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忆苦思甜
前文说我没有吃过糠疙瘩也不纯是事实，我在学校参加过两次次忆苦思甜教育，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吃糠疙瘩。我们这里的疙瘩有两种：一种是死面，开水烫面团好拍扁煮着吃，叫煮疙瘩；一种是发面，做成豆包状蒸着吃，叫蒸疙瘩。我们忆苦思甜都吃的是蒸疙瘩，糠面伴少量的野菜玉茭面做的，所谓糠，就是小米的外壳。
开忆苦思甜大会时，先要请老贫农讲家史，记得那时候常常有两个爷爷讲，一个是李村沟的，姓魏，一个是坟上村的，姓刘。他们都讲旧社会贫下中农怎么受地主老财剥削压迫；怎么吃不饱、穿不暖；怎么被地主老财逼得家破人亡等等。说到伤心处，台上泣不成声，台下义愤填膺。台上一掉眼泪，台下就有人高喊“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地主XXX！”等，还有许多口号我大都记不清了，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伸臂挥拳，大声呼喊，很是振奋人心的。但有一句口号让我刻骨铭心：“XXX想让我们吃二茬苦，受二茬罪，我们坚决不答应！”每听到这个口号，我就想起拾茬子时那位老师让我吃的苦，好在她已经离开学校，我再也不会受她的“二茬罪”了。
讲完家史，大家在会场原地不动，吃忆苦饭。糠面疙瘩，每人一个。疙瘩不大，但我总感觉永远也啃不完，糠又皮又粗又苦，肚子不喜欢它，喉咙也容不得它，嘴舌牙齿鼻子等，所有的器官都在排斥它、抗拒它。勉强咽下一点，眼泪都要挤出来了。看看周围，同学们没有一个吃得舒服的，但台上校长和贫管会、农民老大爷都吃的很香甜。台下的老师有的已经吃完了。鬼才知道他们怎么吃的，我亲眼看见一个男老师，拿着半个糠疙瘩，一低头、一抹嘴，手里的疙瘩就没有了，嘴上还是在吧喳着，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莫非他的疙瘩是猪肉做的不成？也许他家里实在穷，连糠面疙瘩也吃不上吧！如果是这样，我倒希望把手中的疙瘩送给他。可他还一本正经地监督着我们学生，还上纲上线地讲一些大道理。我很害怕这样的人，我想，如果我吃不了，他过来骂我，我一定告诉校长，让他站到台上去搜搜他，我相信他的糠疙瘩就在他身上藏着，那样，忆苦思甜会就变成批斗会了。不过，我只有这样的思想，是断没有这样的胆量的。
好在，我们的疙瘩还没有吃完，校长就宣布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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