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日我要回老家。回家后我要去那片杏园,但愿满树的甜杏还在等着我,但愿还能见到那位七十多岁了还能爬树的老太太。
早就听说运河对岸有一杏园的杏很好吃。两年前的这个时间和好友小路驱车前往。车过运河桥北行不远,在河堤上便看见了那片杏园。走下河堤,来到园中,杏的香甜美味立即钻到鼻孔,舒坦了全身的神经。黄中带红的杏儿,又大又圆,滴里咕噜压弯了树枝。咦,怎么没人呢?杏园的主人呢?
"喂,有人吗?有人吗?"我和小路高声喊着。
"有人,有人,在这儿呢,大活人一个!"有声音在杏园深处传来。
我和小路循声寻去,却没有找到人。
"哎,在哪儿呢,听着好像在这儿,怎么不见人影呢?"我对小路说。
"哈哈哈!往上看,在天上呢,当王母娘娘了!哈哈哈!"循着爽朗的笑声抬头一看,人在一棵杏树上面的树杈上站着,正弯腰摘杏。咦?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我们到来,从树上踩着半截梯子下来。
见过上树爬墙的妇女,没见过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上树。我问老太太多大年纪,老太太一笑,说,"准是俺这一脑袋瓜子白毛吓着你了,俺呢,岁数不大,这不,刚过了六一儿童节,还小着呢,哈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笑罢,叹了口气说,"俺跟俩兄弟逗着玩呢,俺可是黄土埋到脖的人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到明年俺就到了自己去的岁数了,七十二了,该死了。"
七十二了还能上树摘杏,看起来身板不错,可再不错这也不是一个古稀老人干的活呀。
"唉,又嘛法呢?儿子、媳妇说庄稼地里抠不出几分钱来,到城里打工去了,这一摊子扔给我,我反不能看着二亩地的杏烂在地里呀!"老太太说,"看,我这个人哪,说起话来就没把门的了,光听我白话了,两位小兄弟,吃杏,吃杏,你们吃呀,看着哪好,随便吃,管你个小辮朝上,哈哈哈!"
老太太性恪爽朗,十分健谈,虽然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搬一筐几十斤的杏毫不费力。
"这一片园子就你一人照看吗?"我问。
"不,不是俺一个,"老太太说,"一个半人。"
"一个半?"我问。
"啊,一个半,那半个是俺老头子,"老太太说,"比我还小两岁呢,脑拴塞后遗症,走个道哇晃晃悠悠,歪歪趔趄,跟赵本山演的小品里边的吴老二一模合样的,一阵风也能把他刮倒,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三级风,干不了嘛活,也就饭时来替我看看园子,说他是半个,还是抬敬他了呢,这么个棺材瓤子,嘛活还不是都靠我干?"
我说,"你的身板还挺结实啊?"
老太太说,"还行吧,吃得饱,睡得着,一顿饭两个大馍馍,喝个凉水啊,吃个冰棍啊,也不窜稀拉薄屎,干活累了啊,也是腰疼腿疼胳膊疼的,往热炕头上躺一宿,嘛病也没了。兄弟,我不是吹牛,年青时我能干着呢,老爷们儿干的活,咱照样能干,挖沟修渠,脱坯打墙,上房泥墙,料圈推粪,十个八个的小伙子咱不怵他。咳,到底是老了,别提当年勇了。两位兄弟,是来玩了,还是买杏了?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咱这杏呀,那是一等一的好呀,又甜又蜜,甜得小孩掉眼泪,哈哈哈!"
"你这杏多少钱一斤啊?"小路问。
"好了白好,人家嘛价咱嘛价,两块钱一斤,"老太太说,"两位小兄弟要是觉着我要高了,你们给个价,咱好说好商量。"
老太太的杏确实好吃,她又这般年纪,我们不忍心和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讨价还价,本来想买一点尝尝鲜就行了,看这老太太如此不易,决定多买一点,也算给她帮一点忙吧。于是,按她所说价格每人买了三十斤。
"娘哎,两位小兄弟可给俺帮了大忙了,来,再多加上几个。"交了钱之后,老太太又给两只筐里各添了十几个杏,"算是我请两位兄弟了,这杏啊,还没熟透,回去捂一捂,就更甜更香了。"
农民不容易,这位老太太更不容易。回去后,我们作了义务推销员,许多同事都去买她的杏,算是帮她个小忙吧。
这次回家,定要去杏园,看看那又大又甜的杏,看看那位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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