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电视剧《潜伏》的读者想必还记得这样一个场景:余则成奉军统之命,化名劳文池打入汪伪特工组织,终极目标就是刺杀叛逃的军统特工李海丰。在“接风宴”上,李海丰对“劳文池”的敬酒不屑一顾,也不理矢川少佐,却伸长胳膊跟旁边一个目露凶光的家伙碰杯。
那个眼神凶恶但对“劳文池”比较客气的人,据介绍是汪伪的政保总署总监万里浪,他跟李海峰一样,在历史上都确有其人,也都是从叛变的原军统特工,万里浪在七十六号的地位和给军统造成的伤害,都远远大于李海丰。
于是我们不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戴笠悬赏二十万元,余则成(真实的历史中是刘全德)刺杀了李海丰,更凶残的军统叛徒万里浪,戴笠为何不肯杀?这个更该杀的叛徒万里浪,最后被谁杀了?
李海丰原名李开峰,原为军统军统东南局电讯督察,叛变后当上了汪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电讯总台长兼电信研究室主任;万里浪(陈恭澍回忆录说他原本姓方,真名不详)叛逃前是军统上海区第四行动大队副队长,投靠日伪后当上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前任处长陈明楚也是军统叛徒,已经被击毙。
很多百科之类的介绍,把万里浪的身份搞混了,居然说他是“汪伪特务组织七十六号骨干成员,先后任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兼第四行动大队大队长”,这是把军统和汪伪搞混了。陈恭澍在回忆录《抗战后期反间活动》中有过明确记载:第四行动大队是军统上海区直属单位,万里浪认识并出卖、抓捕了陈恭澍。
陈恭澍多年以后在回忆录中还恨得牙根发痒:“果然是这个混账王八蛋,想不到落在他的手里,死也不能瞑目……这个十恶不赦的万里浪……他原是上海区第四行动大队的副队长,照说也曾做过我的部属,据悉是因为他和队长刘时雍相处不睦,才叛变投伪的。”
李海丰叛变,导致大量军统电报被鬼子破译,而万里浪的叛变,则导致了军统上海区全军覆没,连区长陈恭澍也没跑掉。戴笠悬赏二十万,由陈恭澍的侍卫刘全德成功诛杀李海丰,万里浪不知为什么却逃过了一劫。
笔者遍翻军统特工回忆录,都没找到戴笠悬赏制裁万里浪的手令,而戴笠下令诛杀李海丰的电文,至少有两份,其中一份等于“海捕文书”,是下达给军统全部分支机构的。
对一个没啥行动能力的技术人员苦苦追杀,却对心狠手辣破坏性极强的万里浪不闻不问,戴笠的做法实在令人费解,这个问题,直到1946年8月15日也没有找到答案,而且从那一天起,永远也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了——那一天,万里浪以汉奸罪被公开枪决,而在此之前的1946年3月17日,戴笠的飞机已经撞山了。
戴笠死了,万里浪也死了,于是戴笠为什么不悬赏诛杀万里浪,似乎就要成为千古之谜了,但值得庆幸的是军统四大杀手中的沈醉和陈恭澍寿命都很长,也都写不少回忆录,笔者摘录陈恭澍回忆录《抗战后期反间活动》的几段文字,或许能帮助读者诸君分析出戴笠不追杀万里浪的原因。
文字一:“那个作恶多端、众人瞩目的伪特工总部(即七十六号)换了招牌,改名为政治保卫局,由万里浪、胡均鹤任正副局长,在形态上,已经显得毫无生气、摇摇欲坠了。”
文字二:“万里浪已经暗中与周佛海有了勾搭……万某感到彷徨无告了,大约从这个时候,他有了走回老路的念头,对于打击军统的活动,已渐渐放松了脚步。”
文字三:“万里浪的个人动态,以及嗣后戴雨农先生如何写信怀柔他,那都是以后的事。”
文字四:“李逆(士群)自知不能与周逆(佛海)并存,乃与万里浪、陈恭澍密议,暗杀周逆。”
陈恭澍这四段记载,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戴笠不是不敢杀万里浪,而是舍不得杀,因为他还想让万里浪替他办些事情,尤其是在鬼子完蛋后,戴笠还想让汉奸们替他抢地盘。
陈恭澍找到了1945年8月15日戴笠发给熊剑东(曾任伪黄卫军总司令、汪伪军事委员会委员、伪上海市保安处处长兼上海市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和毛人凤(时任军统局主任秘书)的两份电报:“即转熊剑东兄勋鉴……在周佛海先生主持下,鼎力支持,以待中央之命令,至中央方面当由弟为兄负责也。”“人凤兄……此时最重要者,局本部因即与周佛海、任援道(陈恭澍称其为“汪伪海军部部长、陆军第一方面军司令)及武汉方面伪方负责人密切联络,随时通报。”
读者诸君看明白了吧?戴笠对大汉奸是没有什么仇恨之意的,该做的买卖照做,该利用的人照用,已经向他暗送秋波的万里浪,他自然舍不得杀。
鬼子投降之后,戴笠先是让汉奸和叛徒们先替自己办事,办完事后又一股脑全抓了起来,这其中包括万里浪,居然也包括陈恭澍。
戴笠也许是先被这些人抓起来看看风头啥时候过去再说,可是没想到还没等戴笠想出好办法,他的飞机就失事了,继任者郑介民可是毫不客气,连陈恭澍也直接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按照毛人凤和潘其武的意思,是“拟处无期徒刑或死刑”)。
陈恭澍因为早就有正式的“归建”文书,所以只被判了十二年,而同案的二十六人,则全部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二十六人名单上的第一个,就是万里浪。
执行那天,可把陈恭澍吓坏了:“当时,我关在楼下,那些人稀里哗啦开镣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肉跳……他们二十六人齐集大操场上列队聆判,宣判后,操场就是刑场,同时一次执行枪决。当时的情况乱成一片,能形容得出的,只是大喊大叫……”
陈恭澍当天连饭都没吃,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批拉出去枪毙的人中有没有他。多年以后,陈恭澍还对此心怀怨恨:“我们军统局有一件太缺德的事,无论刑期长短,从来都不宣告,而坐牢的人连个盼望都没有,岂不太残忍了吗?就传统道德来说,也有伤阴鸷……”
看到陈恭澍的怨恨,笔者倒是想问他一句:你们军统和保密局,在渣滓洞白公馆干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伤阴鸷?万里浪被枪毙,你蹲几天监狱,不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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