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荣县西与县东

假如你迷途问津,县东、县西、县北会有三种答案:县东人看你在徘徊会主动的上前给你指明方向;县西人是等你问了之后才会告诉你怎么走;县北的人你问了也有可能故意给你指个岔岔路……

万荣县附近县(万荣县西与县东)(1)

万荣县域地图

引子:自20年前进县城,一直在新闻单位工作。在人们的心目中,新闻记者是一个接触面广,认识人较多,知道的事情也多的职业。即便是一个笨人,干这行时间长了,也会积攒了一定的阅历。由于工作的需要,我先后跑过200多个村庄,对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基本有个了解。于是,在很长时间的思想中,我就想写一段关于县西与县东的文字。因为我们这个由14个乡镇,281个行政村,40多万人口组成的县域,是解放后由荣河和万泉两个老县合并的,历史以来就有着东西文化观念的差异。而这个传统的地域文化思维和古老的品质,仍各自在不断的传承着。万荣县由于地理形状的属性,东西长南北窄,所以人们习惯上多用县西和县东这两个大的形容词来比对,不多出现县南和县北这两个词语,所以我就浅议一番县西和县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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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汾河岸边的秋色

如果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县西人有挣气但聪明,县东人厚道则老实。

1、黄河沿线的观念与作风

比较准确的讲,在县西仍有两种思维观念。以裴庄光华沿黄河一带的村庄,自古以来民风粗放,过去曾有一句话:你是黄河滩放野啊?其意思就是带有土匪之流的性质。黄河滩过去是土匪枭雄藏身出没的地方。这里人很自然的染上了敢打敢杀的习气。动不动三言两语就开仗,解决事情往往靠拳头说话。旧社会的咱不说,比喻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几个例子:一个村选举村委会主任,这个候选人得罪过一个小伙子。正在开会,这个小伙子竟端着一杆猎枪冲进会场,一阵乱放,候选人身上被铁渣子子弹打成了筛子,差点丧命。后来公安局抓了那个小伙子,法院判了几年。小伙子出狱的当天,村长就跑了,躲了几年不敢回来;一位支部书记安葬母亲,晚上墓穴被炸药包炸塌了。支部书记连夜组织人力重挖墓穴,挖好后派八个人守护。第二天当棺材就要抬到跟前的时候,那个死对头怀抱已经点燃的炸药包,从树林子跑出来,闪电般的冲向墓穴,守护者见状大惊失色,当即四处逃命 。抬棺材的人也把“八抬架子”一扔赶紧跑开了,棺材被掀翻在地上。一声巨响,墓穴又被炸塌了;1987年正月初七,一个村发生两派势力火并,一派人多势众,用几十杆猎枪围攻另一派,这派七八个人被堵在一条巷里,在生死存亡关头,他们开来一辆三轮车,七八个人在三轮车上蹲了一圈,开着猎枪往外冲,当场打死打伤对方七个人;有一年,两个村抢滩地打架,公安局去解决,他们将公安局副局长朱拉柱的车掀翻到沟里,把朱局长的帽子都打飞了,朱局长气喘吁吁的逃回来了。好多年过去了,我在公安局门口遇到退休之后摆烟摊的朱局长,说起此事他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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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后土祠

黄河沿线老百姓的秉性还是来自于黄河滩。万荣是黄河的中下游,山西的母亲河汾河自管芩山发源后,经过六百多公里后,在这里与黄河交汇,而黄河与汾河之间数万亩广袤的土地被称为架滩,架滩又被叫作为“飞地”,飞地顾名思义就是不稳定的土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黄河倒了东河西人种地,黄河倒了西河东人种地,这是历史以来耕种滩地的规律。大同小异,黄河滩“飞地”就像乌苏里江中心的珍宝岛一样,曾差点引发了中苏大战。山西人和陕西人因为种滩地祖祖辈辈打架斗殴,上演了多次的武装冲突和流血事件。然而,即使黄河在三十年之内稳定了,辽阔的滩涂地暴露在这里,县西黄河沿线的老百姓也为种地而大打出手。因为飞地从来都不纳税,是白种,谁厉害谁就多种。抢滩地培养出了黄河岸边人的好斗和蛮横的精神,所以他们在平素间的为人处世之道就不足为奇了。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抢滩涂》,黄河沿线的万荣人,先是跟黄河对岸的陕西人抢滩地,后来又跟邻县的河津人抢,再后来就是跟本乡本土邻村的人抢。所以,在他们的身上始终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杆子”作风,这种做法代代相传,到如今还是这样。但是,这一带的人特别讲义气,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心口如一,不耍心眼。从来不欺骗人。而且,干活能吃苦,舍得卖力气,不耍懒耍奸,这也是一种传统的美德。

在县西的荣河与宝鼎,民情民风就是另一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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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滩涂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荣河镇曾经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下了谢村坡,工厂比猪圈多,一根钢棍一口锅,一夜就挣一万多。当年的荣河和宝鼎人造假出了名。有一个河南人的女人跟老公生气,喝了荣河人卖的老鼠药没有死,一化验老鼠药是玉米面。她老公为此给万荣写来了感谢信,说多亏吃的是万荣的老鼠药,要是换成别的地方的老鼠药,他现在肯定打光棍了。这可能是个笑话,但这分明是对这一带人的讽刺挖苦。1984年国家工商局打假,兴师动兵来到荣河,3000多个做劣假农药和微末剂的老板闻风而逃。但是,后来这些在逃的荣河宝鼎人相继在外建起了正规的化工厂。他们形成自己的原始积累后,由非法走向了合法化,正规化。荣河是万荣笑话的发源地,这里以“挣”出名。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还是为了生存。这里的村庄有一部分没有滩地,没有滩地的村,人均土地不到一亩,凭土地养活不了人,他们就得想办法。六十年代,大庆油田铁人王进喜曾说过这么一句名言: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如果说这是一种中国人的“挣气”的话,那么荣河人的精神就是这种挣气的最好的模板了。荣河宝鼎人最早从农村走向城市,涉足大千世界,经历广泛,上过当受过骗,但是自己也欺骗别人。跑生意搞推销,搞防水,凭的是用银子砸开了关系锁,挣回来大把大把的钱。于是,天长日久就沾上了“无商不奸”的毛病,也开始胡吹八道了。但是,也是由于职业的习惯,他们思想先进,花钱大方,能挣能花,“雪球”越滚越大了。在长期的实践中,这一带人的思维观念跟社会很接轨,成为了一个个的所谓的能干人,有本事人。他们眼中从来不服人,因为他们认为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10多年前,这一带挣了大钱的人还有一种想当村官的时髦。那些年几乎所有的村长都是在外挣了大钱的。他们不图什么,图的就是名,大把大把的贴钱给村里办好事。在外辛苦的挣钱,回来无私的奉献,这就是一种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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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荣河镇庙前村,正在建设中的特色民居

在县西,人们的攀比之风很厉害。盖房子、娶媳妇、安葬老人都讲排场。有的人有钱盖房子娶媳妇是耗财,有的人没什么钱也硬挣,结果是盖了房子过了事,几年都还不清欠债。不论从那个方面看,县西人的身上都充满了不服人的挣气精神。万荣人在外跟别人交流,几句话人家就会问,你是万荣人吗?而在万荣县城,县西人不论是口音还是风格,让人立马就能够感觉出来。这就是县西人。

穷则思变,环境改变人,但人也可以改变环境,这就是县西人的灵魂与精髓。

2、县东人的传统文化思想

最初接触县东人,大约在1998年。那年,万荣县在县东搞小麦覆盖,但是土地面积比较广的县东人不接受,他们不相信这个。当时政府为了推动这个技术,把化肥种子塑膜都白给老百姓送到了地头。可是他们就是不搞覆盖。有乡村干部和工作组,强行给他们把地种上,晚上他们竟偷偷的扯掉覆膜,仍然叮当叮当的摇着木楼重新播种。这件事情如果放在县西,老百姓可是求之不得呢!后来,竟有人把政府强行推广小麦覆盖的事情反映到了运城新闻单位,《运城日报》公开批评了这个乡镇强制农民搞小麦覆盖的做法,小麦覆盖半路“流产”。这就是县东人的思维:他们不相信科学技术,也不白白的沾你便宜。去年,我跟一个朋友骑着摩托车去县东,由于粗心大意摩托半路没油了。我们吃力的推着车爬坡,这时过来一个开着三轮电摩的60多岁的老人。老人停下车问清我们怎么回事后,他把车上装的给果树打药的几个水桶卸了下来,并递给一个油壶让我的朋友开着他的电摩车去打油。我这个朋友是一个慢腾腾的家伙,开车去了快两个小时了才回来。硬是把老头给果树打药的时间耽搁了。但是,面对我们的歉意和我掏出的20元答谢费,老人坚决拒收,乐呵呵的送走了我们。说实话,这要是搁在县西,根本不可能。县西人遇到陌上人有了困难,不一定会主动的去管。就是给你帮忙,不给你要几十元赔偿款才怪呢!这就是县东人与县西人的差别。论综合素质指数,县东人肯定不如县西人。但是就单单的人品来比较,县东人绝对胜于县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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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东人的身上充满了善良厚道的美德,同时也充斥着传统落后的愚昧。这种优劣兼之的表现,还是与地里条件生存环境和发展进化有关。他们发展的步伐跟县西比较,最低落后10年以上。20年前,改革开放已经让县西人换上了时髦的服装,男的西服革履,女的裙子飘飘,冬天有的都穿上了羽绒服了。但是我那年冬季到县东的三文乡去采访,遇到两个中年农民,穿的还是对襟的老式棉袄。他们的表情木讷,少有县西人脸上的光彩。2006年春节前夕,我随县委书记上山去慰问贫困户,还有的自然村没有用上电呢!不过,这种特别落后的情况是县东的局部地方,不代表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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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东之所以落后于县西,主要是观念思维方式的不同。县东土地面积辽阔,人均耕地三四亩,有的高达五六亩,并且土质肥沃,是万荣县的小麦主产区。比个例子:我的家乡所在地是县西某村,人均不到2亩耕地,亩产小麦200公斤左右。县西汉薛皇甫人均耕地4亩,亩产小麦300公斤以上。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县东人土地多,土地品质又好,使他们有一种“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传统观念,满足于现状,不出去闯荡。不出去闯荡也就带来了两个结果:一个是接触不了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没有发展动力:一个是没有染上了外面的恶习,保持了原生态的品格。所以说县东许多村的人善良而愚昧。

但是,近年来县东发展的步伐却跟上来了。新农村规划,巷道硬化,公益事业基础设施,苹果大桃栽植,农业园区建设,扶贫移民工程等等,像雨后春笋一样遍地开花。而县西似乎还停留在10前的状态上,一动不动了。哪么原因是什么呢?很简单,县东人享受了国家的政策,县东的干部摸着了一条门路,就是给国家要项目。而县西的干部不在要项目上费事,仅凭当初自己的一点实力给村里干上一两件好事之后,也山穷水尽了。毕竟,还是国家“财大气粗”,要扶持哪里哪里就会发展很快。我曾接触过汉薛镇的几个村干部,他们合作联手在省开放办的支持下,建起了几个万亩农业园区。田成方、林成网、管相连,路相通。每亩国家补助1000元以上,哪万亩园区要补助多少呀?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但是,这类项目只能在县东好实施,在县西是很难行通的。原因就是县东的老百姓厚道,不生事闹事,只要听说村干部给群众干好事,都极力支持,阔地挖树让路,迁祖坟修渠道都好协调。而在县西就不是这样了,“驴走牛不走”,村干部想连片整合土地,群众小脑子算计多,一是怕伤害自己的利益,比如修路伤地挖果树,他就会漫天要价。二是怀疑村干部借机会捞好处,我不腾地你也别想得好处。所以想搞农业园区建设在县西是很难行通的。世界上的事都应当用辩证法去审视,好事不会绝对的是好事,坏事有时候也会转化为好事。县东人厚道也就沾了这个“老实本顺人”的光了。

3、县西人与县东人现在的差别

县西人与县东人现在的差别是什么呢?简单的说就是:县西人两级分化大,县东人“和尚帽子平扑蹋”。

随着市场经济的暂时低迷,县西许多农民陷入了难过的日子。有果树的经营着几亩果树,但苹果价格连续几年不景气。没有果树的在跑生意或外打工,但市场疲软,没有生意也没有打工的好去处。北京昌平有个八贤庄,八贤庄有一个“万荣村”,生活着10000左右的万荣“北漂”人,他们都是县西的人。大家成天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是打麻将。说是跑生意等活干,可是一年四季没有几个业务电话联系,一个月消耗两三千元。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家,他们说回去了丢人,在这里村里人谁知道我们干不干活啊!2013年的时候,一年在这里还可以挣几万元,之后一年就不如一年了。但是这些人爱面子,不想呆在老家。

改革开放几十年,县西涌现出了一批企业家,这些人发展迅猛,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吃不完花不穷。但是,这毕竟是凤毛麟角,多数人还是靠打工。前些年,县西人给搞防水的人打工,一天能挣好几百元。他们能挣能花,大手大脚,消费观念超前,也不认为以后钱难挣,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积累。现在,收入一落千丈,陷入了困境。并且一时半刻还转变不了高消费的观念,成天生活在怨天尤人的较大的压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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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后土祠品字形戏台

而在县东,情形就有所不同了。过惯了普通消费,墨守陈规的县东人,人与人之间没有巨大的差别,潜意识里也没有大的欲望,加之他们土地面积大,收入基本能保证了平时的生活开支,他们仍能够四平八稳的过着日子。但是,也有的县东人说,他们有些人就是懒,不思进取,吃不胖饿不死,就是混日子的。

如何能够把县西与县东人的思维方式和作风融合起来,是许多人一直思考的问题。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是一个谁都知道谁都不去改变的事情。而且,他们还各自认为自己的传统风俗好,甚至有时候还指责对方,瞧不起对方,都抱着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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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北辛村观景台

除了县西和县东,还有几个乡镇属于县南和县北。高村、贾村、南张、通化,这几个乡镇位于209国道沿线。既不是东,也不是西,但是偏南的几个乡镇结合了县东和县西的风格,既吃苦耐劳又精通世故。他们靠科学劳动致富,日子过得挺不错。我曾在县南一个乡政府呆过两年,感觉这里的老百姓品质比较实在。而县北的人则有点邻县的味道,素质三言两语说不清,为人处事似乎有些强势。比如,前些年,有个镇上有一里多的木材市场,一字排开的30多家经营木料的老板都是当地人。当前来买木料的外乡人挑好了木料后,等候在这里的装卸工就要强行给你装车,否则你休想把车开走。前不久我去这个地方,在途中发现一个大娘搭着棚子在卖樱桃,我下去想拍照,说是给她宣传宣传,没料到被她不听解释,竟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这里的人也从来不把乡村干部放在眼里,村干部很难当。20年前一个村干部给不到法定年龄的儿子结婚,对立面竟采取电报告状的办法,把这个干部告到了正在举行的全国人大会议上,会议勒令省长王森浩马上回山西阻止这个非法结婚,当天晚上县镇两级领导带着几十名公安人员赶来了。县南跟县北比较,县南的人为人厚道实在也家底比较殷实,县北的人则狡诈甚至野蛮不太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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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县李家大院

再把县西、县东和县北的地方比一个例子,大家就会更好的知道各个地方老百姓的品行了:假如你同样在途中迷了路,县东人看见了会主动的上前积极的给你指点迷津;县西的人不会主动上前,但是你问路时他也会热情的给你指出方向;可是县北的人遇到你问路时,很有可能故意给你说一条错错路,让你多走一些弯路。这就是几个地方人的思想意识区别。而这些观念上的差异是与地域环境有着关系的。县西人不吃亏也不沾便宜。县东人把吃亏当福。县中偏北的人只能沾光不能吃亏。

龙生九子不一样,同是一个县份,同在一个太阳下面“晒暖暖”,但是思想观念却有着天壤之别,如何能够互相借鉴,优势互补,平衡发展,共同腾飞呢?真正有水平有思想的人都在期待着。

作者:林智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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