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马颖熹
一
从崆峒区沿宝平公路到四十里铺上坡，路左盘右转，坡陡弯急，远看车像盘绕在山崖上，一到坡顶，路曲线般的延伸，车走在山峁连绵的路段像小舟颠簸在浪涛上，时起时伏。沟壑散乱交错，七渠八岔纵横。壕、坑、塄，坎千形万状，相互连接构成山野。崖畔、山洼、沟底残破的窑洞，院墙留下村落的废墟。冬天，山沟就像焦黑的土地，唯有山崖上露出浅黄色的斑片，示意这里才是黄土高塬的深度。南部的林木曾像焚烧之后的枯迹。环视周围山野，一片原始的荒枯。看不见塬的特征，望不见“平”的景象。使你觉得大寨的“塬”名不属实。
若走进山间，眼前，峡谷两边的沟壑相邻，沟沿上豁岔像残缺的锯口参差不齐的分布着，深谷小壑无次无序环绕着山峁，两指宽的白色小道散乱交错，像地图上的路线，分界线，它连接着四乡岔八岔，四面八方。你目光向远，看不见山沟轮廓，可见山峁稠密，像大海的浪花，缓缓起伏，与远天合成一条曲线。
走进山里，坡陡路窄，地多在山间洼里，地块三角形不规，长方形不正，难以耕作。庄稼靠人背驴驮，牛驴曳车，碾场从历史穿越而来，只有人力是山沟的活力，像四季伸展着绿叶。
大寨人祖祖辈辈常行着山路，两条腿输通山里山外的事，远村的群众到乡上办事，来往要费一天时间。你来我往在山路上走完今天，准备着明天。他们从山路上送走晚霞，迎来黑夜，从山路上跌倒又爬起来，从小到老，然后从山路被送进坟墓。
这儿冬春季多风干旱，夏秋时节，雷雨常常骚扰，有时青苗被冰雹轻则打伤，重则砸毁，偶尔一场暴雨，把路摧断，把田地冲成壕坑，拖拉机不能耕作，把牛吆进地里一看见望后退，任你鞭子抽打，四个蹄子如钉在地上，人填坑修路要忙多日。若逢连绵阴雨，一些窑洞房屋有倒塌的危险。有人远离家乡，在他乡谋生。
山里有人延续着穷家难舍，热土难离，都有共同的心愿，希望今夜星光灿烂，渴望明天的阳光路上有新的人生。
上头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延续着初心，延续着使命。大寨似一个命题延续着。羊场小道拓宽成大路，土路铺上沙子，路如此转接着。
二
春风的温暖仅限于一个季节时辰，人间的春风碧雨不论什么季节。
春雨复来，滋润着荒枯，温馨融进高寒。于是，大寨人来人往，他们把目光和心放在山沟，开始大忙，驱贫是事业的主题，进村与群众畅谈，亲切热情，顿时，山沟沸腾起来，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热点话，无论上头来什么客，走进大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于是，大寨被大智慧覆盖，要展开大动作。新的使命履行新的责任，新的义务。大寨并不是任务，必须要拿下“贫”就是胜利。事实上大寨的事犹如军令状，犹如崆峒区的前沿阵地。
市上，区上，乡上领导，包片，包村，包户。各级干部包村，包户。共同制定了工作方案。
失去劳力的老人若无儿女，医疗上享受政策性的报销，救助，该符合低保，五保政策的办理落实。需要监护的，与其亲戚，家族取得联系，要做好监护工作。
体力，智力弱者，必须由包户干部，村干部做为扶帮向导，落实好国家贴息贷款养牛，偶尔出现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有慢病者，除了享受医疗方面各种待遇，若家庭困难，可享受救济，或者低保。
残迹人，享受国家补贴，无儿女者，根据具体情况可享受五保，低保。或选择敬老院。精神残疾者，药费，治疗费用全部报销，监护人应付责任。无人照管着，可由相关部门代管。
因不同灾难导致贫困，要做好对症下药。
对那些身强力壮，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致贫者，经教育不改，不能扶持。
乡上为预防家畜，家禽传染病，按时按季免费打防疫针。杜绝外来生畜进村，避免牛羊贩运带来隐患，确保老百姓财产安全。
水电，道路上若有问题，就地解决，有大问题随时上报。
发现有人大办丧事，婚事，拉账过事，沽名钓誉，导致贫困者，随时以法理,道德说服教育。
发现有人把女儿当商品出售，要彩礼狮子大张口，没有楼房不成婚，致使男方拉账累债，导致贫困，要进行批评教育。
乡上先后多次召开阿訇和寺管会会议，提出阿訇也要有造福一方的责任。要以道德为本，以法治为重，讲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讲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提高自己的综合修养，对村民讲利于文明进步的知识。要做到爱国爱教爱人。
人生优秀的行为才是真善美说服力。周济贫民也是伊斯兰法治要素之一。无论什么经典，民生问题是大事，做人是主题。
后来，不同时期的会上领导要求伊斯兰教村民不能四分五裂，乱修清真寺，原分开的小坊必须合并。阿訇，寺管会不许以宗教名义给群众乱摊派钱，不能大搞宗教风俗给百姓加负担。若发现有人以家族势力，金钱势力，黑恶势力，在宗教上我行我素，要依法惩治。
会议反复强调，阿訇要为民生着心，着力。一直到今天乡政府还明察暗访，发现一件事处理一件。
文化，教育，科技应同时跟上，治穷治愚同步，用好辩证法，做到标本兼治。
上不起大学的娃娃。政府除了免息贷款，每个人有义务积极动员社会力量着力救助。
领导干部在扶贫中弄虚作假，近亲好友，违纪违法违规者若发现依法处理。
有时晚上开会在大寨屡见不鲜，不断要求把落实放在第一位。不断强调大寨不仅是我们的工作责任，也是人生的义务，更要有奉献精神。
大寨靠力学效果，避免语言学，避免数学演算。于是上班的路就在乡间。
回忆起大寨扶贫里程，不是平原上的马拉松，而像垦荒的牛队在地里反复的来往，任劳任怨。那些大学生真是新的上山下乡。走进贫困户家，走进牛圈，走向田间地头，犹如拉着他们的手攀在上山的台阶上，有时像一根拐棍，让他们扶着走，让他们迈向希望的田野。
为此，大学生下乡不仅不定是红日蓝天，或凉风习习的时节。
三
雪花像白色的蜓晴翩然飞舞，山野瞬间似一片玉的国度，周围的云烟连接天地，走在雪野上犹入漫步仙境，此时，乡上有人行动了，他们两人一路，或三个人同行，东西南北，各自走在上班的路上。
有两个人还没走下坡，其中一位被雪滑倒，腿摔得疼痛。另一位忙拉起来，他们要进村入户落实扶贫货款调查。因为雪天村民没有特殊事都在家里。他们还没到村上，哪位被雪滑倒的青年又连续滑到多次，到村上后他才看见腿上几处青色的肿块。
回返的路上已近天黑，积雪的路只可慢走，想快使不上力，若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有掉进沟里的危险。雪花不紧不慢的飘着，风小寒烈。耳轮和脸像抽着疼痛，浑身却有些热。他们都是同感，回来后他们闲聊一路雪趣，都赞同比起红军爬雪山就微不足道了，中国今天河山锦绣，不是红军雪山归来的成就吗！
牛棚，慢病，大病，牛犊补贴，环境卫生，植树造林落实必须是实，事实必须真实。希望的原野上要易为绿色的原野，要现实的，鲜活的，父老乡亲满意，才是信仰的动力，魅力和说服力。
一个人面对事业心里有雨，干涸的土地也能成为青山绿水，精神常有光芒，荒山必有春境。大西北有好多的事例，可鉴可赏。中国的百年沧桑有可靠的原理，有明确的方向。
四
雨已下了多日，还在淅淅沥沥，云雾笼罩着山野，他们打着伞如穿越在云海雾都。偶尔一股山风吹来，伞跟着风倒，他们从东家出来，走进西家。雨天的乡间路上，少有行人，只有雨落在玉米叶子上像合奏着雨曲，人好像漫步在烟雨之乡。她们尽量撑起伞难遮掩雨，裤腿上沾着稠密的泥星。他们进村，惊起的狗叫声，打破山村的清静。雨带着激情，他们带着深情，已为大寨风情。这里有些村农户住的零散，他们踩着泥路还得行走。看房的墙壁裂缝，房子漏水，若有壁残椽断的现象人马上转移，当天下午，他们披着潮湿的寒气，衣服如水浸，像刚从河里上来，脸上浮动着春韵。
平日雨鞋，雨衣常有备用，若遇风雨也就不好使了。
养牛繁殖，种植收成，因什么原因致贫，返贫，老弱贫残的衣食住行如何，进村入户的山路常要行走。要不断了解新的情况产生。每件事进度，变化，效果是要素。送走大寨的贫，应集中“觉悟”上的诚恳，以无我之为而为，以无我之情而行，为民生之兴而生。大寨力拒空心理论家。
雨中的客人今天来往，还得面对明天。
风扬起土雾，弥天漫地，天地一片土黄。风吹帐篷的响声就像打鼓，一会儿帐篷被风撕扯得像瘦得皮包骨头的牛，一会儿被风吹胀如大象浮肿的病态。风伴着尘渣飞到脸上，露出的肌肉像蜜蜂乱蜇。暖鞋此时失去暖意，脚由麻木变成寒痛。路边的树不断像给风鞠躬，而风好像目空一切，狂吼如山摇地动，那些电线也许难耐风的撕打，不断放声呻吟。村庄里有人走动着像寻找什么，是风掠走他们的珍重？还是他们精神失常？
雪花狂舞者疾落，风挟着雪，他们脸上，额上像撕裂般疼痛，指头像谁在抽筋，耳畔只有呼啸如咆哮的海涛。仿佛风的天地，展示着风的精神。他们坚持、坚决、坚定、坚毅、坚忍凝结在一起，
此时，乡上和村上人员一个当三个人用。收贷、放贷、摸底、
如此曾十次，八次，两年，四年，
风像带着锥子在戳，再刺，再剜，人嘴里呼吸像吐出白色的雾，手一伸出若碰在刺上，牛圈的粪硬结，贫困能不能送走，必须同心协力，要听父老乡亲发自内心的声音。
风裹着雪在空中疾旋，他们走在一起，彼此说话声音模糊，耳边只有如雷的吼声，有时像飞机相聚在山沟的声音，树像不断给风叩头求饶，有节奏感，他们走在农户大门口，用力敲打铁门，里面没有反应，站一会儿再等，再继续敲打......
五
八年婴儿是小学生，八年黑发能变成白发，八年消失的青春已如云烟，八年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转折，不同的事业有不同的成就。八年大寨不说，一物一景便是文字，老百姓心里话像一把尺子，眼睛犹如天秤。
若有兴趣，请到大寨作客，公路两边树木并行排列，如绿装卫士护守着乡村。房屋墙壁，洁若新玉，琉璃瓦红绿映衬，光波灿烂，房前屋后，绿树掩映，一派古风新韵，仙然犹如飞来境。
沟底，山岭的顶端或山坡上，硬化的道路静若清洗，通向四面八方，房屋依地势而建，新居层层有序，犹如梯形，一层一个水平线，远眺如楼层排列，周围绿荫环绕，鸟吐甜歌，雀声如琴弦，在树荫的空间偶儿露出青色或红色琉璃瓦光波，白色墙壁，素雅无尘。周围一片清幽。这里虽然少见绿水环绕，但青山叠嶂，峰壑争秀，风光旖旎。有庐山的枝叶，身披峨眉的清秀，头顶树梢上挂着白色的云朵，悠然游动。房屋建筑，有中国的飞檐翘角，有西欧乡间民居简远风情。远看山顶，沟底，山腰上藏在绿荫怀抱的房屋一角，你还认为是亭台楼阁呢，常有塞北的稀客，苏州杭州的贵客，走上陇东高原，访大寨的山水，还有国外游客来往。其实不假，大寨南部的山景与西部的海寨沟滑雪场景区相互衬托，有外地游客昵称黄土高塬的“小南国”。还有人称大寨是陇东高原上的“青岛”
于是，我心里升起一股肃穆。百年沧桑，凭吊追昔，根系南湖，话今朝，枝繁叶茂结硕果。
忽儿一声高音，从记忆里传在耳边，激昂奋进。
昂首怒放花万朶，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迎春来——
（《红梅赞》歌词。作者：阎肃。作曲，羊鸣，姜春阳，金砂。）
一声刚落，一声又起，感情真挚。
打天下，坐江山，
......
（电视剧《江山》主题曲。词作者，晓光，曲作，印青）
作者，马颖熹，男，回族，甘肃省平凉市崆峒区人，现供职于平凉市崆峒区大寨回族乡政府。2005年在崆峒区基础教育成果评比中作文《永不消失的霞光》获一等奖。在兰州航空工业职工大学校刊发表散文多篇。在甘肃政法学院学习期间参加第一届“青春诗歌”朗诵比赛中荣获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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