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西歪 模特：大嘉
本文作者：李明尔
原文《旧日长梦》载于爱格2020年9月刊
【1】
夏以杉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介绍乔嘉洛给陆微微认识的了。
其实夏以杉很排斥“介绍”这个词，感觉充满了主动和刻意，怎么听都有些其他的意味。但事实上，那就是一个意外。
大概是大一快结束的夏天。夏以杉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烈，连林荫道里明晃晃的树影都被晒得有些模糊。陆微微吵着要喝冰西瓜汁，于是她们就去了学校的西餐厅。
路上是乔嘉洛先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在哪里，要问她下午课堂展示的内容。这次的小组作业都是夏以杉做的，乔嘉洛周末跑到海边去寻找大自然了，怕下午上课老师会提问他，想利用午饭时间先找夏以杉过一遍要讲的内容。
“我在西餐厅，你过来吧。”夏以杉随口说道，“嗯……我带上我闺密一起哦。”
乔嘉洛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点好单在喝饮料了，他熟练地在夏以杉旁边坐下。
她说：“这是我们班的乔嘉洛，这是我的室友陆微微。”
就这样，夏以杉介绍他们认识了。
乔嘉洛刚从海边回来，脸晒得红红的，原本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坐在有些狭小的二人卡座上好像显得有些局促。
夏以杉回过头去看对面的陆微微，她一只手托着脑袋，低头喝了一口西瓜汁缓解与人初识的尴尬。但夏以杉看到，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种有些羞涩又有些欣喜的，偷偷地笑了一下。
乔嘉洛和陆微微就这么认识了。
在一个炙热的夏天，一间浪漫又文艺的西餐厅里，他们就这样拘谨而又自然地相识了。
而夏以杉认识乔嘉洛的时候，远比现在要狼狈得多。
那一年，十八岁的夏以杉蹲在角落里按着脑袋思考试题。她来大学参加自主招生考试，上午的笔试来不及写完试题，下午的面试又抽到了倒数第二个。看到大家一个个进了面试间，她就坐在那里，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天色都暗了下来。
一个人待久了就会胡思乱想，夏以杉想着自己卷子都没做完是不是没戏了？等到现在老师也都乏了吧？她特意请了假跨越半个中国来到这里就是陪跑吗？她怎么那么不争气啊？想到这里，夏以杉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你要喝水吗？”
听到声音，夏以杉抬起头，就看到了乔嘉洛。他手里拿着两瓶水，笑得温柔又灿烂。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是等得太久了吗？”
“没。”夏以杉站起来，接过水，揉了揉眼睛说，“就是觉得自己可能运气不太好，抽到了倒数第二个。”
“我是最后一个哎。”乔嘉洛挥了挥手里的号码牌，“我觉得这叫运气超好，压轴登场。”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聊天，乔嘉洛还大方地透露了自己了解到的试题，“我听他们说，每个人进去都会问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啊？因为……好就业吗？”夏以杉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只是爸妈说很热门，很好找工作，“总不能这么说吧？”
“当然了。”乔嘉洛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想想，学了计算机以后，是不是可以写好玩的游戏、PS好看的照片之类的？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可以一起说的。”
“哦，好。”夏以杉思索着点了点头。
“哎，人嘛，还是要有梦想的。”
他们又一起坐着聊了很久，等到都有些饿了，夏以杉才被叫到名字。
读高中的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号码和微信号。夏以杉进面试教室的时候，乔嘉洛对她说：“加油哦，希望能跟你做同学。”
这就是乔嘉洛跟夏以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考场出来以后，她就没见到他了。
【2】
大二开始，因为选修课变多的缘故，夏以杉和陆微微的课表就没那么统一了。她们俩是室友，却不同班。
夏以杉因为名字首字母是X的原因，分寝室的时候刚刚排到最后一个，就被分到了其他班的寝室。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其他三个同学都是一个班的，自己可能不太能融入，为此还难过了很久。结果一进门她就被陆微微热情地打了招呼，还主动帮她整理了东西。
夏以杉是个很慢热的人，第一天中午如果不是陆微微主动问她“吃饭吗”，她可能都不好意思说出那句“我也一起去吧”。
所以在她的故事里，夏以杉总觉得自己是被陆微微拯救的人。
夏以杉很黏陆微微，黏到离不开的程度。
所以即使不在同一个班，夏以杉还是会每天喊陆微微一起吃饭。但陆微微有时下课会很晚，夏以杉又不想一个人在食堂等，她就会喊上乔嘉洛。他们会先点一杯果汁，或者看食堂有没有卖油炸的小零食，等陆微微下了课以后过来。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他们三个人会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抢自习室的位子。大家会说：夏以杉、陆微微和乔嘉洛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好，简直是形影不离。
而以前他们说的是：夏以杉和乔嘉洛啊，他们的关系很好。
开学的第一天，系里下午组织了一场破冰行动，大家围坐成一圈做游戏。夏以杉抽到了动作模仿猜词游戏，而她的队友在看到她时，那句“是你呀”因为惊讶而放得很大，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夏以杉和乔嘉洛非常默契地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乔嘉洛得意地说：“这叫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他想说的可能是机缘巧合的意思，但夏以杉却以为他说的是那种月老庙、三生石上会刻的字。
缘。
陆微微也问过夏以杉，说：“你和乔嘉洛那么好，你们俩什么关系呀？”
“就普通同学。”夏以杉当时是那么说的，“可能比普通同学认识得早一点，就熟一点。”
“哦。”当时的陆微微欢快地应了一声。
很久以后，夏以杉才明白这个“哦”字里有着“既然如此”的意味。
【3】
夏以杉也是渐渐才明白其中的区别。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这一年的冬天。这个冬天又寒冷又漫长，南方的城市在经历了绵延的雨季后，在冬日依旧不甘落后似的时常飘雨。
夏以杉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天气里KFC还要推出新的甜筒。梅酒冰激凌花筒，听起来就很诱惑的样子，特别是对于爱吃甜品的陆微微来说。
“第二支还半价呢，走啦杉杉。”吃完饭陆微微就说要去买。
“我陪你去买吧，但我不吃哦。”夏以杉为难地说，倒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夏以杉这天是真的身体不适。
结果乔嘉洛突然说：“没事啊，我可以吃另一支。”
夏以杉看到了他满脸微笑、如沐春风的样子，就像自己刚开始认识他的那一刻，在十分紧张的时间里，他可以轻松地开玩笑调节气氛。而现在，他也以轻巧的一句话就解决了她们的困境。
但一切就是从这支甜筒开始的。
如果夏以杉知道在这之后所有无法控制的进展，她那天哪怕痛得在地上打滚，都会吃下这支甜筒。
陆微微后来说好奇怪，居然有男生这么喜欢吃甜品。跟她一样。
而夏以杉不喜欢吃甜的，来自北方的她觉得无辣不欢。所以，越来越多次，乔嘉洛成了陆微微的第二杯半价和买一送一。他们一起去尝新品布丁，还一起讨论栗子蛋糕的做法。
而在这个故事里，夏以杉只能说“那我勉强吃一口吧”。
周末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去参加了学校社团的烘焙课程，做了曲奇饼干拿过来给夏以杉吃。充满黄油气息的饼干又甜又腻，夏以杉只咬了一口，说：“嗯，还挺好吃的。”
但在那一口里，她尝到的全是苦涩的滋味。
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夏以杉和陆微微一般都面对面坐，而乔嘉洛会习惯性地坐在夏以杉边上。但渐渐地，夏以杉发现其实是乔嘉洛坐在陆微微的对面，而自己成了边上多出来的那一个。
很多时候，她听他们一起聊天，也只能偶尔插上一两句，或是专心地吃饭。
“怎么说呢？”很久以后，夏以杉再和别人聊起这段关系时会这样说，“就像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在排位，打着打着，屏幕里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孤独地带线了。”
他们坐在一起分了两个比萨，浓重的芝士饼边让夏以杉有些不适。
陆微微翻着手机说：“大学路新开了芋圆店哦。”
“走呗。”乔嘉洛永远那么配合。
“哦不对，我们杉杉不喜欢，她说芋圆就是粥。”陆微微笑着说。
后来他们又聊了什么呢？夏以杉没去听，而是假装在手机上回很重要的信息，一直低着头没参与。
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区别。
虽然陆微微说的是“我们杉杉”，但事实却是，他们和她，已经被明显地区分开来。
他们喜欢的和她喜欢的。
他们想去的和她想去的。
他们那种熟稔的、亲密的姿态，和好似局外人的她。
【4】
下午是一节没营养的鉴赏课，夏以杉和乔嘉洛当时是一起选的，他却没来，就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帮忙点一下到。随后她就收到了陆微微同步的消息，说晚点回来。
原来他们在一起呀。
晚上的公选课，乔嘉洛终于回来了，自觉地坐到夏以杉旁边上的位子上。夏以杉却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你过分了啊。”
“请你吃饭！”乔嘉洛以为她在说帮忙签到的事。
“哎，”夏以杉假装很八卦的样子，侧过头去看着他说，“你和微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什么在一起？”乔嘉洛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立马摆了摆手，“没有。就……我中午从实验室出来，刚好遇到她，就一起走了一段，路上看到对面美院的展馆在发传单，就一起进去逛了一圈。”
说起来好像都是巧合，却又有着绝对的必然性。
陆微微和乔嘉洛能迅速建立革命友谊，就是因为他们喜欢吃同样的东西，也同时都对抽象的艺术品有着爱好。
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夏以杉都能想象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陆微微也许只是多看了一眼传单，乔嘉洛绝对会主动说：“想去的话，那就去看看。”
他就是这么聪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意愿，然后率先发出邀请，永远不让人尴尬，不需要反复思考才能开头。
夏以杉一直觉得和乔嘉洛做朋友很舒服，他总能想得比别人提前一步，直到这一步用在了别人身上。
夏以杉低下头，一边翻开课本，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那你喜欢微微吗？”
夏以杉觉得自己快疯了。
哪怕大脑在告诉她要理智，要假装不关心、不在意才能在这段关系里不露出破绽。可是这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想问一问，想给自己一张判决书。
【5】
陆微微回来的时候，夏以杉已经躺在了床上。
“今天也太巧了。”陆微微站在下面跟上铺的夏以杉说话。
“中午遇到乔嘉洛了？”
“嗯……他跟你说啦？”陆微微话锋一转，“我不是说这个，还有一件事他肯定没跟你说。”
“什么？”夏以杉听了，略皱了皱眉头。
“我在做的那个项目，学校说要推荐我们出国参赛。导师今天说要去你们计算机系借一个人过来帮忙做PPT和小视频，你猜找了谁？”
“乔嘉洛……吗？”夏以杉有些犹豫。
“对啊，我们可以一起公费出国了。”陆微微站在下面，抬着头，脸上浓浓的笑意都映到了夏以杉的眼睛里。
这中间有很多次，夏以杉觉得自己可以说出来，也就不用这么难受了。她真的不知道，原来在她最好的朋友面前听到另一个朋友的名字，会让她变得如此尴尬。
她很想告诉陆微微，其实她喜欢乔嘉洛。
但夏以杉没有机会了。
陆微微从欧洲回来的那天都没有倒时差，就拉着夏以杉去阳台上聊天。她困得不行，忍不住打呵欠，眼睛里却亮闪闪的，都是光。
她说：“杉杉，我喜欢上乔嘉洛了。”
在欧洲的时候，陆微微不习惯那里的饮食，说每天都吃得很腻，很不舒服。那天晚上是答谢酒会，陆微微喝了一点点酒，就觉得胃很不舒服。
那种难受的感觉在短时间内迅速发散，看到琳琅满目的食物，陆微微却觉得反胃。一瞬间的胃酸上涌，她跑到洗手间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她头昏脑涨，穿着高跟鞋走出去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在晃。她扶了一下墙，却没扶住，就摔了下去。
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因为摔了一跤，还是因为胃痛，就晕了过去。
“后来我醒了，又好像没醒，迷迷糊糊的。但我知道，是乔嘉洛背我回去的。”陆微微回忆起这段辛酸的经历的时候，好像满心都是愉悦，“本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听说国外的医药费特别贵，学校估计也不会给我报销，我这怎么就跑到欧洲生病了呢。后来想想，也还好啊，有乔嘉洛。”
“你说这异国他乡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给我买的药。第二天颁奖典礼他都没有去，在酒店陪了我一天，给我烧热水，还帮我去中餐馆买粥。我真看不出来，他平时嬉皮笑脸的一个人，有时也挺靠谱的嘛。”陆微微说。
她絮絮叨叨，全是细枝末节，全是眼角眉梢，全是揣测，全是喜欢。
【6】
从欧洲回来以后，陆微微对乔嘉洛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她变得更活泼也更热情，没有了试探和揣测，而是大大方方地主动约他。夏以杉从她口中听到“乔嘉洛”这个名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可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夏以杉委屈地想，好像“先认识”就应该占据先机一样。
可她就算当时占据了先机，也没能把握住呀。
到现在，乔嘉洛和陆微微的关系已经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在发展了。即使这样的变化还并没有被大家所知晓。
那天乔嘉洛没来上课，前桌的女生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家乔嘉洛呢？现在副院长的课都敢逃啦？”
“谁家的啦？你不要乱讲哦。”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夏以杉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现在她只是觉得尴尬，尴尬地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占据陆微微的东西。
“干吗？你还掩饰什么？”同学说，“你们俩每天都在一起，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
“就是普通同学。”夏以杉解释说。
“你要是不喜欢他的话，就是他喜欢你咯？”对方言辞凿凿，“反正男女之间是没有纯洁的友情的。”
“没有啦。”夏以杉摆了摆手，“他跟陆微微关系更好吧，要有问题也是跟她呀。”
“那还不是因为你。”对方突然严肃起来，“好端端的你干吗把陆微微介绍给他？这样一来，他就算真的喜欢你，对他来说也算是很明确的拒绝了。”
她什么时候拒绝了？
她怎么会拒绝他？
“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陆微微介绍给他呢？”对方好像觉得夏以杉很奇怪，“陆微微这种漂亮又开朗的女生多招人喜欢啊。”
“我没有。”夏以杉觉得自己很冤。
“没有？你觉得怎样才叫介绍？非得说出‘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才叫介绍吗？你们俩在一起吃饭，把她叫过来，不是介绍又是什么？你们都不是一个班的，她明明也有别的同学一起。”
“因为我们以前也一起……”
“因为以前没有乔嘉洛。你觉得呢？”她看着夏以杉说，“你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频繁地叫另一个女生过来，不是介绍还能是什么？不是制造机会又是什么？”
好，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把陆微微介绍给他了，可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那他可以拒绝的啊……”夏以杉弱弱地咕哝了一句。
“夏以杉，你太天真了吧。”
【7】
在无数的课程和课题中，大二和大三就这样过去了，陆微微最后也没和乔嘉洛在一起。
陆微微说有时候觉得很奇怪，他们很合得来，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甚至周末两个人还单独去逛博物馆。在旁人看起来，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情侣。
“但就是很奇怪。你知道吗？就是不知道缺了一点什么，我根本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陆微微说，“所以我也不敢跟他多说什么。而且我感觉我不联系他，他好像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大三下学期，乔嘉洛就开始实习了。他还在准备司法考试，每天忙得都见不到人。陆微微总抱怨约不到他，渐渐就连抱怨也少了，都不再提起乔嘉洛这个人。
夏以杉和乔嘉洛是一个导师，他没空去找导师聊论文，导师就写了几个方向给夏以杉，让他们自己去安排。夏以杉带着论文方向，终于约到了乔嘉洛一次。
他们去吃火锅，还是点的鸳鸯锅。
乔嘉洛还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吃辣，非要点一杯火锅店的奶茶，一边抱怨做得像粥，一边又喝得很开心。
夏以杉说：“这家店的布丁也很好吃，给你来一个吧？”
夏以杉觉得自己其实对乔嘉洛的喜好了如指掌。
“现在要约你真的好难哦。”
“怎么？想我了？”乔嘉洛还是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嘁。”夏以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在文献都是我一个人翻译，累死了好吧。”
“我错了……这顿我请。”
“不要。”夏以杉总觉得自己不能跟乔嘉洛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当然也就不能平白欠他人情了。
“怎么回事，请你吃饭都不要？最近发财了？”
“没。”夏以杉低着头，好像在专注地等水开，“说起来，你跟陆微微……到底算怎么回事？”
乔嘉洛拿筷子在锅里涮着肉，涮完了他才说：“干吗？你是帮她来试探我的吗？”
“我就问问。”夏以杉拿起筷子开始下菜。
“你好过分啊。”乔嘉洛说，“说好的重色轻友呢？是我这个色相不够好吗？”他轻佻地朝夏以杉偏了偏头，还是一如既往没个正经。
“那可是我闺密，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夏以杉沉默半晌，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乔嘉洛好像抬头看了看她。“知道啦。”他说。
后来还说了什么呢？乔嘉洛问她会不会留在这里，她说打算考研，应该会去离家比较近的地方。乔嘉洛表现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说那以后只有出差的时候才能见面了。他又说起他们刚认识的那天，说让夏以杉考研面试的时候勇敢一点。他们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到后来夏以杉的眼前满是火锅腾腾的热气，熏得她眼睛疼。
吃完饭他们一起回的学校，乔嘉洛送她到宿舍楼下，就像之前每一次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一样。只是那个时候可能还有陆微微。
“那……拜拜啦。”乔嘉洛说。
“拜拜。”
这好像就是夏以杉对乔嘉洛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很久以后，夏以杉打开微信储存清理的界面，乔嘉洛和她几个G的聊天记录位列榜首。可他们上一次的对话，就停留在了毕业那天。
那天乔嘉洛说要来送她，却因为加班没能来成。他最后说的是——一切顺利。
夏以杉没有再主动找过乔嘉洛，但她还是能从其他同学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他们说他很忙，到处出差，连房子都没租，因为住不了几天。
陆微微出国了，听说走之前和还留在当地的同学们一起聚餐了。在饭桌上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乔嘉洛，她说是。
这句话后来传到了乔嘉洛耳朵里，他们说他只是笑笑，让大家别闹了。
后来夏以杉去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朋友。对于之前的人，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少，好像一切都可以被淡忘了。
【8】
夏以杉常常会想起自己认识乔嘉洛的那一天。
那是春节刚刚过去的冬天，她在面试穿的白衬衣外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却还是因为紧张而瑟瑟发抖。然后她就遇到了乔嘉洛，他热情又活泼，在人群中就像夏日里热烈的阳光。夏以杉每次想起这个比喻，都会觉得温暖又美好。
可是一想到夏天这个词，她能记起的就是和他分别的季节，或者也是“介绍”他认识陆微微的季节。
夏以杉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风扇一圈一圈缓慢地旋转着，音响里播放着那个时候从乔嘉洛那里copy（拷贝）来的歌。
一个张扬的女声唱着“观看了一颗流星坠毁了，所有的人会为此而难过”。
那时夏以杉在KTV里唱了这首歌，乔嘉洛很兴奋地说：“你居然也喜欢这个组合！”为此他们交换了彼此的歌单。
你看，其实她和乔嘉洛也还是有许多共同的爱好的，不然也很难成为好朋友吧。
只是那时的她并没有发现这些。她脑子里想的全是陆微微那第二支半价的甜筒。
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闭上了眼睛，她躺在那里，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在夏天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不过在那个梦里，他说：“你怎么不想我呢？”
她回答的是：“我想啊，我每天都想你。”
在那个梦里，她问他：“你跟陆微微……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说：“干吗？你是帮她来试探我的吗？”
她回答的是：“不是啊，是我帮自己问的。我得刺探敌情呀。”
那个梦里，她问他：“你喜欢陆微微吗？”
他歪过头来，用那种惯用的戏谑的表情看着她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呀。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那个梦里，她没有假装生气地说：“别占我便宜。”
她说的是：“太好了，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呀。哪怕没有这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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