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老家拆迁之后，由于新的小区还没有建成，我们兄妹4个就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可恋家的母亲总是笑着对我们说，自己成了标准的流浪者了，虽然我们也打趣地告诉母亲，像您这样有儿有女的流浪者还真是不常见了。自己能单独住一个房间，做合您口味的饭菜，知足吧，幸福的流浪者！
每当我们这样说的时候，母亲总是微微一笑，继而又摇摇头。我们何尝不知，思乡的情结一直困扰着母亲，把自己看成流浪者就进一步证明了母亲对老屋的眷恋之情。
母亲很爱干净。因此，母亲来我家的当天，吃过午饭，我就决定在家里给母亲洗个澡，然后让母亲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母亲欣然应允。
我把窗户关得只剩下一丝丝的缝隙，又把水温调试好，才让母亲进来，母亲坐在花洒下面稍微低矮一点儿的椅子上，这样水能均匀地洒在母亲的身上。
我是母亲最小的女儿，但说来惭愧，长这么大，还没有给母亲洗过澡。往年在老家的时候，天热的时候，母亲就自己给自己洗澡；冷天，母亲就和婶子大娘一块儿去离家不远的澡堂里去洗澡。我们每每提起要把母亲接来给她洗澡的时候，母亲总是摆摆手、摇摇头，笑着说自己还能照顾自己，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吧！
我把洗发水均匀地涂抹在母亲的头发上，轻轻揉搓着。
“我自己洗头就可以了。”母亲抬起头看着我说道。
“妈，今天您就好好享受一回吧！”我一边给母亲洗头一边说道。
其实，我是看见了母亲满头亮眼的白发心里很不是滋味。清楚地记得两年前母亲的头发还不像现在这样白。
该给母亲搓洗身子了，因为母亲的皮肤已经皱巴巴地贴在了身上，就如同经霜见雨的老榆树皮，满是褶皱。我小心翼翼地给母亲搓洗着，我不敢用力太大，害怕母亲受不了。
给母亲搓胳膊时，母亲竭力地想把胳膊抬高，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母亲笑着对我说：“现在才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在洗澡盆里给你洗澡的情景，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厉害的！谁知道一晃就老了！现在轮到最小的女儿给我洗澡了！”
我慢慢地搓洗着母亲的每一寸肌肤，我轻轻地抬起她的胳膊、我舒缓地搓去母亲那满身的灰尘，母亲胸前的皮肤松松垮垮地低垂着，就像纵横交错的沟壑。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幸好在烟雾缭绕的洗澡间里、幸好有氤氲的水汽遮掩，泪水和着花洒的水流一直不停地流淌着。
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就用这柔柔弱弱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把我们兄妹几个养大成人。为了不给子女们增添负担，母亲一直独自生活着。勤劳的母亲始终都在不停地劳作着，她把门前的一片荒地开垦出来，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当母亲把自己收获的新鲜蔬菜分给我们兄妹几个、分给左邻右舍的时候，我们总会看见母亲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如今，我们兄妹几个都各自成家了，母亲也渐渐变老了。无情的岁月吞噬了母亲那年轻的容颜，佝偻的身躯那是母亲为儿女日夜操劳的见证。
“今天这澡我是洗得最舒服的一次了，好了，你也该去店里忙活了。”母亲很知足地说着。
“再洗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即便是在洗澡间里，我也想多陪陪母亲，不是想单纯地弥补没有给母亲洗过澡所造成的缺憾，而是不希望母亲看见我因流泪而哭红的双眼……
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母亲，任由水流欢快地洒落在我们的身上，好像回到了昔日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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