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玩家有一份“有生之年”游戏作品排行榜，《半条命3》排名第二，那就没有游戏敢排在第一。很多年来，关于《半条命3》的传闻从未停止，却没有一个成真。如今距离《半条命2》发售已经过去了12年，我们都很想知道，在（传说中的）《半条命3》开发幕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前不久，游戏媒体Game Informer的执行主编Andrew Reiner在一篇文章中公开了他对一位匿名的Valve员工的采访，受访者详细地谈了谈《半条命》迟迟没有推出新作的原因。
触乐对原文的主要内容进行了编译。原文标题《Searching For Half-Life 3》，作者Andrew Reiner。
在“帝国的堕落”（Fall of the Empire）专题发布后的几个月，我想更多地写一写游戏开发商的内幕故事。我对Valve和任天堂感兴趣，不过这两家公司的故事都不太容易打探，他们封闭而神秘，就像电子游戏界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我们很少听说这两家公司内部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们始终是游戏行业的领先者。
Valve的故事最让我感兴趣。这家公司似乎无惧蜕皮，在过去十多年改变其核心业务，从一家游戏开发商转型成为数字分销平台，如今又在VR和硬件方面大举投入。随着公司发展，Valve不再将游戏开发作为业务重点。
Valve创作了许多成功的游戏作品，包括《半条命》《反恐精英》《求生之路》《军团要塞》《传送门》《Dota》等。他们的每一款游戏都拥有狂热粉丝，他们都希望看到Valve推出续作或更多内容。玩家想再次看到雪儿（Chell），他们想知道戈登·弗里曼（Gordon Freeman）经历了些什么，或者Boomer（译注：《求生之路》中的一种怪物）的胆汁出现在现代游戏机上会是什么样子。
考虑到这些游戏的动向，在短期内，Valve似乎没有兴趣为它们制作续作。Valve仍然会通过DLC，为《Dota》《军团要塞》这样的游戏提供支持。不过很显然，这家公司已经远离传统游戏开发和单机游戏的制作。
Valve的决策者们热衷于探索新的冒险，但为何放弃游戏开发？Steam是否产生了足够多的收入，让他们不愿花时间做一款成功的游戏？即便事实如此，他们为何不设立一个游戏部门？毕竟，制作游戏看上去太容易赚钱了。我觉得只要《求生之路》《半条命》或《传送门》出新作，绝大多数玩家肯定会第一时间入手的。
这些问题以及《半条命2》的结局所留下的悬念，是我调查Valve的基础。像这样的调查类报导可能会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它们或许能让读者清楚地了解到一家研发商的远大野心和日常运作。
我从2014年11月18日开始准备像那样的一篇报导，希望与尽可能多的Valve员工对话，不过我也知道报导必须得有两个部分：对Valve创始人G胖的采访，以及披露在各种传闻的背后，《半条命3》的开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在准备报导的第一天，我给二三十人发送了电子邮件，大约70%在当时受雇于Valve，另外一些是Valve前员工，或曾参与制作与《半条命》相关的游戏。我觉得这开了个好头，总有人会说些什么的，我只需要与一个人坦诚地谈话。
我收到的首封回信来自一个曾为《半条命》制作章节内容的开发者，他要求匿名，并说“无可奉告”（No comment.）。几分钟后，另外一位受访者发来邮件说：“祝你报导顺利。出于对我在Valve的朋友和他们家人的尊重，我说任何东西都是不合适的。抱歉！”（Good luck with the story. Out of respect to my friends and family at Valve, it wouldn’t be right for me to say anything. Sorry!）
几乎所有受访者都拒绝或无视了我的请求。正如一个开发者所说：“Reiner，你是在寻找独角兽。”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没人愿意回答关于Valve或《半条命》的任何问题。他们是因为合同的约束？我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2015年初的几个月里，我接触了另外几十个人，不过他们要么拒绝接受采访，要么保持沉默。我快要崩溃了，我的所有调查和准备工作似乎都没有价值，所以我暂时搁置了选题。在几个月后，也就是2015年夏天，一个我曾试图联系却从未回复我的人发来一封电子邮件，邮件主题写道：“《半条命3》。”
发信人说他可以跟我聊30分钟，不过他希望保持匿名。那次采访让我眼界大开，对方不回避我提出的任何问题。我总算有了调查型报导的框架所需要的主要素材。
但一个爆料人还不够，我至少需要更多人来验证他的说法是否属实。遗憾的是我在尝试采访更多人时再次碰壁，绝大部分受访者的回复都是“无可奉告”或“不，谢谢你。”
选题进度又一次停滞，那是在2015年10月份的时候。直到在上周的GI秀（Game Informer Show），当有听众问我Valve是否会推出《半条命3》时，我就将从爆料人那儿得知的一部分信息转述给了他，接着许多人要求我们将那次采访整理成文并发布。
说实话，我对发布未经证实的信息有点排斥，不过我信任提供消息的这个人，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我想强调，读者可以对他的一些爆料持保留态度，除非其他Valve员工站出来说，“是的，这些事都是真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的爆料是否真实可靠。
2007年12月份，Valve的Doug Lombardi兴奋地告诉Stuff We Like：“我们还没有宣布任何具体的事情，但《半条命》不会在第三章终结——抓紧你们的撬棍吧！”Valve显然为这个系列制定了计划，只不过计划遇到了一些意外，玩家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而G胖也总说他对于《半条命》，他无话可说。
我认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半条命2：第三章》了。《半条命》要想迎来第二春，或许得寄望于J·J·艾布拉姆斯和他的Bad Robot制片公司将它搬上大银幕——戈登·弗里曼的故事有可能在电影里延续。除此之外，《半条命》怎样才能焕发新生？
通过接下来的这篇采访，你将了解到Valve作为一家开发商的某些工作方式。没错，Valve内部也许有开发人员会说，“让我们制作一款《半条命》”，并且着手去做，不过他们不得不为此承担巨大风险，面临许多障碍。在这次采访前，我觉得Valve不为《半条命》制作续作是个错误，但采访后我的想法是：“Valve很可能正在做正确的事情，不过这让人失望。”
这次采访让我看到了Valve开发游戏的独特方式，不过同时也断绝了许多期待《半条命》继续出新作的人的念想。我在发布这篇访谈时再次接触Valve，询问他们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们没有给我回应。所以我决定不再拖延，将整篇访谈奉上。
大家都希望戈登·弗里曼的故事继续下去。人们希望这个系列延续到第三部，无论是推出一个新章节，又或是一部完整的续作。这有可能吗？
匿名爆料人：没有所谓的《半条命3》，Valve从未公布过一款叫《半条命3》的游戏。Valve只说过《半条命2》会有3个章节，我们玩到了其中的两章。
你可以说这是Valve没有兑现的一个承诺，不过他们没有承诺过要做一款完整游戏或续作。我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因为有时人们喜欢谈论未来，似乎将自己的某些愿望当成了现实，但开发者的想法可能跟他们完全不同。
不过Valve确实想过制作《半条命3》，是吗？或者至少完成《半条命2》？
匿名爆料人：我们第一次讨论《半条命3》是在开发《半条命2》期间，像这样的讨论对开发人员来说很正常。你正在制作某个游戏，但你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了。
某些时候我们会想，“我们想要创造什么？”，或者“我们应当排除什么？”你可以设想，Valve公司内部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想象力，所以公司可能会制作一款未来的《半条命》。我记得那是我们最早讨论《半条命3》，大概是在2002年或2003年。
当时你们聊了些什么？
匿名爆料人：在Valve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是，任何人都可以尝试新项目，无论是提出想法还是真的花时间制作内容。程序员、美术等所有职位的人都可以，并且不必向其他人解释原因。有时候如果一群人做着类似的事情，那么他们就可以组队了。
2005年至今的这些年，Valve公司内部大约有几十人曾经为他们设想中的《半条命3》或《半条命：第三章》做过内容。如果你跟那些人聊，你可能会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彼此冲突的信息——这是因为他们都考虑过同一个项目，却没有在项目被废弃，或者他们开始某个新项目前交换意见、走到一起。
创作者在Valve所享有的创意自由让人羡慕，但如果大家不像个集体那样工作，怎么能做出一款游戏来？
匿名爆料人：据我所知，有几组人曾经开始创作内容，希望它能成为《半条命3》。这些团队对这件事的投入程度，以及公众对他们的认知度都不一样——无论是否有包括G胖本人在内的Valve高层参与。或许也有其他人尝试这么做，只是我不知道，但在Valve内部，他们确实有过这样的尝试。
考虑到Valve员工的工作方式，你很难挑出某一款游戏，说它绝对是《半条命3》。每个项目的立项流程都与其他公司不一样。
我记得在制作《半条命2》时，Valve的开发者曾提出三种截然不同的构想，每一种都有情节串联图板、剧情、脚本大纲和概念美术，它们都不一样。我认为这是Valve探索游戏设计方向的流程。我曾经跟Valve的人讨论过《半条命》的剧情，以及它在《半条命2》之后该怎样发展。在当时，每个人都相信《半条命2》会是一款与《半条命1》类似的剧情驱动型游戏，并且未来还会有新的《半条命》游戏。
所以他们实际上很接近在做一款《半条命》的新作？
匿名爆料人：假设你是一个游戏开发者，在2010年通过面试，在Valve找到了一份工作。你得适应那儿的工作氛围，在加入某个团队后参与《Dota》、Steam平台或某些秘密项目的开发。
Valve几乎就像一所大学。某些时候你会问自己，“好吧，既然我已经是Valve的一员，我可以问像这样的问题，‘《半条命》到底怎么了？’”与你谈话的对方很可能会说，“现在我不担心那个，我得做另外一款游戏。你应该跟其他人聊聊。”
随着时间推移，你也许有机会认识某个可能帮你接触到那些人的开发者。你与他们谈话，他们告诉你他们鼓捣了一些内容，但绝大部分都被否决了，或者是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们的团队也许有5~8个人。不过也有人会愤世嫉俗地认为，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在Valve，你会发现每个人对《半条命》的开发都有不同的看法。
当他们为《半条命2》制作章节时，很可能是他们距离制作另一款《半条命》游戏最近的一次。
他们在那时候决定专心做章节体内容，对吗？
匿名爆料人：你这么说简直是在美化Valve……在当时，刚刚完成《半条命2：第二章》的团队已经制定了下一步计划，不过公司还有一群决策者。谈到决策者，G胖肯定是那伙人的头儿了。当他指东，你就不能朝西。如果你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久而久之，你就会被驱逐或者被流放。这种氛围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奇怪。
毫无疑问，Valve在当时经历了很多变化。Valve推出了橙盒（Orange），关心《军团要塞》的人在为它制作续作，有人在开发《反恐精英》，也有人玩其他游戏并做出了《Dota 2》。他们还有Steam平台，《求生之路》《传送门2》以及硬件团队，有一堆大项目和激情项目要做——这些都比制作《半条命2》的第三章重要。
G胖和Valve的其他一些人不喜欢第三章的某些内容，到最后它死了。那些曾试图让它与玩家见面的开发者发现，他们最好去做其他项目。
所以《半条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你认为《半条命3》或者《半条命2：第三章》到正式发售有多长一段距离？
匿名爆料人：我听说有的团队只有两三个人，不过也有团队在项目被取消前，成员规模达到了30~40人。
你知道这些团队的研发方向吗？
匿名爆料人：是的。某些开发者对他们的项目感到兴奋，有人想做一款剧情驱动的单人游戏，也有人考虑将《半条命》的角色作为一个品牌，用于完全不同的目的。有的想法很古怪，比如把《半条命》做成一款RTS，或者是带真人视频的玩家选择驱动型游戏。人们想过这些主意，但Valve从未考虑过将它们作为整个公司的计划。Valve不会有那样的计划，那不符合Valve的运作方式——在Valve内部，创意起源于每个开发者的热情和驱动力。
Valve是否有义务为玩家做完这个系列，或者至少完成《半条命2》的制作？
匿名爆料人：我觉得不会再有新的《半条命》游戏。不过在任何时候，他们都有可能做出决定，只要某个人的想法让Valve所有人都感到兴奋，这事儿就有可能发生。
问题是这太难了。每当一个《半条命》的项目遭遇失败，如果后续有类似项目，就更难通过立项。再加上公司业务变化太快，需要做许多其他的事情，这事儿就变得越来越难。这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玩家想玩到更多的《半条命》游戏，但真的可以对《半条命2》推出第三章死心了。
如果考虑到业务联动，Valve也许会为Steam OS推出独占内容。那会是件大事。人们会说，“好吧，现在我需要一台Steam Machine了。”这是有价值的。不过这就够了吗？如果Valve认真考虑这种做法，他们也许更倾向于推出量级更大的游戏，例如Steam主机独占的《反恐精英》或《Dota 3》。许多玩家热爱《半条命》，但这款游戏对主机玩家来说没那么重要，这个品牌并没有达到它应有的流行度。
如果Valve自己不能做这款游戏，为什么不将它交给外部开发商来做？
匿名爆料人：如果你真正关心玩家，那么将它交给一家第三方开发商，恐怕不是最好的做法。那会让游戏失去灵魂。他们不愿像乔治·卢卡斯那样，制作一款像《星战前传：魅影危机》 （Star Wars: The Phantom Menace）那样的游戏，如果你把游戏交给第三方团队来做，就很可能无法避免……这种想法非常诱人，不过他们必须确保游戏水准，一旦游戏水准没有达到玩家期望值，玩家们就会失望。那会毁了《半条命》的遗产。
我们热爱《半条命》，不过对于《半条命3》应该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他们最好的做法是完全放弃《半条命3》，为粉丝们提供彼此联系的《半条命》体验，而非做一款旗舰续作。
但这不会让饥渴的玩家们满意。玩家们将继续骚扰Valve，要求他们推出续作。
匿名爆料人：这就是他们不再谈论它的原因。每次当他们谈论《半条命》，总是会勾起人们的胃口。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忽略了它。疼痛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逝。
每当我们期待一款新的《半条命》时，我们总是会异常兴奋，对游戏的期望值非常高。没错，戈登·弗里曼的故事没有结局会让人觉得遗憾，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们究竟得到了什么结论？就算Valve重组《半条命2》开发团队，开发者们的生活状态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已经变得跟过去不一样，制作一款理想续作的可能性极小。
我不想看到Valve犯错误，仅仅出于满足玩家饥渴感的目的制作一款游戏，我希望他们的每款游戏都诞生自一个伟大的构想。Valve曾认为他们掌握了以章节体形式创作内容的窍门，可惜那艘船太早就搁浅了。我也许属于少数派，但如果《半条命2：第三章》的质量不够好，我宁愿读一读它的脚本，而不是到游戏中游玩。
Valve擅长制作游戏。我猜测他们曾试图通过努力，完结《半条命2》的故事，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功。Valve不想玷污这个系列的遗产。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Valve有人出面发声，让我们知道《半条命》系列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我们很多人热爱这些游戏，想要知道关于它们的故事，例如Valve曾经有哪些计划，为什么《半条命》的命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的问题并不多。
我们不愿《半条命》就这样谢幕，但它至少是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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