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八岁的俺哥,于1977年用自己省下的四毛钱,在周营街买回一对一个月大的安哥拉长毛兔后,至搬家时,俺家已发展到了二十多只。我不由地感叹于长毛兔神奇的繁殖力,就像感叹于位于俺村南圩子的坟子上一棵幼小槐树苗,不仅长成参天大树,还根生出一片树林,生出数不清的美味知了龟;还似撒下一小把花生米,扑棱棱长成了一大片绿油油花生地。
早在建房、拉院时,由于家院西侧的空地较大,所以俺大、俺娘就从南常乡一次买回了够建设一排、二十多个兔窝的水泥预制板。其实,那时养长毛兔挣不了多少钱,只能说是零存整取——由于俺家就俺大一口人的地,喂兔子的棒子粒和小麦基本靠买;再配上不花钱的野草、芋头秧、花生秧、树叶,加上俺全家人的汗水,两三个月攒成一茬兔毛,换成整钱、现钱,贴补家用。
并且,安哥拉长毛兔必须规模化养殖,才能看到效益。如果家里养个三五只,几乎见不到钱。这就是俺大、俺娘为什么后来又要把安哥拉长毛兔的数量从二十扩大到六十的原因。
另外,养兔子相对省事、干净、安静——每天早晚,一把青草,一勺粮食,一碗清水,它就会老实安分得像不存在一样,不像猪、羊、牛、马、骡、驴,天天“嗷嗷”地扯着破嗓子喊,饿了喊渴了喊饱了还叫,屎也是一大坨一大坨的,熏得人不敢喘气,还会招来密密麻麻的苍蝇。
就在俺家正大量繁殖长毛兔的时候,俺大在枣庄四中的初中同学、一九八零年被评为市级先进个人、市级乡镇优秀技术员的周营兽医站的兽医王中顺来俺家给兔子注射疫苗。
他给俺大提供了一个信息:棠阴乡兽医站通过外贸从西德引进了五对纯种西德长毛兔,准备在大力繁殖纯种兔的同时,再跟安哥拉长毛兔杂交繁育,搞一个“万只养兔场”,可由于资金没到位,新换的乡长也不看好养兔发展的前景,此事就不了了之。
昨天,他们兽医站的钱站长来开交流会时说:种兔准备低价处理,问俺们谁想要?俺大、俺娘一合计,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反正要繁殖要多养,不如养优良品种——投入一样多的精力和饲料,却能因此让收益最大化!
临要出发,俺大感觉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棠阴乡兽医站买兔子,心里不太踏实。于是,就到大孙庄叫上了孙中士同行。孙中士,公办老师,孙彩霞的大,四十左右,中等身材,国字脸,黑红色脸膛,眉心一颗豆大的紫黑色肉瘊子。他和俺大、俺娘在后韩学校共事十几年,也养了三十多只安哥拉长毛兔。
据说,他喜好武术,善长拳和九节鞭。不过,无论是他上俺家喝酒,还是他任我小学时的体育、初一时的绘画、初三时的生理卫生老师时,我从未见他露过身手,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他敦实的身体,上下双杠及篮球场上灵活矫健的身形,应该是不假——真人露相。
俺大和孙中士早晨骑自行车出发,夜幕初降时才回家。三十里路,来回怎么着也不会用一整天吧!听俺大讲:他俩赶到棠阴兽医站后,很顺利地见到了钱站长及西德长毛兔——双耳直立,像溜溜子一样的眼睛粉红圆润,毛色纯白雪亮,体大如两个月的猪秧子——
经钱站长允许,俺大从宽敞的不锈钢笼子里掏出了一只,用手称了一下重量,凭经验感觉比成年安哥拉长毛兔要重二斤左右。经翻肚、掀尾辨认是公兔后,又五指叉开捊了一下兔肋一侧的毛,感觉兔毛细长柔软光滑,如丝如水般从指缝间流过。接下来,对着兔子平坦宽阔的脊背嘬嘴悠悠吹了一口气,厚厚的兔毛随气倒伏,却不见其粉红的皮肤。俺大转身偷偷附耳孙中士说:西德长毛兔确是优良品种,比咱们养的成年安哥拉兔子一只肯定能多剪三两毛。
但在交钱时,碰到了麻烦。因这五对长毛兔是用德国货币马克买来的,一对是八十马克,但谁都弄不清,一马克能换多少人民币?到底是马克比人民币值钱,还是人民币比马克值钱呢?由于乡政府和兽医站经管此事的上任领导都调走了,一时找不到人询问。
这时,棠阴二村的村长急急忙忙来报告说:他们村刚才突然“病”死了两头大黄牛,不知什么情况。钱站长的腚像是被烧得鲜红的烙铁烫了一下,“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组织带人下去排查,看耕牛是否患上了可怕的“口蹄疫”、“疯牛病”等其它传染病!
钱站长一去就是六个小时,直到夕阳西下时,才推着自行车一脸灰尘地回来,说是有人投毒,已改由派出所处理了。这六个小时,俺大和孙中士一直守在钱站长办公室门口,连午饭也没吃,只是就着兽医站生有黄锈的自来水嘴,喝了一个水饱。
钱站长看他俩买兔心切,都是老师,又有王中顺的关系,于是就拍板决定:一对八十块钱——人民币。俺大掏了五十块,买下了公兔;孙中士买下了母兔。直到多年后,俺大才知道,一马克要换十几块人民币。于是,就伙同王中顺和孙中士,买了一箱兰陵大曲、两条石林烟去好好感谢了钱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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