,明显是用力所致。
周颂然弯腰去扶她,心平气和地解释:“王美人稍安勿躁,众目睽睽之下,回星怎会自寻死路伤害你?”
王美人拍开她的手,看向一边的高婕妤:“婕妤娘娘,求您为我做主啊!”
高婕妤和她向来走得近,闻言模棱两可道:“方才我的确见着回星转身靠近了王美人……”
周颂然不欲在宫门口打嘴仗,无奈问:“王美人可是崴到脚了?彩云,怎么不扶你家小主起来?”
宫道上,一位气质清冷的美人缓缓走来。
“我倒是想不到,后宫中会有妃嫔行泼妇之举,倒地耍赖。”
“参见清嫔娘娘。”
大夏后宫之中,从下往上位份依次是淑女、选侍、贵人、才人、美人、婕妤、昭容、昭仪、嫔、妃、贵妃和皇贵妃。
周颂然直接跃过了中间一截位份,却还得和清嫔行礼。有她这么一打岔,王美人也不敢再坐着。
清嫔虽不似先前的高婕妤、纯昭容那般连连侍寝,可恩宠却很稳定,皇帝一向不会忘了她。更何况她在前朝的父亲,大理寺卿林岳华简在帝心,谁也不敢小觑。
清嫔谁也没搭理,自己进了凤仪宫。而接下来一瘸一拐进去的王美人,瞬间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王美人,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王美人哭哭啼啼地又把回星污蔑一遍,还说,“若是宫女犯错,受罚也就是了,可方才宸昭仪在外面对她的贴身宫女百般维护,不肯认错。妾身就是位份比她低,总好过她身边的宫女吧?”
她把手腕上的证据出示给皇后,兼之高婕妤的证词,皇后看向周颂然的眼神立马严厉起来:“宸昭仪,你可有话说?”
周颂然深知,这种空口无凭的诬陷,所能依靠的仅仅是主事者的喜好。因此她沉稳地一福身,道:“皇后娘娘,臣妾绝未指使回星暗害王美人。回星也没有理由当众推人,这于她无益。”
“你——”
“行了。”皇后有些不耐烦,“此事无确凿证据,不可随意定罪。然王美人如今走路有碍,当时只有宸昭仪和宫女回星在近旁,本该帮扶才是。待会儿宸昭仪送王美人回丽景宫,以示歉意。”
周颂然差点儿被气笑了。
皇后这话说得,先是说回星没罪,接着说什么以示歉意,不还是把帽子往她身上扣么?
“回皇后娘娘,臣妾和回星并未冒犯王美人,不觉得有什么歉意可示。”
如果就这么认下,之后谁都能踩她一脚!
皇后一愣:“你、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后宫之中本就以和为贵,本宫只是让你送王美人回宫,连一板子都没打你的宫女,你连这都不听?”
左首传来姚贵妃的娇笑:“宸昭仪近来得宠,怕是觉得,后宫里没人能命令她吧。”
其他妃嫔闻弦歌而知雅意,你一言我一语地斥责起来。
“就是,宸昭仪未免太过恃宠而骄,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所谓尊卑有序,不过是越级封为昭仪而已,真以为能踩在皇后娘娘头上?”
“宸昭仪委实不该……”
喧哗一阵后,众人忽然回过味来,宸昭仪怎么不说话呢?
德妃眯了眯眼,暗自想到:这周颂然可真沉得住气,风言风语根本影响不了她的神态。
周颂然等语声停下才清清楚楚地道:“臣妾惶恐,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自然可以命令臣妾。然尊卑有序,赏罚也当分明。没做过的事,恕臣妾不能认错。”
皇后可不能任由她藐视自己的权威。原本不想和得宠嫔妃斤斤计较,显得她不容人,如今却是不行了。
“你给本宫跪下。”
她话音刚落,只见周颂然慢慢屈膝,跪在了凤仪宫正殿之上。
姚贵妃惊讶:“宸昭仪方才不肯认错,怎么现如今倒跪得挺快?”
周颂然跪得挺直:“方才之事不从,是因臣妾并未纵下伤人。而如今之事,是皇后娘娘想训导臣妾,臣妾自当恭听教诲。”
皇后点了点头。一席话叫人挑不出错来,又愣是不承认自己暗害的事,果然,能受宠的女人不简单。
周颂然也知道,就步瑭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睿智,若是她显得自己很傻还能受宠,反而假得很。
“罢了,见你诚心,待会儿在殿外跪上半个时辰便罢。此举乃是惩罚你顶撞本宫,你可有异议?”
“臣妾并无异议。”顶撞么,自是皇后认为被顶撞了,那就是顶撞了,没什么可分辩的。
谁叫人家是皇后呢。
凤仪宫外,请安的妃嫔们陆续走出,有人刻意留下来和宫女说话,就是想看宸昭仪跪在那儿的悲催模样。
第6章 昭仪她鼻子很灵
乐全在御书房外与小贵子交谈片刻,再进去时,显得很是忐忑。
“有话就说。”
“陛下,小贵子说,今晨在凤仪宫,皇后娘娘罚宸昭仪跪了半个时辰。”
步瑭立马放下御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采蝶轩内,凝月撩帘子看了眼院子外收拾东西的小太监和宫女们,确认没有人偷窥,回到内室帮周颂然脱下护膝。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这护膝按您的法子,制作得软和又结实。”
“也得亏你手艺好。”周颂然蹬了蹬腿,叹道,“皇后处事虽威严,倒也并不严苛。料想我将来若是失宠,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
凝月埋怨道:“这后宫内日日想着失宠的,恐怕也就娘娘一人。”
“这叫防患于未然。呼……赶紧拿绿豆饼来给我吃点儿,膝盖不痛,但肚子给跪饿了。”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陛下驾到”的喊声,周颂然忙起身行礼,被步瑭扶着坐下。
“爱妃如何了?膝盖必是跪疼了吧?”他说着,想要撩起裙子仔细查看,手伸到一半停下,对身后众人道,“你们都下去。”
人走后,步瑭掀起裙衬,下意识地说出一句“爱妃受苦了”,结果定睛一看,那两边膝盖白生生的,连点红痕都没有,倒是看得他眼热。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装作无事发生,放下裙摆,怒道:“王美人陷害爱妃,朕已罚她禁足一月,罚俸三月。皇后管教失当,朕方才已去凤仪宫加以斥责。爱妃可还有想要的?”
周颂然差点维持不住端庄表情。
“陛下圣明。”
步瑭见她笑开,心情也愉悦起来,道:“爱妃给朕做风筝吧,待会儿去承德殿伴驾,需要什么材料,先吩咐,叫人送去。”
秋天……放风筝?
且不提王美人是如何发脾气,皇后那边,被步瑭这么顺路一斥责,脑子乱得无法思考。
“莲香,陛下从未因这等小事责怪过本宫,如今竟为宸昭仪破例。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莲香只得安慰她:“娘娘无需多虑,历朝历代,受宠的嫔妃众多,但能圣宠不衰的又有几何?”
“也是,如今还未探清楚周氏的虚实,本宫不宜再出手。”皇后眯了眯眼,“中秋将至,陛下要来凤仪宫歇息,你说,本宫该抬举谁呢?”
周颂然发现,步瑭连日来她这儿,不是每回都要行房事,偶尔盖着棉被纯睡觉,他也自得其乐。
迁宫的前一日,俩人躺一个被窝里聊天,步瑭忽然道:“爱妃,明日迁去长乐宫,尚宫局会送来一批宫女太监,其中有两人,名叫咏梅、咏兰的,爱妃记得挑到宫中。咏梅会拳脚功夫,咏兰会医术,皆是朕直属暗卫培养,负责护卫爱妃的安全。”
“陛下待臣妾真好。”周颂然依偎到他怀中,心里想的却是皇帝果然怕自己恃宠而骄,伤害到他真正的心上人,还派人来监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此多的荣宠加身,她敢安心才怪。
翌日周颂然忙迁宫,便没有去承德殿伴驾。步瑭有点不高兴。
这几日他习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她,认认真真地在旁边小桌上做木鸟风筝,偶尔攀谈两句,讲起古时鲁班奇术、墨子机关,她总是神采飞扬的。
跟她待在一起,也从未听过什么谗言污蔑,甚至连吃东西的爱好都很有趣。那些不甚精致的糕饼,她吃起来总是一嘴碎屑,怪可爱的。
怪不得自己初次见她便生喜爱之心。
步瑭越想越热,手不自觉地从她的腰往上移。
“陛下不是说今日不来的么?”周颂然眼中盈有水色,似嗔似怒看向步瑭。
他翻了个身把她压住,理直气壮道:“是爱妃勾引朕。”
周颂然趁他吻到自己脖子下面时,翻了个白眼。啥也没干就勾引,他还挺有自信。
皇帝安排的两个宫女都是内敛个性,相貌平平,平时难以察觉到气息。
中秋宴时,周颂然挑了咏梅随行。
咏梅道:“娘娘不如带咏兰去?也好看看膳食。”
周颂然嘿嘿笑着摆手:“别担心,我不会武功,但我有狗鼻子,饭菜里若是加了有害之物,我立马能闻出来。”
新来的俩宫女眼角一抽,对宸昭仪娘娘的自我形容很无奈。
以周秉义的品级,没有资格参加中秋宴,所以周颂然进入宴席后也不乱看,手里把玩着自制魔方。
“哟,妹妹玩的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德妃问道。
“回德妃娘娘,这是臣妾自制的巧方,可随意打乱,若能还原成六面同色的,即算成功。”
德妃笑道:“听起来似乎要费一番智计。清嫔妹妹素来是后宫姐妹中最为聪慧的,陛下也常说她蕙质兰心,不如给她试玩?”
清嫔闻言,冷淡道:“德妃娘娘谬赞。宸昭仪乃工部员外郎之女,精通机关奇巧,妾怎敢与之比肩?”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二人先后入座,步瑭问清嫔:“你们方才在聊宸昭仪什么?”
清嫔道:“回陛下,在说宸昭仪做的巧方。”
纯昭容笑着接道:“论到奇巧之术,怕是后宫众姐妹都不敢与宸姐姐比肩呢。”
大夏朝对奇巧之术并不重视,甚至先帝在时,曾教导众皇子,不可学前朝的哀帝,喜欢做什么木工活儿,令朝野混乱,统治衰微。
纯昭容此言,明褒暗贬。
“哈哈哈哈,纯昭容此言甚是。颂然刚拿出巧方时,朕也试了试,确有难度。你们若是感兴趣,可让尚宫局统一制作一批,闲暇时玩乐。”
众妃嫔低头答应,暗地里却不知多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陛下这是失心疯了不成,竟贬低自己的才智来捧着宸昭仪!
步瑭恍若未觉,宣布宴席开始。
太后瞥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周颂然端起面前的桂花莲藕闻了闻,默默放下。身后负责上菜的宫女一愣,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第7章 陛下他对皇后无情
嫔妃们在席桌间谈笑晏晏,没人注意到周颂然面前分毫未动的桂花莲藕。
步瑭却忽然问:“这道桂花莲藕,可是不合爱妃的口味?”
他既然都问了,周颂然也不打算替下手的人掩饰。
她忙歉然道:“陛下恕罪,臣妾打小鼻子灵,闻到此菜有奇怪味道。”
步瑭脸一沉:“宣王院判过来。”
太后不赞同道:“中秋之宴,菜品有何不妥,事后追查御膳房便是,皇帝何必大动干戈?”
步瑭诚恳道:“母后,此乃天子请宴,若真有人胆敢下手,扫的是朕的颜面,岂能不重惩?”
底下嫔妃们撇了撇嘴,又恨上了宸昭仪,用膳都叫人用不安稳。
王院判一番查验后,朝步瑭禀报道:“陛下,宸昭仪的菜中被人下了巴豆粉。”
这巴豆粉不厉害,用银针也查不出,却很折磨人。幸亏宸昭仪机敏,否则今日还不知得出恭多少趟,出尽丑。
“查,从上菜宫女,到御膳房,给朕查个清楚。”
皇后看见步瑭沉着张脸,忙连声安慰,然后提醒道:“陛下,底下大臣们还等着举杯。”
中秋宴继续进行,只是大部分人都没了心情。
散宴时,皇后正打算和皇帝相携而去,却听见他道:“今日宸昭仪受惊,朕去她那儿安慰一二。”
太后怒道:“陛下,此事于礼不合!”
皇后带着哭腔道:“臣妾不知哪里做错,还请陛下明示。”
“行了行了。”步瑭烦得很,把小贵子叫过来,让他去长乐宫给周颂然送赏赐,这才跟皇后去凤仪宫。
皇后心里憋着气,到宫里后给步瑭宽衣,边劝道:“陛下宠爱宸昭仪,也得顾虑后宫前朝这么多双眼睛。盛宠之下,宸昭仪的日子怕是不好过。陛下若真怜惜她,就该适当冷着。”
步瑭一听,出离愤怒,把腰带从皇后手中夺过来,道:“朕想宠谁,还得问前朝后宫的意见。究竟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乐全!”他三两下把衣服重新穿好,“随朕出去散步,晚宴用得多,有些积食了。”
“陛下!”
皇后的啜泣声在身后远去,步瑭脑中画面闪过,根本没空理会她。
他看见满目萧条的凤仪宫内,皇后脱簪待罪,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而他手中握着青釭剑,剑锋一点冷芒,步步朝皇后逼近。
“是你下的手,将毒下在茶盏外壁。饶是然然再小心,在你凤仪宫请安,总不能连杯子都不碰。”
皇后请罪的哭声一止,瘫倒在地:“哈哈哈哈,你知道了,你这会儿才知道,步瑭,晚了!”
她眼中带着护国公家被满门治罪后的绝望,嘶吼出埋藏已久的心声:“步瑭,你说对了,你之所以登基后便无子,都是被我害的!还有,你想不想知道德妃是怎么死……”
“朕不想知道。”步瑭看见自己举起剑,冷冷道,“朕只知道,你是害死然然的人。朕要将你……亲自凌迟。”
皇后如遭雷击,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十指蜷缩:“步瑭,你、你疯了……德妃的真相,你不想知道,那大公主呢?你将她的生母凌迟处死,你让她将来如何自处!”
“朕会让她衣食无忧,不过也仅止于此。”步瑭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个诡异的笑,“虽说罪不及子,可朕很好奇,如果你的女儿一辈子生不出孩子,你九泉之下会不会含恨不得超生?”
皇后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仿佛面前不是那个她日日争宠的天子,而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疯了,步瑭,你是个疯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为了那个女人,你不配做皇帝!”
步瑭没再回答她,也没必要了。
一阵血光闪过,步瑭停步捂住脸,乐全惊慌地喊了声“陛下”。
“叫曲优去承德殿见朕。”
中秋宴上的事不胫而走,第二日早朝时,某些臣子憋着一口气,要等国事议完,好好说道皇帝的家事。
兵部尚书陈松壁出列汇报道:“陛下,西戎降将萧丹追击西戎败军时手下留情,致左贤王逃脱。现护国公已将其收押,等候发落。”
萧丹是昔日西戎的一员猛将,大夏军队将其围攻后,花费一番功夫才说降成功。
步瑭道:“让护国公将萧丹移送回京,等候朕调命。”
天子这意思,是不处罚萧丹了?
左相姚景轩忙道:“陛下,此举不妥。萧丹归顺日短,又放走西戎左贤王,若是不以儆效尤,恐怕将来降将们不好管服。”
“朕当初招降萧丹,便是看重他的仁义。左相不必过虑,西戎不用,自有能用萧丹之处。”
右相附和道:“陛下圣明。”
朝堂上一时寂静,步瑭摆手道:“无事便退朝吧。”
“陛下,臣有本启奏!”出列的是御史中丞苏大人,他一片激昂之色,“陛下,近日后宫之中,宸昭仪越级晋封,且得紫微星代称之‘宸’为封号,赐住高祖温皇后所居之所长乐宫。又闻陛下连日只令宸昭仪侍寝,后宫如同空设。宠幸嫔妃太过,实为助长外戚,于皇嗣国祚不利啊!”
第8章 昭仪她人麻了
嚯,这苏御史还真能说。
他并无亲属在宫中为妃,说出这话,自然是一片拳拳爱国之心。
“苏御史对朕的家事很是关怀嘛。”
步瑭紧接着大方承认道:“封号和赐住宫殿,是朕为表恩宠。莫非苏御史的意思是,朕不该有喜爱之人?”
“微臣并无此意,只是后宫中以皇后为尊,不可有人越过皇后去。”
步瑭呵呵一笑,说出来的话令众人心惊:“越过皇后?朕倒没看出来,真要越过,看来只得废后了。”
御史大夫赶紧打圆场:“陛下,苏御史实非此意,乃为陛下名声着想。”
“哦?朕难道就这般无用,得靠在后宫雨露均沾,来赚名声?!”步瑭的语气已是怒意勃发,御史台的人叫苦不迭,恨苏御史为何要来捅这个马蜂窝。
“还有,说外戚势大……呵呵,朕倒是不知,一个工部五品员外郎,有何势力可言了。如此说来,姚爱卿,你和护国公,算得上本朝最大的外戚势力啊。”
姚景轩气得呕出一口老血。他一定要查清楚,是谁怂恿苏御史在这儿指摘后宫之事,害得他受无妄之灾。
“陛下,臣万万不敢啊!”
随着姚景轩跪地,众臣纷纷叩头,紫宸殿里落针可闻。
步瑭温柔地道:“起来吧。”
正当众臣认为陛下果然还是贤明时,他忽然说:“既然苏御史这么爱管朕的家事,那朕也投桃报李,说说你幼子在醉花楼大打出手,抢夺花魁一事如何?”
苏御史又是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说什么责不责罚的……朕怎会因如此小事责罚苏爱卿呢?”步瑭笑得和颜悦色,站在前排的重臣们却生出极其不妙的预感。
果然,步瑭接着道:“听闻苏小少爷将花魁抢回家后,百般宠爱,任意打杀丫鬟。本朝律法,似乎没有官员可随意杀人这一项,毋庸说苏小少爷无任何官名。秦爱卿,朕看,便由刑部追查此事吧。”
苏御史登时面色煞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散朝后,群臣三三两两聚集,都是一片焦急之色。
“左相,您说说这可怎么是好?陛下成立枢密卫,显然是要掌控百官言行啊!”
“是啊,今日的苏御史,安知不是明日的你我?”
姚景轩走得飞快:“别带上老夫!只要尔等勤恳做事,以正道立身,必会安稳顺遂。”
“哎,这老狐狸……”
后宫之中,周颂然也在仁和宫遭遇扎心之问。
“宸昭仪,哀家说了这许多,你可明白了?”太后喝了口茶,终于停止了对她霸着皇帝专宠的说教。
“回禀太后,臣妾明白。”周颂然拿出自己最诚恳的表情:“臣妾未能劝得陛下雨露均沾,实在羞愧。左思右想,倒有一计。”
太后没想到她居然不反驳自己,看来得宠后还不算太过分放肆,便问:“你有何计?”
“臣妾想,不若去太医院寻一医术高明的太医,诊出臣妾月事绵长不稳之症……自然不能侍寝。”
周颂然在心里呵呵直笑。
诶嘿,她怕个啥,是太后让她劝皇帝雨露均沾的,她就把这事儿推给太后来干,还正好解决后宫靶心的烦恼了呢。
太后听她语气恳切,谅她也不敢诓骗自己,微微颔首:“你倒是懂事。留香,待会儿你去请方太医,到长乐宫去给宸昭仪请脉。”
周颂然欢天喜地地回到长乐宫,让方太医给自己请完脉,热情地把人送出去。
“成了,这下方太医去敬事房报备一声,陛下就不能叫我侍寝了!”
左右都被屏退,只剩凝月一人,听自家娘娘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她觉得娘娘有些乐观:“娘娘,陛下宠幸您以来,也有不叫侍寝而过夜的,如今即使以月事为借口,怕是也……”
“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周颂然往身后床榻上一倒,一边翻滚,一边重复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忽然脚步声近,她还未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就听见皇帝问:
“爱妃不想听什么?”
步瑭话中全是笑意,盯着周颂然在床上烙饼般翻滚的身体。跟只猫儿似的,又懒又娇。
她忙一跃而起,屈膝行礼。
“行了,快起来。凝月,说说你哪里惹到你家娘娘了?”
步瑭握着周颂然的手坐到床边,审视地看向凝月。
凝月不知天子方才有没有听见她们的交谈,吓得脸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周颂然赶紧往步瑭怀里一靠:“陛下,您别吓唬她。问清楚了,难不成还要治罪?是臣妾来月事,不想喝那红糖姜水,在这儿埋怨呢。”
步瑭倒没怀疑,只是有点遗憾,自己努力十几日,看来没啥耕耘成果。不过这倒也提醒了他,得赶紧找个和后宫没牵扯的高明大夫,负责给周颂然把脉。咏兰虽通医术,到底有限,似皇后在预示画面中用的毒,寻常大夫是看不出的。
没错,步瑭如今已感觉到,脑子里时不时出现的逼真画面,就是传说中的预知梦。不过别人是晚上做,而他是时不时会受刺激做白日梦。
“爱妃别任性,待会儿朕喂你喝。”
凝月松了口气,只能去准备没啥用的红糖姜水。算算日子,主子也就这几日了,喝喝也好。
周颂然被他肉麻得牙疼,却只得谢恩。步瑭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问:“然然,来月事是什么感觉?”
然……然然?
妈呀,这狗皇帝究竟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陛下!”她娇嗔着把步瑭的手推开,“您这样唤臣妾,怪难为情的。”
步瑭凑近她的耳朵,又轻轻唤道:“然然,若是你难为情,便给朕也想个爱称,习惯一下。”
周颂然:我人麻了。
她本想大斥此贼油腻,可抬眸间对上步瑭如星般亮而期待的眼眸,丰神俊朗的容颜,瞬间就油不起来了。
行吧,帅哥说什么都对。
“陛下,臣妾可不敢。月事污秽,您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快回承德殿处理政事吧。”
饶是步瑭再沉浸在爱的蜜糖里,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的爱妃,是不是不太待见他?
第9章 昭仪她有个傻大个兄长
步瑭不好直接质问,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周颂然坐在桌旁,小口喝着红糖姜水,觑见天子龙颜不悦。
“陛下可是在为朝事烦忧?”
步瑭故意刺激她:“今日御史台弹劾朕宠爱宸昭仪太过,将来恐外戚势大。说起来,朕记得爱妃有一胞兄,是白身吧?”
周颂然心口一紧,放下碗道:“回陛下,是。”
“朕听枢密卫奏报,你胞兄素日似乎在京中多有纨绔之举,过几日朕召他进宫考校一番,有甚长处,你也可提前告知朕,给他封个官做做,让他收心。”
来了!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为娘家谋利益,若是自己张口要官,这宠妃甚至祸乱朝堂之名便要被坐实了。
“陛下,臣妾胞兄无才无德,当不起大夏官员重任,就让他做个自在白身去吧。”
步瑭对上她又大又亮,写满真诚的双眸,被气笑了:“爱妃真是懂事明理。”
他算是明白了,周颂然压根儿就不想要这份宠幸。说不定现如今,她正忍着自己日日来这长乐宫呢。
步瑭心想,打蛇打七寸,看谁忍得过谁。
后面步瑭在书房批奏折时,周颂然沉思起来。被凝月这个乌鸦嘴说中了,皇帝就是不让自己侍寝,也要赖在这儿不走。
先不提太后那边会怎么想,若是皇帝真想起来要见她兄长,这麻烦可大了。
说起她的胞兄周方彦,和她进宫之事还有一段关联。
当日宫中传来消息要选秀,周秉义本不欲送女儿去蹚浑水。本来嘛,他官位不在五品之上,并不用强制送一女进宫。可偏偏周方彦在京郊跑马时,看见有人强抢民女。他上去见义勇为,和人大打出手,也不知怎的,就将人打成重伤。
后来那民女竟和被打伤之人一起,将周方彦告上京兆尹,说他欺男霸女。
那重伤瘫痪之人,是信远侯家的旁支。有信远侯出头,京兆尹自然对周方彦不假辞色,将他关入大牢,严加审问。
就在周家无计可施之时,信远侯忽然上门,说只要周秉义肯送女儿进宫选秀,他就放周方彦一马。
周颂然到现在也没明白,信远侯来的这是哪一出。不过她不能不救哥哥,这位傻大个做了她十六年的兄长,是个妹妹奴,平日里妹妹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只是总管不住自己善良的心,崇尚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就这样,才会上人家的当。
若是皇帝把他召进宫来,以他的鲁莽性子,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周颂然发愁。
没过两日,一个脸生的太医来给她请脉。把完脉后没说什么,出长乐宫后,却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
“陛下对宸昭仪当真就上心到如此?竟新进一太医负责给她请脉,生怕咱们和谁联合要害她似的!”
德妃的萃华宫内,王美人捏着帕子“仗义执言”:“德妃娘娘,妾身想不通。”
德妃叹气摇头:“如今宸昭仪是陛下眼珠子上的人,你们可不许瞎动心思。”
高婕妤捧着德妃,陪笑道:“妹妹哪儿敢啊!娘娘,这欧阳太医既然得陛下信任,去给宸昭仪请脉,想来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妹妹斗胆,也想请他来诊脉。”
德妃心想,真才实学有没有不知道,恐怕高婕妤是看上人家背后站的皇帝,欧阳太医必不敢随意毒害嫔妃或隐瞒病情。
“那有何难?小顺子,你去跑一趟,就说本宫请欧阳太医来萃华宫请脉。”
底下属德妃一派的高婕妤、王美人和顺嫔都道:“谢德妃娘娘恩典。”
夜里,周颂然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回星惊慌失措的叫声:“娘娘,不好了!”
“何事?”周颂然揉揉眼睛,看见回星和咏兰都在自己榻边立着。
咏兰条理分明道:“说是陛下问罪于王美人,查出她是给娘娘下巴豆粉的主谋。小贵子稍早时候去丽景宫下达将王美人降为选侍的旨意,却被王美人和高婕妤两个跪地求做主。”
“做什么主?怎么又关高婕妤的事了?”
回星嘴快道:“娘娘!王美人和高婕妤说她们中毒了!”
周颂然的瞌睡顿时醒了。
“如今众妃嫔都往凤仪宫中赶,听说德妃、高婕妤、王选侍和顺嫔全都被欧阳太医诊出体内有毒。几人在承德殿哭诉,说是能让她们尽皆中招,必和统摄六宫的皇后有关。其他妃嫔听闻中毒一事,也都闹着要欧阳太医诊脉呢!”
周颂然听得头疼。
“这么说,我也免不了要去凤仪宫一趟了。”
回星扶她下榻:“娘娘快梳洗吧,如此大事,定是逃不过的。”
到达凤仪宫,就见皇帝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之上,皇后面色瓦白,坐在他身边低头不语。
王选侍还在捏着手帕哭,见周颂然到了,满口酸气地说:“欧阳太医也给宸姐姐诊过脉,想来姐姐侍寝时日不长,定是无碍的。”
宫里只有侍寝过的妃嫔才需要去给皇后请安,周颂然从初次侍寝以来,连着得宠十几日,比先进宫的妃嫔来说,是有优势。
只是她想不通,王美人怎么就非得逮着自己一只羊来薅。可惜了,这些话虽对她屁用没有,根本没法儿在她心间停留超过三秒。
她撑着下巴进入节能模式,想再和睡虫缠绵一会儿。
王美人见她不理会自己,哼了一声,心中恨恨。
“陛下,查出来了。”尚宫局负责琮玺器玩的典琮姑姑捧着一盘茶盏,呈到皇帝面前。
第10章 昭仪她听不得王八念经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啊。”
步瑭声音不大,却极为威严。
皇后缓缓跪下,道:“陛下,臣妾亦不知凤仪宫茶盏有毒之事,必会严加审问,揪出宫内害群之马。”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这是把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了。
不等有人出言挑衅,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莲香往地上一跪,哭嚎道:“娘娘,都是奴婢害了您,是奴婢看不过去那些妃嫔霸着陛下的宠爱,才出此下策啊!”
皇后一愣,膝行过去握住莲香的手:“莲香,你怎么如此糊涂!”
两人当场抱头痛哭起来,叫人想下嘴都难。
高婕妤憋了半天,说:“皇后娘娘和莲香真是主仆情深。”
纯昭容道:“谁说不是呢,否则莲香怎敢如此胆大包天?”
皇后把脸埋在莲香怀里,眸中划过一丝狠厉。
这些贱人,来日等护国公回朝,她必要让她们看看,谁才是后宫之主。
“行了。”步瑭不耐烦看她们演戏,直接下达命令,“皇后暂时禁足凤仪宫,交出凤印,姚贵妃和德妃协理后宫。莲香打入慎刑司,待枢密卫查清毒物来源,再行论处。”
他说完抬腿便走,临走前看了眼睡眼迷蒙的周颂然,忍住要拉她一起的想法,扬长而去。
皇后失去统摄六宫之权,后宫上下无不闻风而动,巴结德妃和姚贵妃的人见天往萃华宫和云秀宫跑。
在这当口,忽然传出皇帝去了清嫔处,让众人看见了曙光。
周颂然这会儿是真的来月事了,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嗑瓜子看书。咏兰端了碗汤药来,哄道:“娘娘,快喝吧,蜜饯也拿来了。”
“我还成,不算很疼。”周颂然朝她讨好笑笑。
咏兰得了步瑭的命令,要把周颂然的身子调养好,说:“娘娘要是不喝,奴婢就在这儿念金刚经。”
陛下说了,娘娘听不得王八念经。
“好,我喝,我喝。”周颂然皱着眉一口气把药喝掉。她不明白皇帝这是要干嘛,饶是她的狗鼻子,也无法从满是苦味儿的汤药中闻出猫腻来。谁知道这是调理身子的药,还是绝育的药呢?
想她一家中无势的穿越女,又没有什么系统金手指,怎么在这深宫中生存啊可恶!
这时,凝月略带惊慌地跑进来,说:“娘娘,陛下让公子明日入宫觐见。”
周颂然把药碗往盘子上一放:“什么?你从何处知晓?”
“是乐全公公的徒弟小贵子告知奴婢的。”
周颂然立刻冷静下来:“小贵子在陛下身边也是得用之人,此举很可能是陛下授意。”
他故意让我知道,是想干嘛?
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芷兰宫中的清嫔也觉莫名其妙。
皇帝来了她这儿,一言不发,先是发了半天呆,接着跟突发恶疾似的,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清嫔被他看得起鸡皮疙瘩,问:“陛下,可是臣妾有哪里不妥?”
步瑭起身,手负在背后来回走动:“清嫔,你素来聪慧,可否替朕解惑。若是一女子从未对夫君说过爱,这还算夫妻情深吗?”
他这些日子见过不少和未来周颂然相处的画面,她仍是那么娇俏可人,却从未向自己表达爱意。
这步瑭可忍不了,难道即便他努力个十年八年的,也不能感动这女人?
清嫔不知他的纠结,道:“陛下,女子向来含蓄,说不出口也是有的。”
“那若是你,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广纳姬妾,还大度地劝他雨露均沾么?”
清嫔听出点味儿来。
皇帝这哪儿是在问她啊,是跟她倾诉宸昭仪的表现呢。清嫔这才知道,处理政事得心应手的皇帝,三宫六院坐拥美人的皇帝,于情之一字上,只是个新手。
而且宸昭仪也是个奇女子,对陛下这么英明神武的男人都不动心。
她心中好笑,故作为难道:“陛下,臣妾接下来说的话,恐多有冒犯。”
“朕恕你无罪。”
“女子和男子不同。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以夫为天,看见丈夫宠爱其他女子,心里怎会好受呢?除非……除非她心里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丈夫。”
步瑭剑眉一拧,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清嫔知道他听进去了,起身抱住他的腰:“陛下,就如臣妾,每每得知您宠幸其她妃嫔,臣妾的心里……”
步瑭着急把她推开,清嫔猝不及防地往后一趔趄,差点儿没站住。
“咳咳。”步瑭知道自己反应有点大。可没办法啊,他不能跟清嫔卿卿我我的。
昨晚夜里,他难得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他正和周颂然相对而坐,烫锅子吃。
她似是喝多了酒,双颊绯红,举杯说:“陛下,臣妾再敬、敬您一杯。”
自己夺过她的酒杯,道:“别喝了,小酒罐子。”
“让、让我喝!”她举高酒杯,嘿嘿一笑,“雪花啤酒,勇闯天涯!”
步瑭皱眉问:“雪花啤酒是什么?”
“就是……就是我家乡的一种酒。”
“胡言乱语。”步瑭早知道她家从上两代起就是京城人,“你啊,整日净知道给朕瞎编。上回安慰朕说的什么,失败乃成功之母,朕也查了,压根儿无书记载。”
周颂然不乐意被质疑,经年的怨气被激发出来,哼哼道:“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可多呢,您还不知道,我老家只准娶一个媳妇儿呢……”
只准娶一个媳妇儿。
步瑭觉得,这恐怕是个关键词。在搞清楚周颂然的底细之前,他不可以轻举妄动。
再说了,不知为何,自从频繁出现预知梦后,他再靠近其他嫔妃,总有种揪心的感觉,好像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拒绝这样做。
清嫔看见步瑭吩咐太监去收拾暖阁时,脸都要绷不住了。
跑到她芷兰宫来分房睡,陛下这是把她的面子往地上踩啊!
第11章 大舅兄他是个铁憨憨
“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周颂然一到承德殿门口,小贵子就机灵地过来迎接:“娘娘可是头一回自己到承德殿来。陛下正看奏折呢,奴才这就替您通报。”
周颂然怕错过哥哥进宫的时机,所以来得早。名为探望皇帝,她自然要提食盒。
没一会儿,小贵子引周颂然进殿。以往她被步瑭召去伴驾时来过几回,可这一遭主动送上门,自然是得有个开场白。
“陛下,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小笼包,请您尝尝。”
步瑭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昨日他去清嫔宫里歇了一夜,又传出要召见周方彦的消息,这女人总算是沉不住气了。
“爱妃怎么想起来要做小笼包?要知道别的妃嫔给朕送东西,都是送糕点汤水的。”
周颂然走到他身侧,打开食盒说:“天气凉了,臣妾想着,陛下吃些热食,批奏折时会暖和些。”
食盒盖一掀开,步瑭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朕信了,这果真是爱妃自己做的,看着有点犬牙交错的意思。”
周颂然撇撇嘴:“臣妾懂了,陛下是说臣妾做的包子奇形怪状,线条曲折,跟狗牙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步瑭把周颂然一揽,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
他在笑,他在狂笑!有这么好笑么?
谁知步瑭在大笑时也没错过周颂然的表情,抬手一勾她的鼻头,故意问:“爱妃似乎对朕多有不满。”
“臣妾岂敢?”周颂然赶紧把盘子端到桌上,“陛下快用吧,尝尝臣妾这犬牙交错的小笼包。”
步瑭夹了一个来尝,没有御膳房那么口味合宜,反而有些偏咸。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他的然然穿着围裙,在厨房里一个个捏出来的,他就觉得胜过任何美味佳肴。
甚至幻视到她不小心把面粉抹到脸上时,皱鼻子的模样。
周颂然见皇帝用得一脸陶醉,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难道在不经意中,这门技术竟是大有长进?
这一碟小笼包把皇帝哄开心了,她得以留在承德殿书房伴驾。
周方彦被宣觐见时,她躲在后侧内室里,听前面对话。
“草民周方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周方彦啊,朕今儿宣你进来,主要是查问你早先被京兆尹关押一事,你且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是,陛下!草民是冤枉的,当日草民路过京郊崔家庄……”周方彦说得义愤填膺,言语间恨不得自己再回到现场,把设计害他的女子和村霸王福全教训一通。
周颂然心里提着弦,待到周方彦说完,果然,步瑭问:“既是如此,你又是如何被京兆尹放出来的?难不成那王福全良心发现?”
幸好,周秉义先前或许是教过周方彦,他规规矩矩答道:“回陛下,是草民不孝,累父亲去与那王福全周旋赔礼,对方最终同意和解,撤了诉状。”
“周方彦啊,如今你妹妹在宫中得封宸昭仪,颇得朕宠爱。你也算朕的大舅子,有什么想做的,朕替你安排。”
周方彦大喜抬头,又迅速低下去,沉声道:“谢陛下隆恩,草民无所求。”
步瑭的食指在案上敲了两下,说:“朕看你方才神情,可不像无所求啊。你但说无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周颂然暗道要遭,果然,周方彦这单蠢傻大个哪儿经得起诱惑,当即扑通一跪,抱拳道:“还请陛下容草民去边疆投军做一小兵,报效朝廷!”
周颂然心知,哥哥说的想做小兵,就是做小兵,可皇帝肯定不会这么想啊,他八成觉得是在暗示要官呢。
“想投军,自去投便是,要朕做什么主?”
周方彦咚咚磕头:“回陛下,草民父母不许草民投军,只许草民考科举。可草民实在不是那块料,又不能行不孝之事,离家出走。若是有陛下做主,想来双亲必会同意。”
步瑭语气沉沉:“哦?你的意思是,要让朕做这个坏人?”
周方彦傻了,不善言辞,只能继续咚咚磕头:“陛下恕罪,草民绝无此意!”
周颂然听得心都疼了,头磕得这么响,哥哥不知得有多疼。偏偏步瑭就跟要磋磨他似的,好一会儿才道:“行了,朕不责怪你。你且先回家,日后会有旨意下去。”
周方彦如释重负:“谢陛下隆恩。”
周方彦退出殿外后,方才还沉稳冷酷的帝王立刻动若脱兔,快步走进内室,果然见到未来得及收起情绪,双眼红红的周颂然。
她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藤轻声道:“陛下,请恕臣妾失仪。”
步瑭双手握住她的肩,问:“爱妃可是觉得朕对大舅子过于严厉了?”
他话说得温和,眼底的光芒却叫周颂然看不透。怎么感觉,这狗皇帝怪兴奋的。
“怎会?臣妾胞兄本就不堪大用,陛下教训他,是对他的鞭策。”
见她如此迅速地恢复到贤良淑德的模样,步瑭心中不满。自己可能是有点变态了,希望看到他家然然的真性情,最好是被气得发飙,或是委屈得哭……也别有一番风情。
周方彦这一进宫,不止周家一家寝食难安,信远侯府,亦是一片兵荒马乱。
信远侯夫人奔到信远侯的书房,苦苦求问:“侯爷,妾身听管家说,陛下宣周方彦进宫了。天子要是问起王福全一事,可怎生是好啊?”
信远侯没好气地一拍桌子:“你还有脸问!当初若不是你,本侯怎会纡尊降贵,去和周秉义谈条件?”
信远侯夫人拿出帕子抹泪:“侯爷,妾身这可都是为了锦书啊!咱家就她一个女儿,你怎么忍心让她日日消瘦,求而不得呢?大夫当日可是说了,她若再绝食,便要香消玉殒!”
第12章 昭仪她是被人坑入宫的
信远侯想起女儿,只得叹气,对侯夫人道:“你莫要自乱阵脚,本侯也打听过,周家应当不知道我们让送周颂然进宫的原因,否则还不得闹起来?也是作孽,本侯听闻周家是一贯宠女儿的,如今为了锦书……哎!”
信远侯夫人低头擦眼泪,心中不以为然。侯爷还是太良善,如今那周颂然在宫内如此得宠,当初自己让她进宫,可算是好好帮了她一把呢,她该感恩戴德才是。
“那侯爷,锦书的亲事……”
“等这阵过去再说。我看,那林家少爷拒绝家里说亲,八成还没走出来。他如此清高,京中其他贵人也不会上赶着去贴,你只消和林夫人走近些,这事儿便没问题。”
信远侯夫人赶紧上前给信远侯捏肩:“还是侯爷有成算!”
赵锦书的闺房里,一匣子的首饰翻开摆在妆台上,任她挑挑选选。
“红云,你看这珍珠碧玉步摇,衬不衬我?”
红云大加夸赞道:“衬,衬得姑娘华贵美丽。”
赵锦书捏着步摇,提出死亡问题:“那你觉得,比之周颂然去翠云庵戏场的装扮如何?”
红云显出犹豫之色:“自然是姑娘胜过周……”
“呵,你也觉得她当了娘娘,不敢说了是不是?”赵锦书目中露出恨恨之色,“不是说她很受天子宠爱么?我倒要看看她如今姿色如何。但凡她今年敢跟着太后去戏场,我一定要让林哥哥看看,我赵锦书比她美万分!”
后宫之中,众嫔妃也都在议论戏场之事。
太后信佛,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翠云庵戏场,听静尘师太讲经。以往宫中有心礼佛的妃嫔会跟着她去,是个讨好她老人家的好机会。
而这一回,众人的热情都格外高涨,人人都表示要去。
仁和宫中,太后让宫女收下纯昭容递来的手抄佛经,翻看之后,点头欣慰道:“抄得不错,纯昭容写得一手好字。届时听静尘师太讲经,一坐就是一整日,你可不许叫苦。”
纯昭容激动道:“臣妾怎会叫苦?有这机会聆听静尘师太讲经,还能侍奉太后娘娘,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
“别光说好话。”太后话锋一转,微扬下巴,审视着她,“说吧,你们这些日子都来巴着哀家,究竟有何缘故?”
纯昭容落寞地低头:“太后娘娘,如今后宫中只宸昭仪一人受宠。臣妾不肖想恩宠,深宫寂寥,能在太后娘娘身边逗趣,也不枉费进宫这一遭。”
太后蹙眉:“宸昭仪是受宠,可陛下即使三日在长乐宫内,也有一日是去其他嫔妃宫中的。皇帝乃天子,想宠着谁,是他的事,你们不该斤斤计较。”
“若是真如此便好了!”纯昭容忽然抑制不住,啼哭出声,精致的妆容瞬间便花了,可她接下来的话,却令太后无暇怪罪。
“太后娘娘容禀,陛下虽来过臣妾宫中,可并未……”似是羞于启齿,纯昭容嗫嚅一会儿,才小声说,“陛下并未碰过臣妾。”
“你说什么?!”太后直接惊得起身,来回踱步,惊怒道,“只你一人如此?”
“不止是臣妾……”纯昭容哭道,“太后娘娘若不信,可翻看起居注。”
太后就没听过这么不成体统的事儿,皇帝后宫虚设,只碰一人,皇嗣可怎么办?虽说皇帝还年轻,可若宸昭仪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叫皇帝不宠幸他人,一旦生不出孩子,那可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哼,哀家定会找皇帝要个说法,你先下去。”
云秀宫内,姚贵妃听说纯昭容从仁和宫中出来了,只是一笑。
她的大宫女艾青喜上眉梢:“娘娘,纯昭容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她既去太后面前舍了面子告宸昭仪,想必太后定会劝说陛下的。”
姚贵妃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一点艾青的额头:“你啊,还是太嫩。若是陛下真能听太后的话,便不会有去妃嫔宫中而不宠幸之事。咱们陛下,从东宫时起就是个有成见的。不过,他最近行事确实奇怪……”
艾青也是从左相府中跟着出来的丫鬟,当即道:“太后娘娘劝不动,群臣总要劝,但凡宸昭仪怀不上儿子,陛下就立不住脚。”
姚贵妃眯了眯眼:“即使这样,也有得磨,不如加把火。可这事儿不能由本宫去做,艾青,你去联系……”
长乐宫内,周颂然又咽下一碗苦药,双手抓住咏兰的衣袖:“好咏兰,你给个准信儿,这药究竟要喝到何时?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再这样喝下去,我体内得有三百分毒了,不死才怪!”
咏兰还没回答,室外就传来步瑭的怒吼:“什么死不死的?你们娘娘平时在宫里就是这么说话的?!”
长乐宫登时扑通跪了一片,步瑭越来越不喜欢通报,叫周颂然防不胜防。
她立马迎上去服软:“陛下,臣妾错了,保证再也不提……字。”
步瑭跨过门槛,让宫人们下去,拉着周颂然径直去向书房。
“你本就有些宫寒,要好生调理,才能生得出小皇子和小公主。”
知道周颂然恐怕不想给自己生子,步瑭心里有些苦涩,不等她假情假意,就转移话题道:“这回翠云庵戏场,你没求母后同去,是怕她不喜你?”
不用怕,本来就不喜。
周颂然摇头:“陛下,臣妾往年去过戏场,该听的讲经,该看的戏法,都领会过,不去也无妨。”
“若是朕叫你去呢?”
周颂然瞪大眼,见步瑭满意一笑:“瞧你惊得,是同朕一起,不是同母后一起。”
“陛下之意是?”
步瑭神采生辉,说:“朕带你微服轻装出行。你进宫数月,与家人久未谋面,也可趁此机会见上一见。”
周颂然一怔,考虑得如此贴心,她有些分不清,皇帝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轻装出行,还是要保障圣驾安全,因此护卫不能少。明河带领枢密卫由一部分暗卫转明后,可光明正大护卫銮驾。出行当日,两人身边全是步瑭信得过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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