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守岛人》全国热映以来。影片受到了福建文艺界专家的一致好评。福建师范大学文艺学博士,福州市作协常务副秘书长郑小莲如是说:

电影守岛人观后感真实(福建文艺界热评电影守岛人)(1)

1座岛,2个人,3只狗,32年,189本执勤日记,368面国旗,11680天出勤,这是“人民楷模”王继才夫妇的守岛数据。数据是乏味的,但当它承载了具体到每分每秒的年华和沉淀在每词每字的责任,承载了这片土地上人民的平凡和人民的非凡时,乏味就成了至味。在电影中,如何用125分钟把这些乏味的数据酝酿出至味,把“你守岛,我守你”的“守岛”故事讲好,把“一件事,一辈子”的“守岛精神”传达到位,如何让各行各业的观众在其中看到自己,产生共鸣,获得力量,是个相当大的挑战。

故事的原型王继才生前是江苏省灌云县开山岛民兵哨所所长,从1986年的风华正茂直至2018年在岛上执勤中逝世,他把他的人生交给了开山岛。这个孤岛位于黄海前哨,面积仅两个足球场大小,没有淡水,人迹不至,物资匮乏,环境恶劣,但无论从国防海防、气象监测、打击走私等角度都有不可不守的重大意义。一方面是极度艰苦的环境难以留住“守岛人”;另一方面是重大的政治意义要求“靠得住”“信得过”的“守岛人”,这是一个无人关注的平凡岗位,也是一个注定要牺牲自我、牺牲家庭的伟大岗位。26岁的王继才选择了岛,他的妻子选择了辞去公职陪他守岛,如此32年。

32年孤独守岛,放到两个小时的银幕上,是极度沉重但不好展现的人生故事。一方面,守岛执勤本身是琐碎、枯燥和重复的,故事的内核就是平凡人在平凡岗位上日日夜夜点点滴滴的深耕,要把观众的眼留在剧场心留在岛上,就必须把素材编织得简洁而有热气。另一方面,这对夫妇在守岛中经历了非人的艰苦和惊人的牺牲,如果过度凸显苦难叙事或崇高叙事,故事就可能偏移向英雄传奇,这种传奇性可能冲击“守岛”精神的表达,基调也可能过于沉重乃至悲怆,这种悲怆可能阻碍“守岛”价值感乃至幸福感的强化,也有违王继才夫妇真实的拓荒感受。再者,主旋律电影一旦企图用宏大话语生硬地揭开一个崇高的内核,可能使观众心生排斥,不仅难以共情,更辜负了楷模;而一旦流于煽情,又可能直接在剧场宣泄完激荡的情绪,难以存储真正隽永的心灵力量。《守岛人》电影的成功之处,在于其讲述的不是纯粹的“英雄”而是有温度的“楷模”,在于其精准地把握了“平凡”与“不凡”的尺度,把握了“牺牲”与“得到”的力道,把握了“真情”和“煽情”的分寸。

电影守岛人观后感真实(福建文艺界热评电影守岛人)(2)

电影可以选择塑造一个坚定的英雄,但它没有。在“公”与“私”的取舍中,惯常的“无怨无悔”模板被“有怨无悔”取代,“有”和“无”的矛盾产生了巨大的张力,电影主要是以这种心灵张力,而不是以传奇情节推动叙事发展的。这里的“怨”,早期指向个体在残酷自然前的脆弱、也指向对家庭幸福的合理追求。王继才在电影前半部分频频要求下岛,即是因为难以忍受艰苦孤独和思念家人。如果说这种“怨”还基于个人利益的“得到”,那么后期的“怨”则指向不能两全的“付出”。主人公甘愿守岛,但父亲病逝不在身旁、妻子生产无法住院、女儿年幼辍学养家、儿子遭受报复威胁,对家庭的种种亏欠在不断累积,这种亏欠又是不可偿还不可弥补的。正是因为两厢都是爱,都是责任,取舍才尤为痛苦。但恰恰是因为“岛”庇佑的是千万家的“爱”和“责任”,因为人物切身感受过亏欠小家的痛苦,接收过父辈关于战争的记忆,对“小家”的爱越深沉,愧疚越深刻,他就越不能让其他小家承受失去。“守”与“走”所象征的“公”“私”对立为“家”“国”的同质之爱所升华,“守岛32年”才能显得如此合情和动情。这样的人性挣扎富有层次感,带着人民真实的体温,因而生出巨大的穿透力,它比任何宏大言说都更能让观众确信,这是伟大但真实的故事,这是崇高但真诚的取舍,这是遥远又与我共通的悲欢。

既然愧疚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电影也可以选择通过煽情地刻画崩溃来凸显人物的“大爱”,例如在女儿因家贫不得不辍学养家时,增加夫妇的争吵,哪怕是妻子个人长夜哭泣的剧情,它也没有。痛苦在影片里是沉默的、压抑的,是以体谅和成全的方式流淌的,痛苦指向的不是“悔”与“恨”,而是“爱”。电影将镜头对准了妻子王仕花——一个在职业中切身体会教育重要性的人民教师,一个在择偶标准中暗示其非常在意受教育程度的知识分子,一个在女儿牙牙学语时就开始夜夜早教的望女成凤的母亲,忍着泪平静地对丈夫隐瞒了这个消息。而为了规避同类事件的堆叠导致的煽情,电影甚至克制到连现实中王继才为了守岛升国旗无法参加女儿婚礼这样的事件都没有提及。在感情的诠释中,不舍所以牵挂是容易的,不满所以争执也容易,王仕花在影片中首打离婚报告、女儿辍学后对父亲宣泄皆是如此。但理解和成全很难,它指向生活中真实具体的牺牲,因而尤为厚重,厚重到无需煽情也足以温暖人心。

电影守岛人观后感真实(福建文艺界热评电影守岛人)(3)

如果要彰显伟大,电影还可以在台词中直接以政治话语来承载“国”与“家”、“党性”与“人性”的叙事内核,尤其是在王长杰和王继才两个军人的上下级对话中。可它还是没有。电影选择了更柔软的日常话语:“兄弟,我找不来人”“你放到哪个时候,都不是孬种”。日常化乃至家常化的台词与大量凝视的、沉默的特写镜头,使王长杰这个武装部官员的严肃形象被重复柔化,二人不但是领导与下级的关系,更是从父辈起就相熟的世交,是情谊深厚的战友。这一方面是小镇熟人交际圈的真实投射,另一方面则暗示了另一个“家”与“国”、“公”与“私”的抉择:从客观来看,王长杰并不是完全找不到人换岗守岛,但这个岗位不只是需要人,更需要一个爱岗敬业的人,一个在走私等各种非法利益面前靠得住站得稳的人。他宁可选择几十年来被愧疚苦苦折磨,甚至到了临终仍难以释怀的程度,也不愿在合法的权力范围内为私交松口。形象越柔化,情绪越愧疚,其内核的政治责任感就越坚硬,党性和人性、政治任务的严肃和战友间的真情因此交融在一起,构成了“国”与“家”可感知的具像投射。而在更极端的“生”与“死”的考验中,如走私船黑恶势力上岛打击报复事件,电影也没有把它处理成吸引眼球、热血刺激的警匪武斗,整个单元甚至只占了十多分钟剧情,但王继才台词里那句“快,走私船又来打人了!”的“又”字,平淡而惊心地托起了一万多个日夜的不安与恐怖。电影不必为此再发出宏大的议论,甚至不需要澎湃的人物主题音乐,不需要翻转镜头和蒙太奇,因为那一刻,观众已然看到了电影中多次唱响的那句“用血肉筑起的新的长城”。

电影守岛人观后感真实(福建文艺界热评电影守岛人)(4)

可以说,这是一部“克制地讲故事”的电影,一部从普遍人性出发、以情感人的电影。在克制叙事的同时,细节铺设却不遗余力。艾伯托艾柯说:讲故事首先要建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要尽可能地用细节支撑起来。在《守岛人》中,扑面而来的细节是无声的力量,它们以比喻、象征和隐喻的功能悄无声息地营造了孤岛的氛围,彰显了守岛的内核,甚至展示了岛外的未来。

一些细节增加了场景的可信度。电影的大部分镜头是在福建平潭岛拍摄的,台风肆虐中破碎门板上的海带、退潮后岩石上密密麻麻的藤壶和海螺、海产市场里成山的海蛎壳和淌着脏水的潮湿地面、衣服被太阳晒过后析出的盐花、岛上成云的苍蝇和毒蚊、用来过滤雨水的泥鳅甚至不同季节海水的颜色变化,无处不在的海岛元素通过感知的发酵,共同将浓烈的海风腥气吹向剧场里的观众,又将观众挟裹进故事现场。

一些细节增加了时代的可感度。电影围绕岛内和镇上两个场景展开叙事,它们共处一个时代,却有两种时间流逝速度。岛内的变化是缓慢的,镇上的发展却日新月异,这种流逝是通过房屋的内设、道路的拓宽、玩具的更替、手机的换代、渔船的改良等一晃而过的细节透露的。这些细节不仅真实再现了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国家经济的巨大腾飞,同时还承担着更重大的意义:主人公有过这样一句台词:抗日期间,就因为没有人守岛,日本军队在岛上驻扎一夜后攻上镇里。换言之,两个场景的细节不但暗示了时代的发展,还以快与慢、新与旧、繁华与孤独的强烈对比,无声地论证了王继才守的是岛,更是岛后镇上百姓平安喜乐的生活;是因为存在王继才和王继才们,因为有人在承受岛上凝滞的时间和艰苦的条件,时代才能这样飞速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的中后段,随着镇上发展到一定程度,岛上也开始了飞速变化。荒岛上种植了蔬果,广播收音机被收录音机取代,手持式望远镜发展为立式高倍望远镜,手机不但有了信号,还是智能手机——国家和百姓没有忘记是谁在负重前行,没有忘记与负重者共享繁荣。

另一些细节增加了隐喻的人文性。岛上桃树的抽芽拔节、茁壮成长、叶茂枝繁、硕果累累,作为明显的成长性隐喻,既指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牺牲情怀,也指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里百姓的铭记与感怀,还指向“桃李满天下”的壮大与传承。王继才的父亲、王继才和他考上国防生的儿子;战争期间牺牲的大斗子连长、被王继才救活的小豆子兄弟和他不断兴建的弘扬传统文化的武校;岛上的大黄、欢欢和后来不断繁衍下去的狗;片首望远镜中的一艘军舰到片尾的成片军舰,乃至王志国屹立的远洋上的军舰,重复地强化着这一“传承”与“发展”的主题。当然,这是在公共语境里的符号指向,在私人话语中,桃树还另外蕴含着极为浪漫的表达。一个孤岛岛主,因为桃树而成为了“桃花岛主”;两个平凡男女,在岛上的枯燥岁月因这棵树而泛起了淡淡的桃花色,爱情的浪漫、侠情的轻盈,将沉重的岁月举重若轻,32年的守岛修行因此也成为甘心情愿的携手同行。

电影守岛人观后感真实(福建文艺界热评电影守岛人)(5)

在电影中,这种举重若轻的浪漫化乃至幽默化演绎比比皆是,它们未必是细节,有时是台词,有时是行动,有时是情节,但都共同作用于故事的总基调。王继才在执勤日记里公然指责领导是骗子,“说好十五天就把我换下来的”;在暴烈台风中因孤独和恐惧产生的幻觉,被处理为“看到了狐仙”;三只狗在岛上目睹夫妻恩爱的镜头被镜头诙谐地定格出“喂狗粮”和“虐狗”意味;王仕花两次唱响嘹亮而高远的淮海戏《回娘家》时,她沧桑衰败的脸瞬间被光照亮,焕发出无忧无虑乃至幸福的青春气息。甚至,电影的命名也体现了制作人的深意,它没有选择“守岛卫士”“守岛英雄”等更彰显英雄荣誉感的名称,而是中立的“守岛人”——这个名字既如“电影人”“新闻人”一样,客观陈述了一个平凡岗位,又在守岛精神上互文性地让我们想到《冰与火之歌》里关于“守夜人”的动人誓言:“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如此。” 不同的是,《冰与火之歌》中的守夜人是存在于奇幻小说里的庞大军团,而我们的守岛人,是共和国海防上独立的血肉之躯。浪漫情怀的投射,使整部电影交织着悲情与喜感,衰老与青春,凄凉与温暖,迟疑与坚定种种声调,我们甚至可以在它身上看到久违的《西望茅草地》或《我的遥远的清平湾》那种“我失去过、牺牲过,但我也得到”的一代拓荒人的理想主义高光。

克制的剧情、深藏的情感、丰富的细节、飞扬的基调,赋予了故事极其强烈的内在张力和感染力。电影人显然不仅追求讲好一个“人民楷模”的“英雄传奇”,它的野心,是从广大人民共有的最朴素的幸福观和道德感出发,真诚地展现人物的行为逻辑,唯有如此,在平凡岗位上深耕出不平凡的“守岛”精神才能感染人、说服人。更难得的是,在内卷压力下以“躺平”戏谑人生的当下,这部电影因为含蓄且浪漫的理想主义而迸发出别样动人的“少年气”。这里的“少年”,不是指年龄的“少年”,而是精神状态的“少年”,是奋斗的“少年”,耕耘的“少年”,勇于付出和牺牲的“少年”。如果没有这种“少年气”,故事可以打动观众,但未必能鼓舞观众;能够击中心灵,但未必能净化心灵。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守岛人》拍的不只是守岛人,也是在茫茫浓雾中放射光芒指引人民方向的岛上灯塔;“守岛人”的“岛”不只是具体地理经纬上的开山岛,也是王继才这个人,更是每个人每个行业和每个梦想。开山岛上的台风凛冬和花开月明,守岛的孤独、踟蹰和坚定,自然也在投射着我们每个人在面对自己人生岛屿时的心路历程。小豆子等人虽然没有守岛,但他们对守岛人的理解、帮助和支援,同样指代了奋进路上互相点头致意的我们:脚踏大地,仰望星光,如果星光太遥远,我们可以远眺汪洋。

来源:福建文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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