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层·记者在战位】
一切只为那一刻
——追寻东部战区陆军某旅20份党委议战议训会议纪要背后的故事
■解放军报记者 李秀宝 王士彬 费士廷
新华社记者 李宣良
东部战区陆军某旅在陌生地域组织实弹射击考核，全面检验部队实战化训练水平。图为装甲分队机动开进。刘志勇 摄
“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我们这支军队能不能始终坚持住党的绝对领导，能不能拉得上去、打胜仗，各级指挥员能不能带兵打仗、指挥打仗。”
“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这一关键时刻的“三个能不能”，是担任军委主席之初发出的“胜战之问”，也是全军各部队战斗力建设必须回答的时代课题。
新年伊始，在全军学习贯彻中央军委军事工作会议精神之际，记者深入八闽军营，探寻“胜战之问”的时代答题人。
在东部战区陆军某旅采访，这个旅调整组建一年半来的20份党委议战议训会议纪要引起了记者的关注。从这厚厚一摞纪要里，记者读出了这个旅官兵作答“胜战之问”的坚强意志和备战打仗的坚定决心：一切只为那一刻。
议战议训，雷打不动。备战打仗是部队的主责主业，更是党委的第一要务——
把关定向聚焦打赢，决议大事中心居中
这是8本看似普通的会议记录本，白皮红字，A4纸大小，如果不是组织科的同志郑重其事地从保密柜里拿出来，可能都不会引人注意。
这又不是普通的会议记录本，对这个旅几千名官兵来说，“党委会记录本”6个红色大字和封皮上红色的镰刀锤头图案，时刻在提醒着这里见证了该旅调整组建以来一切重大事项的决策。
翻开这些记录本，一次次事关部队建设发展的讨论、分析，一次次重大事项的研究、决策，一一展现在记者眼前，旅党委历次议战议训的原始记录清晰可见。
自2017年4月底调整组建以来，这个旅每月一次议战议训雷打不动。截至记者采访时，他们先后整理下发20份共7万多字的旅党委议战议训会议纪要。
把关定向、决议大事，是一级党委的主要职责。这个旅党委议战议训始终聚焦打赢，确保中心居中、主业主抓。
调整组建之始，所属部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营区内熙熙攘攘，许多人第一个念头是：安家。而旅党委这个月议战议训的核心就两个字：战备。
面对部队建制打乱、战备底数不清、行动能力不托底的现状，全旅组织开展“战备周”活动，第一时间建立各类值班、组织人装定位、修订战备方案，快速恢复战备秩序，随时迎接挑战。
那天，正逢旅组建后第一个假期。值班的旅长赵义然接到大门哨兵的电话，说战区陆军机关来了一辆车。
几分钟后，战区陆军作战处一位中校参谋走进值班室，刚寒暄两句，便递来一纸命令：旅值班分队立即出动，执行反小股“敌人”袭扰任务。赵义然二话没说，立刻下达命令。
28分钟后，值班分队完成了人装出动、物资装载和车辆编队，做好了出动准备。这位参谋感叹：没想到一支刚组建几天的部队反应这么迅疾。
中心居中，说起来简单，落下去不易。部队调整组建，大到部队建设规划、营区营院建设，小到每名官兵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一项工作出现纰漏，都可能带来不良后果。
主业主抓，要能随时掂量出轻重、分辨出缓急。工作千头万绪，杂事多不胜数，但旅党委目光始终紧盯备战打仗。
2017年8月22日，专题议训会，在以往战建特点规律研究基础上，旅党委部署了以合成旅作战运用、合成营作战运用、合成旅侦察体系建设等9个课题为代表的作战问题研究，着力搞清各个体系的人装编配、任务特点、能力需求、制约条件、解决办法等关键问题。
在合成一营采访期间，营首席参谋王乐乐向记者展示了他们一年多来的作战运用研究成果：
一张营连班火器配系表：从营长、连长到班长，编制有什么火器、弹匣容量多少、弹药基数多少、有效射程多少、主要用于杀伤或歼灭多少米内的什么类型目标，一清二楚；
一个“画战术”图册：或防御战斗，或进攻战斗，从开进、展开到冲击、克服和通过阻碍区等，从队形、路线到班排动作，栩栩如生。
王乐乐感叹：“把战斗力‘画出来’，乍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实际上正因为我们采用了一点一滴学装备、一招一式学战术的笨办法，让每一名营、连指挥员弄明白了在新编制内要打什么仗、怎么打仗的大问题。”
资源投向投量，是衡量一项工作是否受重视的标志。中心居中，就是要调动一切资源为备战打仗服务，向军事训练聚焦。
俗话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在这个旅党委一班人眼里，这个“刀刃”就是备战打仗。
有数字为证！这个旅调整组建以来投入战备建设和实战化训练经费高达4200多万元，其中，他们从家底经费中自掏腰包拿出的经费占三分之二以上。
备战打仗就是风向标。旅党委议战议训的动向，不仅改变各项工作着力方向、有限资源的投向投量，更触动了官兵的心思。
工兵连连长钱晨海说，以往在连队当主官，别的不说，光养猪种菜就要牵扯不少精力、花不少心思，现在，猪不用养了，菜地变成训练场了，由于连队工程机械装备多，整天就琢磨再到哪里弄一块合适的训练场。
采访期间，记者曾路过新兵12连训练场，在七八亩大小的场地内，80多名新战士正挖单兵掩体、搞埋雷排雷，训练搞得热火朝天。指导员田野说，这里曾是旅里最好的菜地。
曾经横平竖直的菜地，如今已是坑坑洼洼，面目全非，望着这一片狼藉的现场，记者深知，旅党委会议室里那一场场议战议训的声音正传遍营区的每一个角落，改变着军营里的点点滴滴。
议战议训，问题第一。对备战打仗的短板弱项扭住不放、持续用力，在集智攻关中科学决策——
问题从训练场而来，对策奔训练场而去
议战议训，重在解决问题，也难在解决问题，对一支从新起点出发的铁甲劲旅来说更是如此。
翻开2017年旅党委议战议训会议纪要，一个个“缺”字像一座座山横在党委一班人面前：
7月31日议训指出，在筹划和组织训练中有缺认识、缺理论、缺队伍、缺标准、缺保障、缺作风等问题；
8月22日议训，反思训练存在问题时查找出缺引领、缺标杆、缺氛围、缺改善、缺督导等原因……
这一个个“缺”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道听途说，都是党委一班人从训练场上调查而来，有硬件问题，也有软件问题，有老问题，也有新矛盾，都是不同训练阶段不同训练课目暴露出的。
与这一个个“缺”相对应的是一个个“多”：兵种多、专业多、训练内容多。按新大纲规定，全旅每年要完成十余个兵种百余个专业几千个训练课目。
军事训练是备战打仗的基础工程，训练落不了地，备战打仗就是空中楼阁。旅党委在加大经费投入，强化场地、装备、器材、教学保障的基础上，广泛征求意见和深入民主讨论，以新大纲试训为契机，建立了一套精准抓训的制度机制。概括起来就是：9算、5小、3张表。
9算，即算人员、算时间、算内容、算质量、算等级、算弹药、算摩托小时、算措施、算场地。
5小，就是连队每周训练“5小制度”，即每个训练日小交班、周训练结束前普考、周四上午备课示教、周五集中研究制订训练周表、周日下午召开训练准备会。
3张表，即单个人员训练内容体系表、训练成绩登记表、单课目训练质量监控表。
去年开训后，作战支援营计算手枪子弹消耗时用错了标准，刚过半年子弹告罄，影响射击训练进度，受到了旅里批评。该营教导员陈绍贤感慨道：“如果说，9算是弄清军事训练底数，5小就是具体抓训练落实，3张表则是训练监控，三者结合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抓训练的制度机制。”
制度上墙容易、落地难。为了保证训练制度落实，这个旅严格抓过程控制，用月、周工作计划统住训练时间落实，为训练落实加上“保险”。
全旅每周工作计划由旅长、政委签署后，下发部队的同时，上报集团军机关。落实过程中，集团军按这个计划督查，旅里成立以训练、管理、人力、纪检、保障部门相关人员组成的训练监察组，常态不打招呼深入一线督导，发现问题现场纠治、现场整改。2018年，全旅有13人因训练问题被问责，4人因没抓好单位训练作检讨。
训练计划刚性强了、约束力大了。上士张国威说，以前基层有句“顺口溜”，说“计划不如变化，变化不如电话，电话不如首长一句话”，现在这种现象不见了，训练计划再也不会因人为受到冲击，即使有上级首长来检查，也是你检查你的，我训练我的。
议战议训，导向鲜明。无论是用人、考评，还是评功评奖，都坚持战斗力这个唯一的根本的标准——
让谋备战打仗的有奔头，让干备战打仗的受尊崇
这是两次议战议训会议传递出的信息，一呼一应，全旅震动。
2017年11月22日，旅党委专题议训会提出，要立起为战导向不含糊：
一是表彰奖励向军事训练倾斜，让那些对战斗力贡献大的单位和个人受表彰得实惠；
二是选人用人向尖子能手倾斜，让训练尖子吃香、专业能人抢手；
三是追责问效向末尾成绩倾斜，对军事工作抓得好的要表扬请功，对抓得差的要批评问责。
2018年1月26日，旅党委新年度第一次专题议训会议纪要显示，开训比武竞赛有22名官兵获嘉奖，同时取消17人立功受奖资格，延缓2名代职干部转正。
旅党委有部署有落实，有奖励有惩处，以行动立起了备战打仗的鲜明导向，并向全旅各个层级和各个角落传导、扩散、发酵。
旅参谋长江利波的任职经历就是一个广为传播的典型事例。
调整组建之初，江利波担任副团职作训科长，9个月后，江利波被任命为旅保障部部长，又过了5个月，江利波走上旅参谋长岗位。
一年多时间，江利波的职务步步高，岗位一个比一个重要，全旅官兵不但没有异议，反而人人服气。
为啥？担任作训科长时，江利波参加集团军作训科长、作训参谋比武夺得第一名。担任参谋长时，在东部战区陆军组织的演习观摩中，他连续40分钟指着沙盘口述作战命令，没有看一个字的参考材料，指挥素养之高令人赞叹。
“他在岗言战备战，抓训练是行家里手，重用他，我们打心眼里服气。”坦克一连连长周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抓备战打仗的人有奔头、干备战打仗的人受尊崇，在这个旅处处可见、时时可遇。
在这个旅营区显著位置矗立着一座巨型“龙虎榜”，比武夺魁的各类训练尖子照片张贴其上，时刻接受过往官兵的点赞。
不要说站在“龙虎榜”下，只要远远瞅上一眼，下士曹世平都难掩心中的激动。
1月2日，曹世平参加集团军开训动员比武，获得手榴弹投远第一名，他的彩色标准照被放大贴在“龙虎榜”上。
“看！比武之星那一排第二个就是我。”站在“龙虎榜”前，曹世平自豪地告诉记者：“我享受的待遇还不止这个，比武夺冠返回旅里那天下午，旅长、政委带着旅常委和全旅官兵在大门口列队迎接，还在招待所为我们举行‘英雄宴’，请我们吃饭。我一个普通战士靠一块比武金牌受到了这么高的礼遇，你说，我能不激动吗？能不努力训练吗？”
以往，许多部队的习惯是半年小表彰，年终大表彰。现在，这个旅每个训练阶段结束后都有表彰，有一个就表彰一个，有多大成绩就给多大奖励。
仅2018年，这个旅就召开6次表彰奖励大会，给76名训练尖子记三等功，占全旅年度奖励指标的84.4%，给941名官兵记嘉奖，占比83.6%。旅政委林庆华笃定地说：“我们党委一班人的目的就一个：让训练尖子吃香走红。”
训练有为，就有地位、有荣誉；训练无为，不仅没地位，自身进步也受影响。
卫生连两名军医，共同课目考核不合格，被推迟晋衔。二营一名代理指导员，因体能考核不合格，被延期转正。去年全旅有10名干部因训练成绩不合格暂缓晋职晋衔。
干部“逢晋必考”、军事训练“一票否决”正在这个旅落地生根；训练有功、训练光荣，正在这个旅成为一种追求、一种时尚。
议战议训，贵在落实。防止议归议、干归干，议而不决、议而不行，推动备战打仗向深里走、实里落——
从实战需要出发，对战争胜败负责
数据最能说明问题，关键的数据最能说明关键的问题。
2017年8月22日，旅党委专题议训会，分析训练形势时提到两组数据：
一组是各营摩托小时消耗：截至8月18日，除合成一营、合成四营、防空营年度摩托小时消耗超过50%外，其余营摩托小时消耗尚未达到35%；
另一组是弹药消耗：建制营仅合成一营、合成四营弹药消耗超过半数指标，其余营弹药消耗距年度指标差距颇大。
采访期间，记者获得了一组最新的权威数据：全旅2018年摩托小时消耗是2017年的2.1倍；2018年枪弹、炮弹、导弹消耗分别是2017年的2.4倍、3.9倍、2.7倍。
摩托小时消耗、弹药消耗是衡量装甲机械化部队实战化训练的两项硬指标。东部战区陆军领导说，这两项指标成倍递增，说明旅党委议战议训精神正在训练场上落地生根，部队实战化训练质量正迅速提升。
终端看效应。党委议战议训成效如何，训练场的变化最有代表性，也最有说服力。
穿行在这个旅各个训练场，耳濡目染间，记者强烈地感受到训练正一步步迈向战场——
射击训练场上，以往是固定距离、固定姿势、固定靶标射击，如今射击训练是不同距离、不同姿势、不同角度、不同靶标；
工兵训练场上，以往是抱炸药包，跑路线、做动作，现在是综合扫雷车、重型冲击桥、多功能作业车、火箭布雷车等多种制式破障装备、破障器材齐上阵；
侦察兵训练场上，以往是一根绳子、一把刀，满树林跑。如今是光电、雷达、红外线各种侦察装备随身携带，野战生存、战场救护、立体侦察等100多项训练课目逐一实施；
备课示教训练场上，以往是场面大、展示多，挂图、教具、视频一应俱全，看着赏心悦目，效果不得而知。如今备课示教临时抽调听课战士，教官讲完就考核，用考核成果来检验授课成效……
“像打仗一样训练！”翻开这个旅党委20次议战议训会议纪要，实战的气息扑面而来，旅党委一班人抓实战化训练的紧迫感、责任感跃然纸上，实战化要求正从党委议战议训会场传到演习场，令人仿佛能闻到硝烟味、听到枪炮声。
2018年3月、9月、10月，旅党委3次议训，围绕在皖北实战演习定方案、想对策，让官兵在近似实战中摔打、锻炼。
皖北那场演习，他们先当“红军”，再当“蓝军”，与实力强劲的对手在高山密林中进行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中士喻登辉说，他们12名侦察兵在山上利用地形潜伏了5天5夜，使用北斗系统和电台把“敌人”疑似炮阵地、指挥所等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到我方指挥所；
下士罗冬平讲，他和战友担负防御任务时，阵地之外，三步一个陷阱、五步一个障碍，对手每前进一步就要“丢掉”几条人命。直至战斗结束，对手也未能越雷池一步。
在这场整建制的实兵实弹对抗演习中，这个旅取得了总评801.5分的成绩，位列参演部队第一名，也是历年参演部队的最高分。
从实战需要出发，对战争胜败负责！这个旅党委议战议训正推动备战打仗向深里走、实里落，甚至走进基层官兵的心灵深处。
工兵连文书兼军械员张杰，去年6月在集团军半年基础课目考核中夺得爆破专业第一名。这是他加班加点训练的成果。
记者问他：文书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杂、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挤时间训练？小伙子平静地说：战场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备战打仗需要每个人作准备，谁都不能例外。
行走在这个旅营区，记者经常听到这样的歌声：
有一根弦我们紧绷着，
有一种使命我们肩扛着，
有一片风浪我们紧盯着，
有一声号令我们等待着……
这激昂的旋律让人热血沸腾，这是官兵对祖国和人民的庄严承诺：“我们时刻准备着！”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19年2月11日01、02版）
编辑：熊永新 扶满 郭萌 霍雨佳
编审：任 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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