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又去求婚了(总裁向她求婚那夜)(1)

本故事已由作者:李酥酥,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宋浮钻进柜子里的时候,只穿了条薄薄的吊带短裙。

透过柜子门留下的浅浅一道缝,透进来一点姜黄色的光,她看到汤沛山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地歪着头,对着气势汹汹的薛盼儿懒洋洋地笑了。

“怎么这么生气?笑一笑,笑起来更漂亮了。”

他说话就是这样花花公子的调调,不过因为他人长得好,五官是混血儿似得深邃迷人,这样说话不显得像个登徒子,倒是有股深情款款的味道。

宋浮听到薛盼儿娇滴滴地笑了一声,却又跺脚说:“姐夫,我听人说了,你带着个女人进来的。”

“谁跟你说的?”汤沛山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出来,没有点着,随便叼在嘴里,露出左边面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这儿也有你的眼线了吗?”

他这个小酒窝长得特别讨巧,因为他嘴唇薄,难免显得薄情寡义,可有了酒窝,就多了几分可爱的滋味。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他这样?

“姐夫,你别生气嘛。我就是让他们帮我注意一下,看到你来……就跟我说一声,不是眼线。”

“盼儿,我是那种乱带女人来酒店的人吗?”

他这么说,薛盼儿就乖乖地低下头。宋浮没忍住,憋出一声笑来。好在薛盼儿只顾着对着汤沛山抛媚眼,没听到这一声。可汤沛山漫不经心地瞥过来,警告似得看了一眼。

她站得脚都麻了,抬起来晃了晃,外面汤沛山正揽着薛盼儿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可是谁能想到,宋浮站不稳,一头栽了出去。

2

宋浮今年二十多岁,和汤沛山在一起也不过一两年。

汤沛山有钱,挥霍无度也可以逍遥度日那种有钱。宋浮搭上他简直算是一步登天。唯一的缺点就是汤沛山是有未婚妻的,虽然还没结婚就因为意外成了植物人,可他对未婚妻情比金坚,和别的女人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当然,以上都是宋浮瞎猜的。毕竟她和汤沛山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喝醉了,根本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有人把车子停在她身边,车窗落下去,露出汤沛山那张风流英俊的脸。他戴着墨镜,微微推下来一点,自下而上看着她说:“去哪?我送你。”

宋浮没跟他客气,上了车报了个地址。他微微皱了眉:“怎么住在那里?”

“房租便宜……”

他啧了一声,嫌弃她这么市侩。大少爷当然不懂穷人的伤悲,宋浮没跟他仔细算,住那里一个月房租才两千多,剩下的钱她可以拿来买几件稍稍能见人的衣服。宋浮本职工作是在片场跑龙套的,能露半张脸都要截图下来当做纪念。

她人漂亮,就是运气不大好,长相太妖娆,只适合当花瓶。可现在流行清汤寡水的清秀女神,她这个类型不吃香,只好继续跑龙套。

说出来大概没人相信,宋浮跟着汤沛山这些日子,一分钱都没拿他的。

不是她不要,是汤沛山没给!

按理说汤沛山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带着宋浮出去吃饭,给侍者小费毫不手软。宋浮看得眼红,转弯抹角提了一句,他抬了抬眉毛,有点惊讶问她:“你缺钱?”

惊讶个屁,当然缺钱!宋浮心里骂他,面上还是谄媚地笑,顺着他的话说:“不缺……”

“那就行了。”他把掏出来的支票又放回去,“你不缺我就不给你了。”

宋浮简直恨死自己这张破嘴,怎么就不能坦坦荡荡说要呢!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从那以后汤沛山再也没提过钱的事儿。

有时候宋浮也在怀疑,汤沛山是不是装傻,故意整她。不过她又有点唾弃自己,觉得把汤沛山想得太幼稚了点。

下了车,宋浮乖乖站在路边打算目送汤沛山远去,可她手摆了半天,八颗牙微笑也标准地露在外面,汤沛山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么盼着我走?”车窗降下来一半,汤沛山在里面似笑非笑,“这么不待见我啊?”

“没有没有,我是怕耽误了您的正事儿。”

她巧言令色,他并不当真,长腿一迈下了车,走到她身边,车钥匙挂在指头尖,笑眯眯说:“我今天没什么正事儿,不请我上去坐坐?”

宋浮不想请,可太了解这位大爷。他嘴里说得若无其事,可你要是敢真拒绝了他,保管被他恨到心底里去。宋浮和他这些日子,刚开头时不知道,他邀请她去参加聚会,口气很随意说:“有个发小儿从国外回来了,说是一起聚聚,有空的话我去接你吧?”

“这个……我今晚有点事儿。”

她是不想伺候这位大爷,看他口气不那么硬,就拒绝了,那头儿静了片刻,他笑一声,淡淡说:“成吧。”

这一次后,汤沛山大概三个月没找她。宋浮以为是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有点失望,却也松了口气。

汤沛山这个人好是好,可对她来说实在无福消受。他们俩连平行线都算不上,平行线起码能相伴着一起走,他俩是交汇过一个点后,就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可惜世事就是那么巧,那次之后,有一回宋浮被导演拉去喝酒时,正好碰到了汤沛山。他大概是被人奉承,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她则是被灌多了酒,躲出来散气的。俩人擦身而过,他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同行的有人识得眉眼高低,问他:“汤少,这位和您认识?”

3

宋浮住的是老小区,七层的小楼儿,没有电梯,临马路,一到晚上很多人开着改良的机车在马路上狂飙,吵得人几乎睡不安稳。

楼道里灯坏了,她打着手机走前面,还要顾着替汤沛山照亮。他一定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走起来有点迟疑,看到楼道里堆着的破自行车、纸箱子、空塑料瓶,问她说:“这些都是干嘛的?”

“卖钱啊,现在价格没以前高了,就堆在这儿也没人偷。”

他更意外了:“你怎么知道?”

宋浮不说话,半晌回答:“我也卖过啊。”

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她也去捡过垃圾,翻箱倒柜找空塑料瓶,街上干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地盘儿,她不小心去了别人的地方,还被打过耳光。

不过这种事儿就不用跟他说了,她还往上走,手腕却被他扯住。她极瘦,腕子握在掌心里很没有存在感,他握得更重,她有点疼,也没说出来,被他拽回怀里,恶狠狠亲了上来。

他掰着她的手摁在墙上,手机在掌心里,发出雪白的光,他的面孔笼在光里,好看到几乎奇异,可她没心情仔细看,因为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许久,他终于放开她,她眼里含了生理性的泪水,大口喘息着,他站在那里望着她,像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

“宋浮……”他说,“搬家吧。”

她呛咳着,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搬去哪?”

“随便哪里都好,别住在这儿。”

“可我没钱……”

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没钱并不是可耻的事,可在他面前,却有抬不起头的错觉。他抿住唇,良久,慢慢说:“你收拾一下,明天我找人帮你搬家。”

他说完就走,明明说要去她家的是他,这么匆匆离去的也是他。

宋浮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早上起来随便收拾出一个包袱。九点半,他打电话给她,要带她出去吃早茶。她下了楼,看到他倚在车上,向着她伸出手:“钥匙。”

“什么?”

“钥匙,给搬家的人。”他不耐烦,她哦了一声:“可是没多少东西啊。”

“你们女人东西不是很多吗?”

她又不说话,不想说的时候她就闭嘴,他也不逼迫她,等着她从楼下拿下那小小的包袱,他有点惊讶,看着她,感叹说:“我真不觉得你像个女人。”

女人是什么样?她猜在他心里应当是娇气贵重的,受不得一点风雨,哭哭啼啼,又很好哄骗——就像薛盼儿。

她不说话,低眉顺眼坐上车,他没带着她去茶楼,油门一踩,去了他市中心那套公寓。

4

宋浮猜不透他,因为他从不肯被人看穿。

搬进来了就算是同居。他有事儿走了,留宋浮一个人在家。

上次来的时候,宋浮不敢仔细看,只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就匆匆离开了,这次才发现,这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像是杂志上的样板间,漂亮归漂亮,不大像是人住的地方。

宋浮勤快,去外面买了花插上,窗明几净的房子里,总算有了一点人情味儿。等汤沛山回来,就看到她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煲汤。

她的腰很细,所谓的不盈一握,站在那里微微垂着头,背影好看至极,又温柔又妩媚。汤沛山倚在门上,一眨不眨望着她,看她掀起盖子,盛了一点点汤出来品尝味道。白色的雾气慢慢向上蒸腾,她的眼睛是黑而温润的,像是鹿,却比鹿要动人得多。

“做的什么?”

他忽然开口,她吓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犹豫一下回答说:“鱼汤……不知道你爱喝不爱喝……”

汤沛山其实不爱吃鱼,嫌腥,可他没说什么,就去里面换衣服。等他出来,宋浮已经将三菜一汤摆上桌,她新买的餐具,漂漂亮亮摆着,极其赏心悦目。他还没说话,她已经挽着袖子替他盛了汤,放在他面前,有点期待看着他。

“尝尝看,我只放了一点盐,看你刚刚回来淋了雨,就多放了点黑胡椒,防感冒的。”

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呷了一口,果然觉得腥,却没拂了她的好意,只是说:“是不是有点太淡了?”

“会吗?这个汤我做过好几次,应该不会吧……”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他又喝了一口,看她也要去喝,凑过去,隔着桌子吻住她。

“是不是有点儿淡?”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就笑了:“不过现在觉得,又有点儿甜了。”

他说话总这样,给人一点暧昧的想法,总觉得是被他深爱着的。

宋浮告诉自己别放心上,可他对她这样好,好到只有一天,就让她的心动摇得这样的厉害了。

5

和汤沛山同居以后,宋浮才发现,他居然这么龟毛。

阿姨把衣服从干洗店拿回来以后,宋浮自告奋勇挂起来,却被他挑剔说:“颜色没有按照深浅排好。”

“你都是按颜色分的?”

他嗯一声,指挥她说:“帮着阿姨,把床单也换了。”

曾经有一次,她差点被选中当女二号,可是后来还是被投资商塞进去的人给顶替了。

她不大高兴,喝多了酒,被他抱在怀里,嘲笑说:“这有什么,看你气成这样。他不过是投资了一百多万,剩下的钱,可都是我掏的。”

总投资大概有四千多万,他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她喝了酒,酒壮怂人胆,难得和他大声:“那你怎么不帮我说一句,要我当女二号!”

他那时也像这时一样,眉头一边挑高,似笑非笑看着她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语塞,哪怕是喝醉了也想起来,两个人除了肉体关系,本就没有别的任何联系。他不替她说话,实在是合情合理的。这样想明白了,她反而更难过,趁着他低头亲吻她的时候,恶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嘶了一声,舌尖破了个小口子,倒是笑了:“够野的。宋浮,你这是冲着我发脾气?”

她支支吾吾说不清,翻个身滚到角落里睡着了。第二天他倒是什么也没提,带着她吃了早餐,就让她自己走了。她坐着车去剧组,打算混不上女二,起码也在导演面前混个眼熟。

没想到到了剧组,她却被制片拉住,平常眼高于顶的制片,对着她慈眉善目地笑:“怎么不早说,你和杜总居然这样熟?”

杜总是谁她不知道,可她真成了女二。后来她含含糊糊和汤沛山提过一次,他随口说:“我在外面有些投资,是老杜替我出面的。”

弄了半天,她还是承了他的情。

仔细想想她是有点没良心,记住的都是他的坏,接受他的好时却小心翼翼,生怕这好里带着点让人无法招架的坏。

吃完早饭两个人出去,说是逛街,其实是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唯唯诺诺。

店里的导购看到他就眼睛亮起来,叫来经理伺候他。他不说话,手指头从商品上一排划过去,随口说:“这一排,都包起来。”

宋浮眼看着经理激动得都要晕过去了,还要故作淡定问:“您是刷卡还是记账?”

“刷卡吧。”汤沛山把卡夹在指尖递给她说,“去替我输密码,买来送你的,你总要出点力。”

这次,不光是经理要激动得晕过去了,宋浮也觉得晕,不过她是害怕的,看着他,颤颤巍巍问:“送……我的?”

他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有趣,过来揽住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傻话,除了你,我还会送谁?”

宋浮被他这样抱着,视线扫过去,周围人果然都是一脸艳羡,她沐浴在这样的目光里,看着汤沛山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脚踝,将一只高跟鞋轻柔地穿在了她的脚上。那高跟鞋设计得漂亮,雪白的缎面,嵌着水晶的花。

她像是穿了玻璃鞋的灰姑娘,整个人都光彩照人起来。他牵着她的手,就这样深情款款地逛了一下午街,吃饭时两人去了市中心的回转餐厅,这里的饭菜汤沛山以前提过一次,说是味道一般,吃的主要是气氛,用来带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玩儿浪漫最合适。

宋浮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真把她当做“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来对待。她忐忑地吃到一半,实在忍不住,找理由去了卫生间,将鞋脱了,果然看到两个脚后跟都磨破了皮。

她疼得呲牙咧嘴,抽了纸巾把血擦干净,一瘸一拐走出去,却又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拐角处放了两个大花瓶,里面鲜花插得一人多高,她站在后面,刚刚好挡得一干二净。餐厅请了一支乐队弹奏音乐,小提琴手正划出一串清脆俏皮的音符,这样高雅的餐厅,大家都是慢条斯理又非常优雅的,可宋浮看到汤沛山那边,薛盼儿站在那里,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脸被打得背过去,仍带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薛盼儿就哭着跑走了。宋浮站的地方是出去的必经之路,她连忙对着墙壁低下头,装作自己是个摆设。薛盼儿一阵风似得跑过她,她松口气,想要再回卫生间待一会儿,手机却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正是汤沛山,宋浮冲进厕所,一边接电话一边摁下抽水马桶,制造自己刚刚上完厕所的假象。那边汤沛山的声音很平静,问她说:“你是掉进厕所了吗?”

“我拉肚子,马上出来。”

宋浮拖拖拉拉地出来时,汤沛山正站在门口等她。他脸上那个巴掌印已经肿了起来,他也不管,把冷敷袋丢在一边。宋浮装作惊讶:“你怎么被人打了?”

他嗤之以鼻:“别装了,我刚刚看到你了。”

宋浮剩下的话就被噎在了喉咙里,乖巧地拿起冷敷袋替他敷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淡淡道:“知道盼儿为什么打我吗?”

“不知道……”

“因为她爱我。”

他说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竟然丝毫没有起伏。宋浮暗暗咂舌,装作一点都不惊讶,他则接着说:“可我却爱着你。”

宋浮手一抖,冷敷袋整个摁在了他脸上,他把她的手拉开,半笑不笑说:“她发现了我爱着你的事,来替她的姐姐讨一个公道。”

“她姐姐是谁?”

“就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意外成为植物人的薛柔。”提到这个女人,他眼底终于有了一些不同的光彩,这是宋浮从来不曾见过更不会得到的真挚情感,“薛盼儿想嫁给我,我的父母想要我娶妻生子。我不喜欢薛盼儿,我选中的结婚对象,是你。”

宋浮克制住自己,努力轻手轻脚地替他冷敷完毕,微笑说:“汤先生,您在说笑对不对?”

可他眼底殊无笑意,就这样看着她。一切的幻想、不切实际、少女辗转反侧的希冀,都在这一刻拨开了迷雾。

原来是这样,他对她这些天的好,都是在作秀罢了。

他要引来薛盼儿,要薛盼儿以为他爱的人是自己,要父母以为他会乖乖地娶妻生子。

而他从头到尾爱着的,都只有病床上那个沉沉睡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醒来的女人。

宋浮觉得有点难受,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要说是心,似乎也不是它在疼,就是身上的某个地方,一抽一抽地跳着蹦着,像是哀悼自己还没来得及彻底动心就已经看破了真相,又像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没把自己的一颗心,完完全全给了他……

“宋浮。”他叫她的名字,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抹掉了她眼下一颗泪珠,“为什么哭?”

“什么?”

她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哭。眼睛胀的发疼,所以大概不是因为难过才哭,她勉强笑了一下,挺难看的,因为看到他皱起了眉头。

“我可能是喝多了酒,有点儿不舒服。”

“等我处理完薛家的事儿,还有我父母这边,我会给你一笔钱,如果你愿意,我还会把你捧红。宋浮……”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找合适的词语,以免伤她伤得更深,“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6

宋浮不觉得自己吃亏。

汤沛山是谁?说出去名头那样响亮,提到他所有人都会露出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挤眉弄眼说:“能和他一起,你实在是走了大运了。”

更何况,他口里的一笔钱,大概能让她少奋斗十年,而捧红她,更不是说说就算了。他名下的影视公司,走出来的巨星不计其数,最近的一个,刚刚在戛纳拿了影后。

只是需要她假装嫁给他,太简单了,轻而易举,简单到像是一个笑话。

汤沛山带着她回家见父母。

汤家住在山上,风景最好的一间别墅,她在车上问他:“这里房价很高吧?”

他认真想了想说:“大概吧,这里是汤氏集团的,你要是想要,我帮你要一套。”

她吓得连忙摆手,怕他真心血来潮给她一套。他倒是来了兴致,问她:“为什么不要?宋浮,你这个小姑娘真奇怪,像是很怕和我有什么金钱上的关系。”

多傻、多天真,可却是她唯一坚持的底线了。

她不说话,他就替她拉开车门,揽着她的肩膀,又在她耳边低语:“笑一笑,别臭着脸。”

宋浮调动自己的演绎热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抬头,正好看到汤沛山的父母携手站在门口。要不怎么都羡慕有钱人呢?算年纪这两位已经五十多岁了,偏偏气色很好,他母亲让外人猜,顶多以为四十出头。

宋浮忍住摸自己脸的冲动,乖巧地叫了一声:“伯母。”

汤夫人立刻揽住她的手,笑得慈眉善目:“这就是阿浮吧,长得可真漂亮。”

宋浮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没想到汤夫人会这样真诚地夸奖她。按照剧本来说,难道汤夫人不该对着她这样一个贫民女横眉冷对?但汤夫人挽着她,硬是带着她上了楼,把她按在梳妆台前,拿出自己的珠宝盒子,真情实感说:“沛山这个混小子生得不好,我遗憾好久,好在他眼光好,喜欢的姑娘这样漂亮,总算能满足我一点了。”

汤夫人说着,就取出珠宝替她佩戴,宋浮想要拒绝,可汤夫人望她一眼,有点悲伤:“是不是我吓到你了?阿浮,你不晓得,沛山这孩子这些年让我操碎了心,我看到你,实在是开心啊。”

汤夫人大概是南方人,说一口吴侬软语,宋浮被她讲得心都要化了,老老实实坐着,任由她将各色的珠翠往她身上安插。镜子里的人渐渐变了个样子,变得又冷又艳,宋浮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模样,艳羡地摸了摸耳上的钻石耳坠:“您把我打扮得真好看。”

“是你本来就漂亮。”汤夫人笑弯了眼,“走,让沛山也看一看。”

楼下,汤沛山正和汤先生聊天,汤夫人先下去,笑盈盈说:“你们看看,阿浮这样一打扮,有多漂亮啊。”

宋浮落后了一步,站在楼梯上一时害羞,可汤沛山已经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她清晰瞧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荡了荡——那绝对不是快乐或者惊艳的神情,宋浮迟疑了一下,他已经露出笑容说:“是很好看。”

“要我说,和柔柔长得有八分像。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汤夫人继续说着,汤沛山漫不经心应了,抬起眼,和宋浮对视,嗯了一声说:“我喜欢的类型都这样,不是说男人是最专一的,多大了,都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

汤先生笑起来,汤夫人嗔怪:“又瞎说,还不去把阿浮扶下来。”

汤沛山懒洋洋走过来,向着她伸出手,还故意做个怪样子:“有这个荣幸吗?”

她把手放在他掌心里,他掌心是冰凉的,她的手里却出汗,两人这样慢慢走下来,像是情投意合。汤夫人看着,笑容就渐渐淡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起来。

宋浮没问,走的时候坐上车,汤沛山一踩油门开出去,还要分心说话:“我妈是想要你知难而退。”

“我知道。”

“你今天演技不行,她那样说你该生气才对,不然显得……”

他不说了,可意思是要她继续问,她只好配合:“显得什么?”

“显得你不怎么把我放在心上,不够爱我。”

她沉默半天,扣着袖子上绣着的小花,线头被她抠开了,花就变得零落起来:“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装得很爱您的。”

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了他,他一踩刹车:“下去。”

宋浮没骨气,不敢惹金主不高兴,点头哈腰下了车,看着他扬长而去。这里是半山腰,时间有些晚,沿路没有车。她提着高跟慢慢往下走,走到了公交站牌,发现最后一班车也已经走了。

她还像是以前一样,连求救都不知道找谁。犹豫半天,只好继续往前走。沿途的灯亮得像是星星,她走得脚底疼,想要哭又忍住,只是安慰自己,坚持一下就好了。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坚持一下也未必会好。她没带钱,手机也叫不到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路边有一辆公用的自行车。等她蹬着车回去,已经半夜两点多了,客厅的灯亮着,汤沛山就坐在那里看电影。

他腿长,翘在茶几上,手边放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听到声音,他转过头,冲着她扬了扬眉毛:“怎么现在才回来?”

宋浮想骂他,还是忍住,挤出个笑来:“没带钱,蹬自行车回来的。”

“那不是正好吗,还能减肥了。”

宋浮实在是气不过,顶撞他:“那我还要多谢您?”

他没生气,吃了口冰淇淋,得意洋洋笑了:“那当然了。”

宋浮一转身回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他又过来,从身后抱住她问:“生气了?”

“没有。”

“我还没生气呢。”他亲她一口,“你再敢说是装着喜欢我,我就还把你扔下,知道吗?”

宋浮眼睫颤了颤,从他的角度看去,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扇在心上,又酥又麻。

“汤先生,”她垂着眼,轻柔地说,“喜欢要用喜欢来换的,你不让我装着喜欢你,可你连装着喜欢我都不肯。”

汤沛山一时语塞,半晌,放开她:“睡吧。”

她乖乖地躺在那里,忍了再忍,还是问他:“你选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薛小姐?”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她知道他这样的口气是生气了,可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定要接着说:“汤先生,像你这样专一又深情的男人,实在是不多了。”

下一刻,他猛地起身,甩上门离开了。她躺在那里,慢慢地裹住被子,觉得还是冷,又把空调温度打高,额头出了汗,可心里还是凉的,她抱住他的枕头,把头埋在上面,小声说:“汤沛山,你真是个混蛋。”

7

两人闹起了矛盾。

汤沛山平常懒得说话,宋浮总找话题,闹了别扭之后她也不说话,一间屋子里冷冰冰的。

宋浮习以为常,趿拉着鞋子去漱口,走进洗手间,却看到镜子上贴了张纸条:低头。

她不想照做,可是身体自有主见,已经把头低了下去。洗手池了放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上面还洒着水珠,宋浮忍不住露出个笑,很快收起来,看到玫瑰上也夹了纸条:接电话。

下一刻,电话响起来,她抱着玫瑰跑过去,喘匀了气,才故作矜持地接起来:“喂?”

“还装什么,我都看到了。”汤沛山笑道,“很高兴吧,嗯?宋浮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给我甩了这么久的脸色。”

宋浮抬起头,果然看到角落里的摄像头是亮着的,那她刚刚看到花的傻样子一定也被他看到了,她有点尴尬,却又有很多很多的欢喜涌上来。她不说话,他已经开口:“今天是你生日对不对,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

“现在不能说,说了就没有惊喜了。”他说着,在话筒里亲了她一口,“晚上我来接你,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

宋浮嗯了一声,手指头绕着电话线,许久,小声说:“等晚上,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和我要说的一样吗?”

“那我不知道,要你说了之后我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忍不住又笑了:“是呀,就是这么不公平。”

“可我很期待。”他说,“我很期待。”

电话挂断了,可这一次她是那样开心。她抱着玫瑰在屋子里转了个圈,摄像头闪了闪,她抓着遥控器给关上,这才正大光明地倒在床上,在他那边躺着,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女人总有直觉的,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今晚汤沛山要告诉她的事,一定是她想的那样。

电话又响起来,她看也不看就接了:“汤先生,怎么又打过来了?”

“宋小姐吗?”那头却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是薛盼儿,有时间聊一聊吗?”

8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汤沛山看过去,却皱起眉来。

女人左顾右盼,看到他开心地笑起来。聘聘婷婷走到了他面前,温柔说:“姐夫,怎么一个人?”

“在等人。”

“等谁呀?”薛盼儿甜美地笑着,看汤沛山不说话,撅起嘴来,“不欢迎我吗?”

“你不在家里陪你姐姐,来我这儿做什么?”

汤沛山看了看表,薛盼儿笑得更开心了:“我呀,以后都不用陪姐姐了。”

“怎么这样说?”

“因为,姐姐马上就能苏醒过来了。”

汤沛山闻言,猛地看向薛盼儿,薛盼儿痴痴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垂下去,像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着迷:“你也知道的,现在有种新疗法,可以治疗姐姐这样半昏迷的植物人。可姐姐心脏不好,经不起这样的刺激,需要先为她移植新的心脏才行。”

“你把阿浮怎么了?”

汤沛山望着她,咬紧牙关问,她却立刻变了脸色。

“你为了她动了这么多心机,你把她藏在你的身边,就是怕我伤害她!可你没想到吧,她自愿签署了心脏移植手术的同意书,今晚就和我姐姐一起被送去美国,姐夫,你再如何痴情,也太迟了。”

她说完,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汤沛山沉着脸起身向外快步走去,她追上来,抱住他痴痴地问:“你去哪?”

“去找她。”他甩开她,“利用别人的姐妹之情,不可耻吗?”

汤沛山也是偶然才知道的,当年宋浮的父亲抛弃了她和母亲,娶了豪门千金,生下一个女儿就是薛盼儿。薛柔则是宋浮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只是当年被宋父带走,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薛柔三年前因为车祸,陷入半昏迷后,薛盼儿就一直想找到宋浮,要她把心脏给薛柔,汤沛山抢先一步,本来只是不愿看到薛柔的亲姐妹被薛盼儿害死,可谁能想到,他居然对她……他居然对她……

汤沛山冷冷看着她:“让开。薛盼儿,别让我恶心你。”

薛盼儿死死抓着车门,痴痴地笑了:“你来不及了,我是骗你的,她们根本没去美国,就在市里的医院,姐夫,宋浮现在一定已经死了!”

汤沛山不再理她,将她拽到一边,她倒在路边,看着他离开,大哭说:“汤沛山!你别走!”

她哭得可怜,可别人就不可怜吗?

这世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当汤沛山冲进医院时,看到手术室的灯仍在亮着,薛家的人拦在门口,其中一个看到他,恭恭敬敬地将一个手机交给了他:“汤先生,您来迟了。宋小姐已经被送入了太平间,您如果想见她,可以坐电梯到地下二层。”

汤沛山晃了晃,一言不发向着电梯走去,他上了电梯,这才打开了手机。

这是宋浮的手机,上面有一条语音留言,他打开了,听到她在里面叫他说:“汤先生,这条信息是留给你的。”

“汤先生,对不起,今晚的约会,我不能赴约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了吧,知道我做了什么样愚蠢的决定,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知道我傻,可是我妈临终前,求我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我找到姐姐,要我好好弥补她。你说,我怎么忍心违抗?”

“汤先生,你说今晚要跟我说一件事,我已经猜到啦,你是不是要和我说分手?你总是这样,做对不起我的事之前,一定会好好对待我,我都已经习惯啦。可我还是不舍得,不舍得把这个梦打碎,所以原谅我,我就不去赴约了,因为汤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明明知道我配不上你,可还是痴心妄想。你就当我是飞蛾吧,飞蛾扑火,总是没有道理的。”

“汤先生……”录音里,她吸了一口气,哽咽了,却还是努力地笑了笑,“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呀,不用装出来就好喜欢。你可不可以,也装着,喜欢我呀?”

总裁向她求婚那夜,她被推进手术室,用性命救了他昔日恋人。

9

电梯开了,男人看着黑暗的前方,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漂亮狭长的眼里,像是落满了一整个大海,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慢慢流下来,淹没了前尘与未来,他站在那里,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躺在冰冷的地方,身躯已经冰凉,更凉的,却是那颗已经失落的心。

“我该告诉你的,”男人说,“该告诉你,我今晚,是要正式向你求婚。”

“我喜欢你,我竟然喜欢上了你……”

如果他早一点说,也许她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不会把自己的心,给了别人。她该多绝望?不敢听分手的消息,宁可死,也不再见他一面。

“阿浮,”男人说,“我也不用装出来,我也喜欢你。”

他说着,想要让她听到,可世界下起大雨,纷乱如泥,他缓缓地滑落在地,抱着那个手机,哭得那样伤心。

电梯再次合拢了,向上升去,而她沉没在地下,如鲸沉没深海。

再也不会醒来。(作品名:《引爱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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