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陈奇英

如今进到书店里或是浏览网上,到处是琳琅满目的儿童读物,彩色的立体的有声的林林总总,往往使我回忆起我们这一代人儿时的读物“小人书”。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我住在桂林路新华村,那时侯还没有开始建成都道上的人民体育馆。

从新华村出来右转,沿桂林路走到岳阳道口再左拐,右侧是卖油盐酱醋的同义成副食店和卖笔墨纸砚的正兴书局,再往前是一家由老夫妇两经营的小糖果铺,左侧经过住宅楼向现在的体育馆方向进入一片荒凉的空地。

然而,那里有块地方是许多四五岁小朋友的乐园。空地上有几个用芦席搭起的棚子,孩子们就把那地方叫“席棚子”。

记得有专卖小孩玩的弹球(玻璃珠子,有多种,如橘子瓣汽水德国等)和毛片(大约八开纸大小厚纸,印满各种海陆空武器装备的一寸宽一寸半高的小图片,孩子们回家自己裁开玩)、有卖各种低价玩具的(如风车、小风筝、泥土烧制的玩泥用的模子、女孩串项链的珠子等等)。

最吸引我们的是那里有一家小人书铺,那时候我们把连环画叫做小人书。

雨花台区小人书收藏行情(老五大道上的席棚子和小人书)(1)

小人书摊(网络图片)

当时,供孩子们的读物不多,绝大部分孩子也无钱买书,但每个孩子都渴望看连环画,于是租小人书看成了孩子们的乐趣。

小人书铺实际是个出租小人书的摊子,三面用木杆支撑芦席围起来搭上顶棚成为一间小屋,里面土地上放一部手推车。

车上面的木格子里整齐地摆满了小人书,另有两个立着放的类似书架的简易木格子,也排满了小人书;地上摆了两只如板凳高的长条凳子供孩子们坐上面看书。

两个人经营,一位黑脸膛的中年人,另一位胖胖的稍老一些,他们对孩子们很和气,我已经忘记他们的姓氏。

孩子们可以在那里租了书坐在条凳上看,也可以租回家去看,当然,租回家去第二天再还回来价格要贵一些。

记得坐在那里看约一百元(旧币,相当于现在一分钱)一本,而租回去要二百到三百元(二到三分钱)一本,如果人不多,两三个小孩租一本挤在条凳上看也可以。

两个经营者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租书回家手续极其简单,只需说出住址即可,开始是先付租钱,租几次熟悉了还书时再付租金也可。

傍晚天暗下来,书铺收摊,两位经营者收拾好所有的书,用推车推回家里,如果天气好,特别是夏天晚饭后,他们在车上挂一盏煤油灯,推车转一转周围熟悉的街巷胡同大院继续租书。

租回家的小人书可以还回“席棚子”,也可以在晚上他们转到自家门口时还书。他们有本很厚的粉莲纸的帐本,记下日期和租书人的姓氏和住址,还书时用笔划掉算做销帐。

那时候连环画大都来自上海,没有如现在的各种开本,也几乎没有彩色图画,只有六十四开大小,除封面彩色外均为黑白印刷。

一个故事可能出版时是一本或两本,但出租小人书的人事先要按照一定厚薄把小人书重新分拆装订成册,外面钉上黄色的牛皮纸书皮,正面和书脊上用毛笔写上书名和第几册,结实而耐翻看,一般装订时原有的彩色封面就放在牛皮纸书皮后的第一页。

雨花台区小人书收藏行情(老五大道上的席棚子和小人书)(2)

小人书封面(网络图片)

四九年,新出版的连环画还不多,一些经过筛选的四十年代印刷的小人书仍然可以出租。

小人书的内容很杂,孩子们自己把书分类为“武侠的”、“神话的”、“打仗的”等等。选择小人书时,孩子们往往只须说“我想看武侠的”,经营者一指“在这边啦”,孩子就在那里开始挑选。

那时的武侠小人书多取材于如“七侠五义”、“七剑十三侠”、“小武义”、“隋唐演义”、“三国”、“水浒”等传统章回小说(里面参杂了不少评书上的演义内容),也有些民间故事传说。

雨花台区小人书收藏行情(老五大道上的席棚子和小人书)(3)

赵云(网络图片)

49年后神话小人书有少量的聊斋志异、封神演义、济公传里的神话故事,也有取材于新翻译出来的苏联、东欧各国的童话故事如“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一朵小红花”,也有如“洋葱头历险记”、“卖火柴的小女孩”等早期翻译的名著。

“打仗的”小人书则取材于一些战斗故事和小说,如“新儿女英雄传”、“高玉宝”、苏联的“普通一兵”、“无脚飞将军”等。

1952年左右新出版的小人书,在开本上开始有了些变化,比如32开本“新儿女英雄传”每页有上下两幅图画,每幅画下面有一两行简单的故事情节文字说明。

再后来画家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出版了大开本,每页有四幅画,故事连续性好画面很风趣,深受孩子们喜爱。

四五十年代小人书的绘画风格不一,孩子们有时会指名要看谁画的小人书,经营者也会给挑出来。

当时,画古装小人书的名家大多在上海,四十年代上海的连环画名家有被称为“四大名旦”的赵宏本、沈曼云、钱笑呆、陈光鎰。

有的小人书第一页还有画家的自画像,至今仍记得赵宏本的书总是付一张穿着长衫的半身正面画像。

雨花台区小人书收藏行情(老五大道上的席棚子和小人书)(4)

大破天门阵(网络图片)

画风正规细致的赵宏本、人物飘逸滑稽的沈漫云、画面丰满但线条飞舞的刘绍唐、面庞画得细眉细眼的笔如花、还有徐宏达赵三岛等,孩子们对不同风格各有所好。

由于他们画的小人书很多,故画家名字能被孩子们记住,我一位大学同学至今对沈曼云的小人书仍记忆犹新。

书内的每一页画面都很生动,包括人物的面貌、服装、动作、武侠使用的武器、甚至圈在方块中的对话摆放的位置、作为背景的山水树木花草、室内的家具陈设、乃至飞禽走兽等,真是细致入微,可见这些画家的功夫很过硬。

我当时几乎把自己喜欢的赵宏本画的小人书全看遍了。

至于童话和现代战斗故事的绘画者因当时出书较少,难以被记住,现在想起来,这些画家把大部头的章回小说压缩后设计成精简连贯的情节,再画成一幅幅精美生动的画面,确实是个很繁琐而又十分艰巨的工程。

实际上,我最初对一些历史名著和童话故事情节及一些书中人物形象的了解,就来自这些小人书。

比如西游里的孙悟空猪八戒、铜网阵里的白玉堂、长坂坡里的张飞、隋唐里的薛刚、水浒里的武松林冲等。

雨花台区小人书收藏行情(老五大道上的席棚子和小人书)(5)

西游记(网络图片)

不得不提的是还有一种电影小人书,就是选用电影的一些镜头画面印制成电影故事书,一幅幅电影画面连贯而生动,全本用黑色或用蓝色油墨印刷出来,记得我的姐姐曾经租过一本书,是秦怡和魏宇平主演的电影“母亲”。

还有一些书依内容很难归在“武侠”或“打仗”的简单分类里,比如我看过关于小孩子在动物园里毁坏“公物”被惩罚的故事和一个富家子弟因赌博而破产流落街头后又改邪归正的故事(沈漫云绘画,书名忘记了)。

这四十年代的小人书里人物全是古装,但故事又明显有现实教育意义。

尽管把书租给孩子们只记下住址并不收什么押金证件,但在当时租书不还,毁坏图书的现象极其罕见。

渴望看书的孩子们心理很简单:按时还书,只要口袋里还有一百元(一分钱),再去选一本想看的书。

所以,极少看到缺页的或被损毁的小人书,有的书虽然牛皮纸封面已经翻得破旧,书页下角被孩子们的脏手指摸成黑色,但不缺页,内容仍然完好。

1954年以后,随着出版物的日渐丰富和开展了一场“荒诞书刊看不得”的运动,收缴烧毁很多旧小人书,小人书铺逐渐关闭了。

后来人民体育馆开始兴建,“席棚子”也消失了,但小人书的发展日益多姿多彩,新的画家如刘继卣、程十发、刘旦宅等涌现,小人书的画面更加规整细致真实而美观,人物形象更丰满。

此时我们这一代人已升入小学四五年级,小学的图书室里有许多新的连环画,识字渐多的我们开始读一些被称做“字书”的小说了。

接着又出版了专供小朋友的图文并茂的期刊“少年文艺”,从“席棚子”里租看小人书成了记忆中的往事。


陈奇英,男, 1944年出生在桂林路新华村,在那里生活到1968年。曾在实验小学天津一中天津大学读书。工作后担任过技术副厂长,派驻丹麦和匈牙利境外投资企业中方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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