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武汉,持续高温干旱,桂花未能如期盛开。直到十月,满城桂花满城香的秋景,才如爆裂般呈现。武汉的桂花,虽延期,但从未缺席。
人至暮年当如桂,不争也不屑于争,朴实淡然、自在宛然、柔和怡然。
桂花,清香高洁,品格才华出众者的象征。
汉武帝曾问东方朔:孔子和颜渊,谁的品德更高尚?东方朔回答说:颜渊确实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就像这一山的桂花,独自芳香。孔子则像春风一样浩荡,天下万物都受其化育熏陶。桂花因此而成为品格才华出众且洁身自好者的代称。
300多年后,郤诜进一步坐实了这一说法。
晋武帝时期大兴选拔推举人才,经吏部尚书崔洪举荐,郄诜出任吏部的左丞相。随后,外放雍州刺史。晋武帝在东堂召见郄诜,问他如何评价自己。这位左丞相郤晞的贵公子坦然回答说:“我就像月宫里的一段桂枝,昆仑山上的一块宝玉"。他用广寒宫中一枝桂、昆仑山上一片玉来形容自己。据说这位郤诜确如他自我评价那样,在任时威严明断,官誉非常好,因此也坐实了桂树作为才华出众者代称的说法。
桂冠,也就是用桂树叶、桂花编制的头饰,是人品、才能、在某一方面有突出贡献者的专享。
桂冠一词最早出现在公元7年的古希腊神话《阿波罗与达芙妮》中。据说宙斯的儿子、光明与预言之神阿波罗,在受父亲之命消灭怪物凯旋回归途中,看到一个小孩在玩弓箭,忍不住说“你太小了,不能玩弓箭,小心伤着自己”。
谁知这小孩根本不听,“嗖”地朝他射了一箭。接着,又向旁边路过的一位美女,也就是河神的女儿、阿波罗妹妹的拥趸达芙妮射了一箭。
这个“熊孩子”不是别人,他是爱神丘比特。他射向阿波罗的这支箭,会让中箭者不可救药地爱上中箭后看到的第一个异性。射向达芙妮的这支箭,却是让中箭者万分厌恶中箭后看到的第一个异性。
此后,阿波罗千山万水、不休不止地追求着达芙妮。达芙妮千方百计、天涯海角地竭力想摆脱阿波罗。最后,避无可避、几近崩溃的达芙妮站在河边,大声请求父亲将自己变成一棵月桂树,以避开阿波罗。
呵呵,“熊孩子”原来真得不好惹!哪怕你初心是为他好。
阿波罗看到达芙妮变成月桂树后,伤心不已。因为爱,他用神力让月桂树四季常青、花香四溢的。他还用月桂树枝做成竖琴,日夜弹唱;用月桂花装饰自己的弓箭,把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戴在头上、挂在车上……最后,“熊孩子”丘比特的恶作剧得以完美收场:达芙妮被阿波感动了,戴着月桂花冠嫁给了阿波罗。
此后,新娘戴月桂花冠渐渐风行开来,并逐渐成为诗人和胜利者的头饰。据说古奥运会会给胜利者戴上象征荣誉的花冠,第二名戴的就是月桂花冠。
在我国,“桂冠”这个词的出现比古希腊晩了近200年,源起于曹操的主薄,也就是秘书长繁钦的《弭愁赋》,是一位面容妖冶动人、神情聪慧、身形婀娜、让人见之忘愁的美女载的头饰。这位美女“褥阿縠之桂裳、纫畹兰于缨佩”,“整桂冠而自饰,敷綦藻之华文”,也就是说这位穿着印有桂花的縠绸衣、腰带上装饰着兰花的美女,在朝阳中整理自己头上的“桂冠“,抚平印有极华美的藻井图案的衣服,瞬间平息了繁钦触秋景产生的伤悲、时局动荡中壮志未酬的感伤、怀乡思亲的悲愁。
蟾宫折桂,高中进士者的贺词。
隋代科举,多在桂花盛开的八月。此时,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及其家属、亲友会取广寒高中之意,用桂花、米粉制作广寒糕,相互赠送,并用“蟾宫折桂”来祝贺高中进士的人。
到了唐朝,新中进士会在大雁塔内题名。“雁塔题名”成为进士及第的代称。清朝还出现了“雁塔题名、蟾宫折桂”的花钱。
兰桂齐芳,寓意子孙仕途昌达显贵。
丹桂、金桂、银桂、籽桂、四季桂、朱砂桂和鸳鸯桂等,只有丹桂和金桂会在每年五、六月结籽,人称桂子。“桂子”与“贵子”谐音。所以,有些地方在生了男孩后,会在院子里或院子后、男孩书房附近种上丹桂或金桂,再配以兰䓍,寓意金玉满堂、兰桂齐芳。银桂银桂与“迎贵”谐音,则种在院子外的路两边,寓意喜“迎贵”人。
桂花,自唐宋以来,深得文人墨客的喜欢。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堪称经典: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首词,如果后面两句能改改就好了。骚人收与不收,桂花就在那里芬芳着、四季常青着,不争不抢,自在怡然。
最得桂花神韵的画家,当推吴昌硕、齐白石、来楚生和陈半丁。
晚清民国时期的艺术大师吴昌硕,是公认的继徐渭、八大山人、石涛、赵之谦之后最著名的大写意画家。大师所画桂花,枯笔折枝,浓墨钩茎点叶,枝间随意点染黄色小花,花繁叶密,刚柔相济,淡而不薄,神韵十分秀丽。他的得意门生来楚生所画的丹桂,“叶密干重绿,花开万点黄”,胜在似与不似间。
大师齐白石九十高龄所画的桂花,以墨写桂枝及叶筋,以青绿含黄晕染桂叶,枝叶间点缀淡黄色桂花,树下一对长耳短尾兔子,一黑一白两,浓淡适宜,妙趣横生。
现代著名国画家陈半丁,则是取桂子兰孙,兰桂齐芳,将桂花与兰花画在一起。
漫步桂花盛开的东湖绿道,在时远时近的桂花香里浮浮沉沉,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踩着滑板一闪而过,真好!因为前方更值得年轻人追索。年纪大的人悠然缓行,笑容平和、眼神慈爱,也是真好,因为当下不杂且有花香氤氲。
人至暮年当如桂,自在芬芳、柔和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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