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是位刚上岗不久的邮递员,这年头人们寄书信的太少了,想跟对方说点什么,手机上按几下,信息就发出去了。
所以林祥的主要工作就是送送报刊以及公函什么的,可是这天却出现了一封蛮奇怪的信。
那是一封平信,平信有什么奇怪?因为收信人和寄信人不仅同城,而且也就隔着两条街道。
既然这么近,为什么不直接见面?如果不方便见面,一个电话就能搞定,为何还要特意写封信呢?
信很薄,手一摸便知信封内只装了一张信纸。从名字上看得出,寄信人是个男的,叫周建东,收信人是个女的,叫杨萍。
或许人家别有隐情吧?作为邮递员,只要把信送达就行了。林祥这样想着,把信放进了袋子里。
林祥骑着绿色的邮政专用电动自行车,很快来到了收信人的家,也就是杨萍的家。
那是一座老旧的四合院子,老远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样子。
林祥看了看门牌号码,没错,就是这家,于是礼貌地问道:“阿婆您好,请问杨萍家是在这吗?有她的信。”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善地笑了起来,说:“我就是杨萍,瞧,这是我的身份证。”
想不到眼前这位阿婆就是杨萍,林祥看了看身份证,没有错,便把信递给了她。看来,这位阿婆应该是一直等着林祥的信。
临要分别时阿婆说:“小师傅,以后我的信请给我本人,不要给别人,好吗?”
林祥点点头,自然答应下来了,将信顺利地送到收信人的手上,这无可厚非啊。
只过了两天,林祥又收揽了一封信,嘿,有意思,这封信的收信人寄信人恰好跟上回颠倒过来,也就是说,这信是那位杨萍阿婆回寄给周建东的。
林祥刚骑到收信人周建东家所在的小区门口,保安室就有个身形瘦弱的大叔迎上来,客气地问道:“小师傅,有我的信吗?我叫周建东。”
林祥说:“有啊,我正要送给您哩。”
回去的路上,林祥心中有数了:这两位老人,有故事。他只是搞不懂,如今时代变了,为什么不打电话或者直接见面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林祥一直在传递两位老人的信件,频率基本是固定的:每周各一封。
慢慢地,和两位老人熟悉了,心中的好奇心也越发旺炽起来,他决定解开这个谜团。
这天是送杨阿婆寄给周大叔的信件,雷打不动的是,周大叔早就守在传达室了。大叔拿了信慢慢往小区里走,趁四下没人,林祥追上去,说:“大叔,问您一件事。”
周大叔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笑道:“是小林师傅啊,你说。”
林祥一看,小区里有个凉亭,里面恰好没人,于是请周大叔在凉亭里坐下,说:“大叔,我要多嘴了,请问您和那位杨萍阿婆住得这么近,为什么要通信而不是打电话或者直接见面?大叔,我只是好奇,您不要生我的气。”
周大叔一听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信,那样子珍爱得不得了,可是一直不吱声,林祥正担心自个儿唐突了,大叔抬起来头,眼神有些失落的样子,说:“好吧,我跟你聊聊……唉,时光真快啊!”
原来,周建东和杨萍曾经是一对恋人,可是,遭到了杨萍父母的强烈反对,像林祥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懂的,那时都是父母包办婚姻。
为了得到杨萍父母的同意,杨萍甚至以绝食相威胁。两天过后,周建东不放心她,可那时没有电话什么的,只能偷偷去看她,周建东从她房间的窗户口扔了一张小纸条进去,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你还好吗?
很快,杨萍从窗户扔出来一张小纸条,写的是:我很好,勿念!
但即便如此,最后他俩还是没能走到一起,杨萍的父母见她绝食,反过来也同样以绝食来威胁自己的女儿,以死逼迫她。
杨萍只能屈服了,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连累父母啊。
周大叔说到这里停顿了,放下信,那双苍老的手使劲绞着,半晌叹口气,说:“现在吧,我们俩老伴都走了,有心到一块,可是,双方子女都不同意,他们有各种理由。我们想来想去,再次屈服了,年轻时屈服于父母,现在屈服于孩子们,我们不能为了自个的幸福,丢了孩子们的脸。我们都老了,身体都不好,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可又不放心对方,打电话吧,怕惊动子女,见面更不行了,子女不允许,怕别人知道后会笑话他们。于是,我们只好用写信这种古老的方法倾诉心意,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各自早早守候着对方的信,这样一来子女们就不知道我们通信的事了。”
林祥傻傻地听着,心里一时不知什么滋味,头再一抬,周大叔已弓着背走远了,身影看上去无比的孤单。
岁月流逝,转眼已是寒冬了,林祥还是日复一日地奔波着,在两位老人之间传递着只属于他们的心意。
这天是送周大叔给杨阿婆的信,刚骑到巷子口,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哀乐声,不知怎的,林祥的心脏忽然收紧了。
等骑到跟前一看,他的预感灵验了:哀乐是从杨萍阿婆家传出来的,阿婆走了。
望着照片上阿婆平静的面容,林祥悲从中来。
又过了几天,林祥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一封信是寄给周大叔的,寄信人竟然是杨阿婆!
不对,信封上的笔迹跟杨阿婆很像,可细看还是有些不同,看来是有人模仿的。
可既然人家要寄,就必须送达。
当林祥带着这封信来到周大叔家,他再次听到了哀乐声。
在周大叔遗像前,林祥把信双手递给了周大叔的子女。
周大叔的子女接过信,表情复杂得不得了,末了长叹一声,说:“杨阿婆还不知道我爸走了……要不这样好了,以后我们模仿爸的笔迹回信给杨阿婆,好瞒着杨阿婆我爸去世的消息。”
林祥忍不住开了腔:“不用了,杨阿婆走了,就前几天走的,这封信肯定也是她的子女写的,她子女的用意跟你们一样。”
忽然一个跟周大叔长得很像的中年女人从内屋出来,双手捧着一沓子信,像是在翻找遗物时找出来的,信全打开着。她满面悲伤地来到周大叔的遗像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叫一声:“爸、爸,可苦了你了!”话音未落,随即放声大哭。
林祥一看,那些信全是杨阿婆写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全是相同的一句话:我很好,勿念!
周大叔的闺女这一哭,引得屋里所有人全哭了,一个中年汉子以头撞地,叫道:“爸、爸,我为什么要阻拦你们啊?我好悔、好悔啊!”
林祥默默地看着,实际上前几天在杨阿婆家,那家人也发现了厚厚一沓子信,信上同样全是几十年前就写过的五个字:我很好,勿念!
他们同样后悔得万箭穿心。可是已经迟了。
林祥想:若周大叔和杨阿婆已经在天上见面了,或许再也不需要邮递员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邮递员,可是如果就这样能一直把老辈人的感情长久传递下去,心里也乐意,也会更珍惜,但愿人长久、再长久些……现代故事《救赎》,内容如下:
晓丽挥着大扫帚,扫起马路来就像扫自家的院子,仔细得不放过一处死角。
来个把月了,薛娟听不到晓丽一点声音。只有她挥扫帚发出的“哗啦啦哗啦啦”的响声。
晓丽怎么来做清洁工了?薛娟一直在心里嘀咕。六年前,薛娟负责府苑小区1—3栋区域的卫生打扫和垃圾分类清理。
府苑小区是个白领集中居住的地方。一个夏天的清晨,薛娟挥着扫帚,落叶与杂物如淘气的孩子在扫帚前乱蹦乱跳。突然,眼前有个东西一闪,薛娟抬眼一瞧,差点大叫出来——一个黄澄澄的金戒指,在晨曦的微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心里一抖,连忙拾起来,金灿灿的戒指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的大钻石,钻石的炫彩与黄金的富贵镶嵌自然,如相濡以沫的恋人。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她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欣赏起来,顿觉自己的手从未像今天这样白皙细长,简直妙不可言。陶醉片刻后,自言自语说:“我戴金戒指了,还是钻戒,嘻嘻。”说过了,又感觉脸火辣辣的,她在想:这是谁丢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失主不定多着急呢!等会在小区的公示栏里写个告示吧,没准就找到失主了。想到这,她加快清扫速度,垃圾分类装好,准备运送。
一会儿,她看见一个穿着粉色睡衣,长发遮着大半个脸的女人,像地质勘探员寻找地下宝藏一般。薛娟心想,一定是寻找戒指的,走近问道:“你找什么?”那人直起腰,着实让薛娟眼前一亮啊——哎呀,那眼,那脸,这不是一大早碰到仙女了嘛!女人看到薛娟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脸颊绯红,轻声细语地说:“昨晚回来晚了,戒指丢了,我早起来找找。大姐你一大早来扫地,不知道看见没?”
薛娟问:“你的戒指什么样呢?”女人把戒指的特征一说,薛娟马上从口袋里拿出戒指道:“是这个吗?”她欣喜若狂,接过戒指道:“是,是!怎么感谢你?”薛娟笑笑说:“不用谢,本来就是你的嘛!”
此后,薛娟得知这个丢戒指的大美女叫晓丽,两人因为戒指有了一段缘分。
事隔六年,当年生活如明星般的晓丽怎么来环卫所上班?是来体验生活?她看到晓丽豆粒大的汗珠从粉嫩的面颊滚落,累得气虚喘喘,眼眶的泪却被她硬是憋回去。薛娟想,晓丽决不是来体验生活的,但她为何来环卫所上班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火热的夏天过去,秋天的晚上,薛娟从老家收完玉米,顺路到大排档,想喝碗稀饭吃点包子。刚在摊点坐下,就看到晓丽穿着一条紫色的连衣裙,头顶上盘着一个大发髻,一碟子花生米剩下了一半,一碗凉皮,汤里只有几根绿豆芽,一个空的“梦之蓝”酒瓶倒在桌上,她面颊像擦了腮红,眼神迷离,不住地打嗝。晓丽看到薛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薛娟赶紧扶住她说:“晓丽你喝多了吧?”晓丽推了推薛娟说:“我没醉,好酒啊……”
薛娟很奇怪,晓丽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那个平时常与晓丽同出同进、头顶溜冰场的老男人,就对晓丽说:“晓丽我送你回去吧。”晓丽推开了薛娟,挣扎着站了起来。薛娟看着晓丽的样子又不放心,没有顾得上吃饭,就悄悄地跟在晓丽身后。
晓丽东一摇西一晃地走着,突然,撞到了一棵大树,薛娟赶紧三步并两步上前要扶起她,还没有来得及到晓丽跟前,她踉跄一下,居然站起来。她指着大树大声地说:“呵呵!我站起来了!你倒下了!哈哈,我再不用背靠你这棵大树了!呜呜……”哭过了又狠狠地骂道,“你个该死的,乘人之危,坑了我的青春。现在,我……我没了你,是活得累,但,是靠我自己劳动所得的,我累得踏实,累得自在!”
薛娟听了,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