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医的疗法里,有一种叫拔火罐。其中一种是在患者身体的某些部位(一般是背部)用碎瓷片刺出一些小伤口,然后拿一只玻璃杯,投进纸片或者棉花球,点燃之后,稍待几秒钟,再把玻璃杯扣到被刺部位。由于杯内气压小于外部气压,所以玻璃杯就紧紧吸附在那上面了。在气压差的作用下,一部分血液缓缓地被吸出来。拔过火罐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上会留下一个个瘀斑,怪吓人的。在民间的处方中,拔火罐通常用于治疗颈椎病、关节炎、哮喘、肾虚以及肺结核等疾病。
西医过去对拔火罐的疗法是全盘否定的。他们说,即使真有“效果”,也是一种心理作用,但现在,要稍稍改变看法了。
理发师和放血
的历史渊源
从西医的角度来说,拔火罐无非就是放血。中医虽然经常把火罐里火的作用说得神乎其神,其实无非就是把杯中的空气加热后排掉一部分,待冷却后,使杯内气压小于杯外气压。
至于放血,对于西方人并不陌生。在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前的数千年里,放血疗法是西方人用于治疗许多疾病的常规疗法。在西方早期的一些小说里,比如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就经常出现放血的场景。
西方放血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生活在公元1世纪的古罗马著名外科医生盖伦。盖伦认为,血液是由食物转化来的。当食物到了胃里,就转化为液体,并被送到肝脏,在那里转化成了血液。他相信,一些时候人身上产生了过量的血,这是造成很多疾病的根源,包括发烧、头痛,甚至痉挛。这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身体里放掉多余的血。
虽然放血是一项外科手术,但一直被外科医生认为是一项肮脏的活,所以他们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认为有辱身份。一般情况下这个“脏活”要交付给理发师来完成。当时的理发师除了理发,还有很多兼职,其中一项就是放血。这就怪不得在《堂·吉诃德》中,实施放血的都是理发师了。
理发师与放血在历史上的渊源,至今还保留在他们的行业标志——红蓝相间的螺旋形条纹灯柱上。我们经常在理发店门前看到这种灯柱,但很少知道它的来历。这个装饰物最初是为理发师的放血手艺做广告,而不是为理发的手艺做广告的。柱子代表病人在放血时,为了让自己的静脉突暴出来而紧握的木棍;顶上的铜球(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象征用来收集血液的脸盆;红蓝条纹(最初是红白条纹)则代表染血的绷带。这些绷带在清洗之后就晾在理发店外面的柱子上,风一吹它们就扭缠在一起,形成类似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灯柱上的螺旋形装饰性条纹。
放血要了华盛顿的命
理发师实施手术时用的是两边开刃的小刀,叫柳叶刀,这后来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外科杂志《柳叶刀》的名称。为了防止在静脉上切得太深,不同情况下需要使用一系列大小不同的柳叶刀。
身体的很多部位都可以放血。在16世纪,一位德国外科医生总结出41处适合放血的部位,包括前额、颈、手臂和手腕、大腿,甚至生殖器。根据疾病的不同,需要选择合适的部位放血。比方说,为了治疗流鼻血,盖伦建议从膝盖的后面放血。当然切割的都必须是静脉血管。
但到了1628年,随着英国生理学家威廉·哈维的划时代巨著《血液循环论》的发表,“不同的疾病需要在不同部位放血”的说法就没什么人去认真对待了,因为反正全身的血液是流通的,在什么部位放血都一样。所以,后来大多数放血者实施放血的部位就集中在了上臂的“贵要正中静脉”。
到了18世纪,在西方,放血疗法达到了鼎盛时期。那个时候,人们不仅因为生病放血,而且放血还被用来预防疾病,尤其是在春天。
尽管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看,放血是无效的,也是野蛮的,但在那个时候却被西方人认为是一种标准的疗法,就像拔火罐在中国流行一样。许多人一旦得病,第一个措施就是放血。以美国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为例,他在1799年12月14日的早上起来,抱怨说呼吸有些困难。害怕他的医生不能及时赶到,他让管家给他放血。结果静脉血管切得太深,流了大约600毫升血,医生赶来后,在8小时内又给他放了4次血。到了傍晚,华盛顿就昏迷不醒了。一位医生后来承认,华盛顿的死可能是失血过多所致。
单从放血的技术而言,我们祖先发明的拔火罐无疑要比西方人的柳叶刀高明许多。为了放血,柳叶刀要切开静脉血管,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万一切得太深,还会流血不止。而拔火罐,除了身上的瘀斑比较难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痛苦。
放血可以
改善胖人的健康
到了19世纪中期,随着其他医疗技术的出现,在西方,放血疗法走向衰落;这同时也反映了西方人对疾病和病因的新的理解;至于现在,放血疗法更是绝迹了;甚至连放血作为一种包治百病的治疗手段,曾被他们的祖先长期使用的历史,一般的西方人也很少知道了。所以,倘若他们到中国来旅行,看到拔火罐,必定也会认为这是野蛮、残忍,而且无效的。
但是近年来的一些研究却开始悄悄为放血疗法“正名”:对于某些特定的人群,放血或许真的能改善他们的健康。
众所周知,肥胖症已经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流行的一种富贵病。一些体重超标的人往往患有一系列的疾病,包括高血压、高胆固醇和高血糖,而高血糖又是糖尿病的前兆。这些症状统称为“代谢综合征”。
然而在代谢综合征里还有一个常见的症状是血液里含铁过高。我们知道铁元素是制造血红蛋白不可缺少的原料,血液里含铁过高,也就是红细胞太多的意思。虽然红细胞太多本身并不一定致病,但很可能会导致高血压和高血糖。
此外,血液含铁过高很可能是导致另一种疾病——肝肥大的元凶。
而通过放血,我们可以有效地减少红细胞的数量。比如一次献血400毫升,血液中的红细胞需要几个星期才能恢复。在这几个星期里,患有肥胖症的人的健康状况说不定就会有所改善。
这听起来似乎太好了,以至于令人不敢相信,但2012年,一项研究表明这确实是可行的。在这项研究中,研究人员招聘了64名肥胖的受试者,他们都患有代谢综合征。在第一次实验中,从每位患者身上抽取了300毫升的血,一个月后又抽了250~500毫升。自实验开展以后6个星期,凡抽过两次血的受试者血压、血糖和胆固醇的水平都不同程度降低了。
考虑到放血是如此简单易行,对肥胖的人来说不啻是一个福音。当然了,他们大可不必找理发师去放血,也不必拔火罐,直接到医院献血就可以了。既改善了自己的健康,还有益于他人,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回到拔火罐,西医至今还不认为这种疗法对治病有效,但因最近这个发现,也开始承认拔火罐在改善肥胖患者的身体健康方面或许还是有点效果的。但另一方面又认为,既然这种效果跟献血无异,那么与其拔火罐,不如去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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