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金锁记(张爱玲金锁记鉴赏系列连载)(1)

前篇讲到七巧与众妯娌姊妹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惹了一圈子人不高兴,大家都不再理她。尽管她没趣地找到别人说话,别人也是甩她两句不好听的话就离开了她。

那天给老太太请过安,七巧害得小姑子大哭一场,众人都走散开去,老太太继续做她的信佛功课。这时姜家三少爷一路打着哈欠也来到老太太处,他是个结实的小伙子,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青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

三少爷骑在椅子上吃他老婆剥的核桃仁。老二媳妇七巧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一眼看见了季泽,身不由主地就走了过来,绕到老三媳妇兰仙的椅子背后,两手兜在兰仙的脖子上,把脸凑下去,说:“这么一个人才出众的新娘子!三弟你还没谢谢我哪!要不是我催着他们早早替你办了这件事,这一耽搁,等打完了仗,指不定要十年八年呢!可不把你急坏了!”

七巧为什么当着兰仙和季泽的面说这个话?是因为兰仙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出阁的日子正赶上非常时期,没有风风光光的出嫁,潦草成家。七巧这一提,勾起了她的不快,立马拉长了脸。这正是七巧要的效果。

七巧和小叔子当着老三媳妇的面逗嘴寻开心。其实她嘴里说笑着,心里在发烦,一双手也不闲着,“把兰仙揣着捏着,捶着打着,恨不得把她挤得走了样才好。”老三媳妇再怎么大家闺秀,任凭她再有涵养,也会忍不住要恼怒了。结果心里一急,磕核桃使差了劲,把那二寸多长的漂亮指甲齐根儿折断了。七巧这时故意哟了一声,呼唤丫环拿剪刀来让兰仙重新修一修。兰仙还能坐得下去吗?自然是起身出去了。

七巧瞌睡了,兰仙送枕头。多好的事啊。七巧顺势就坐在了刚才兰仙坐的椅子上,开始向季泽表白心迹。

张爱玲金锁记(张爱玲金锁记鉴赏系列连载)(2)

七巧是个正常的女人,她有着“燃烧得像着了火”的情欲。然而多年来,她那个坐起来脊梁骨直往下溜儿,看上去还没有三岁小孩子高的丈夫,是不可能让她正常的情欲得到满足的,那情欲被死死地压抑着。但压抑并不能使情欲熄灭,越是压抑得厉害,越是要通过反常的方式寻求出路,得到补充。

七巧希望能够在小叔子季泽那里寻求到情爱,她认为她嫁到姜家就是“为了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和季泽相爱”,多少个寂寞难熬的日子里,她都没有忘记这个美好的初衷。

今天她气走了兰仙,主动向季泽表达自己的爱。当季泽说全家人都齐了心管教他,无非是怕他花了公账上的钱时,七巧告诉他,哪怕季泽在公账上闹得亏了空,押了房子卖了田,她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爱啊,为了爱,最初的七巧是大方的,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七巧想爱人,也希望人爱他。这时她会将手贴在季泽的腿上,她会任凭季泽捏她的脚,也会低声地对季泽说:“我就不懂,我什么地方不如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过去有一句俗语:男人的头女人的脚,能看不能摸。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捏女人的脚的。因为七巧爱季泽,她不觉得他捏她的脚是轻佻,反过来,她有一种幸福的享受感。

张爱玲金锁记(张爱玲金锁记鉴赏系列连载)(3)

七巧渴望爱情,然而即使是像季泽这样浪荡的公子哥儿,因为“早抱定了宗旨不惹自己家里人”,顶多嘴上说几句骚话逗逗她,或者轻佻地捏一下她的脚,始终也没有给她丁点儿的情爱。关键的问题是,季泽认为七巧的嘴太“敞”,脾气太“躁”,瞒不了人,再加上七巧的人缘不好,上上下下没有人肯代她包涵。即使是七巧豁出去了,闹穿了也不在乎,季泽却认为自己不能冒那个险,因为自己还年轻。一句话说穿了,就是季泽不愿意冒险施舍给七巧爱情。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时间的流逝和无情的现实迫使七巧一点点地失望下去,情欲的亏损让她感到郁闷,让她痛苦,她就开始抽大烟,企图以此麻醉自己。但是大烟只能缓解一时之苦闷和烦忧,不能从根本上满足七巧的心理渴望。那么,其他还有什么能满足七巧的心理渴望呢?且待下回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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