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字数:3643字

阅读时间:10分钟

复旦大学出版社荐读

2分钟好书推荐(推荐我没在玩手机)(1)

《注意力分散时代:

高速网络经济中的阅读、书写与政治》

[澳]罗伯特·哈桑(Robert Hassan)著

张宁 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在过去的三千年里,阅读和写作相互作用并以特定的方式造就了我们的世界。然而,在数字时代,信息传播技术动摇了语词及其意义的稳定性,我们在信息洪流中的软弱正日益变成一种病态,即“慢性注意力分散”。

本书从哲学和传播学的交叉领域思考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注意力分散问题,以及它是如何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和信息传播技术革命相互渗透的影响下,在全世界范围内流行开来并日益加重的。罗伯特·哈桑的视角弥漫着一种历史的感觉——从写作的发明和阅读技能的发展开始。随着技术的发展,传统的阅读、写作模式创造的时间景观被彻底改变,我们被抛入一个不断加速的世界中,这对我们的认知和思考能力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对技术的诘问,对时间的重新掌控,也许能帮助我们在电子迷雾中看清未来。

精彩书摘

日常生活中的慢性注意力分散

注意力分散是一种常见的(尽管通常是潜在微妙的)体验。当我们真的停下来去想一想线上生活由什么组成时,就很容易会认识到我们的工作和认知模式达不到规定的“效率”。被灌输了新教工作伦理的我们,或是当我们惊恐地发现最后期限就近在眼前时,发现自己沉浸到网络上无关的内容中时,发现自己无意之中注意力(又一次)被分散时,会为此感到巨大的愧疚吗?又一个宝贵的25分钟就这么蒸发掉了。

刚开始,你可能是想在办公室或家中读一篇文章,或是通过收音机收听新闻,或是为明天的出行查询列车出发时刻,但在未及深思的无意识之间,你就开始点击浏览那些卖喷漆的网站,为你小时候的火车玩具寻找合适的喷漆颜色。接着你想起来你用这款喷漆一直没法很好地给你的喷火战机模型涂色,于是就搜索Ebay网站看是否能再买几款这种型号的模型。再接下来你上了YouTube网站观看喷火战机的飞行视频剪辑,此时你的眼睛移到了屏幕底部,注意到这段视频的配乐是埃尔加(Elgar)所作。

于是问自己:“这段音乐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点开链接发现它叫《尼姆洛德》(Nimrod),是变奏曲《谜》中的一首,由科林·戴维斯(Colin Davis)指挥,伦敦爱乐乐团演奏,你可以花13.99美元在iTunes上购买到。此后你边听边看,看到屏幕上的评论区中有人写了一段话:“写在为这个举世无双的最伟大的帝国感到无比骄傲之时。使我怀念一段我未曾体验的时光。”你想了一会儿这句话的意思,觉得它在时间逻辑上是不是有点问题,然后又有那么几秒钟思绪转移到“帝国”这个单词用了大写是想表达什么,之后又漫不经心地想到有100万人看了这段视频剪辑意味着什么。

在不同网页间快速切换掠过的体验,几乎是无缝衔接的(或者说这就是在网络连接的“表面”掠过),因为互联网本来就是为了满足“效率”和速度的需要而设计的。但是超级连接和超级效率遮蔽了科利·多克特罗(Corey Doctorow,2009)所说的“无尽的点击恍惚”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个体很少会察觉到他或她最初的想法在目的与逻辑上已经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因而在实际行动中,查询火车出发时间的相关信息的目的,被导向了飞机模型、战争题材的老电影,最后走到了埃尔加那里,而且最终(几乎总是)增加了冲动型消费的风险。

比尔·盖茨所设想的“无缝”,是使某人如激光制导般精确且“毫无阻碍”地找到他所想要和所需要的东西,但现实恰与之截然不同,这一所谓“无缝”过程是破碎的、无方向的、不稳定的,而且往往使用户感到沮丧,时间压力更大,这些可能比花了13.99美元更糟糕。

在2009年发表在《纽约客》上的一篇名为《防止注意力分散》(In Defense of Distraction)的文章中,山姆·安德森(Sam Anderson)讨论了“思绪的混乱”(这是字典中对注意力分散的界定)的本质,他的论述远超我所能及。在一张用Photoshop制作处理的照片下面——照片表达的是一个人在电脑屏幕前因为信息过载而“迸裂破碎”,安德森以雄辩的方式开始了他如“噩运预言者”般的批评:

在此,在我这篇有趣的文章的一开始,我想先暂停一下,请求你现在将你宝贵的21世纪式的注意力分散从你的系统中清理出去。

查看一下大都会队(Mets)纽约大都会队(New York Mets)的比赛得分;

给你的妹妹发条带有双关文字游戏的信息,告诉她你刚刚想到了她室友的那只新宠物蜥蜴(“鬣蜥抱着你的手,哈哈,我像披头士一样懂它”);

刷新一下你的工作电子邮件、家庭电子邮件、学校电子邮件;

上传你正在读这段文字的照片到你Flickr照片流的“我正在读的杂志文章”一栏中;

到你经常去的“推托邦”(Twittertopia)社区中提醒里面的市民们,在接下来的大约20分钟内,你将暂停你的数字在场。

好的。那么现在:数着你的呼吸次数。闭上眼睛。做任何能够使你的神经朝着一个方向集中的事。

最重要的是,不要盯着上面这张正在打着字的奇怪家伙的照片看。不要去猜他的种族(委内瑞拉裔德国人?),或是他背后的故事(这是在保护证人?),又或者是他所用的电脑的屏幕尺寸。

如果需要,就用手盖住他,在那儿。是不是感觉好点了?现在,只有你和我了,就像14世纪的禅宗大师一样,把自己塞进这个甜蜜、深幽、纯粹的精神空间里。(说正经的,不要看他。嘿,我在这儿。)

安德森知道注意力分散是怎样的感觉,任何一个在工作或社交生活(至少是虚拟的)中有一点网络经验的人,也都能在这一小段文字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多克特罗所说的“无尽的点击恍惚”,互联网的固有逻辑创造了一种潜在的、“无尽”的锯齿形的路径。

安德森所提出的问题是,尽管这就是无数人的真实生活,“信息之雨每天都下得又大又急”,人们已无法再“退回到以往的安静时光”,但作为受到被信息过载强烈驱动的个体,“我们如何才能成功地适应这些”。

2009年,多克特罗在《卢卡斯》(Lucas Magazine)上发表了一篇类似的文章。在这篇名为《注意力分散时代的书写》(Writing in the Age of Distraction)的文章中,他也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书写,不管是职业性的写作,还是写博客、发短信或进行网络社交。

书写是交流的货币,现在比以往更是如此,但在进行书写的同时,我们还必须适应网络和迅猛增多的设备与各类应用的要求,它们在不断强化着信息的“吸引分散”的情态。我们无时无刻不处于互联网的阈限空间之中,在其中,我们的“注意力被分散,有时会被鼠标轻点之间的巨大的注意力分散状态完全淹没”(Doctorow,2009)。

注意力分散是难以避免的,多克特罗在此表达出与安德森相同的观点,即尽管我们总是处于“被信息淹没且疲惫烦躁的状态中”,但比较好的做法是去习惯它,因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对于多克特罗和安德森来说,习惯它,或是适应新的现实,是个人层面的事务。因此他提倡“平衡”策略,也就是在电脑屏幕前时刻保持自我控制和自我约束,以此对抗由网络化生活所带来的使人注意力分散的吸引力。

以打上着重符号的形式,多克特罗提出对抗注意力分散的六条策略。它们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直接的工作习惯,例如制定一个“短期的、有规律的工作计划”,预先设定好阅读和写作的目标。同时,他也非常有逻辑性地提出要有意识地控制你所使用的技术,例如关掉电脑上许多会让你分心的程序应用,比如电子邮件的提醒和“需要你等待回应的任何东西(RSS通知、Skype铃声等)”(2009)。

这些作者们的论述都很谨慎。他们意识到我们生活在一个慢性注意力分散的时代,必须做些什么。然后,他们都是从纯粹的新自由主义的语境出发提出自己的方案,这些方案认为个人应当承担起责任,而不是将之看作社会现象。

此外,尽管他们强调在社会问题面前的自我控制和个体责任,提倡我们要适应慢性注意力分散并学会与之同在,但同时他们又将个体置于一个相对无力的位置上。安德森呼吁要“适应”信息过载和网络社会不断加速的现实,这无外乎就是要求弱小的人类要与强大的、系统性的、速度上毫无限制的时空压缩进程保持同步。多克特罗以加上着重符号的形式给出的新自由主义式的自我控制和自我实现的方法,也有类似的缺陷。对于个体而言,在现实社会中试图控制他或她的在线时间,就相当于在绕着社会和经济灾难打转。不与网络相连,意味着失去机会,意味着无法建立关键性的社会连接,意味着工作机会让给了别人。

总之,关掉手机、笔记本电脑、电子邮件或语音信箱等,只是让你换个时间去处理你所建立的连接,而到那时,对于你的工作或机遇而言可能就太晚了……这种个人主义的“解决方案”,本质上就是使力量弱小的个体直面技术这一庞然大物。

当然,有些人可以在这些情境中自我约束与自我控制,但生活并非总能如此,就像康德在18世纪所说,我们都是曲木(crooked wood)。生活是凌乱复杂的,我们都达不到完全的标准。

无论怎样,当一个个体面对电脑屏幕时,实际上都成了屏幕的奴隶,自我控制只能是自欺欺人。网络不会停下来等你,如果你能跟上速度越来越快、内容越来越庞大的信息生产和消费进程,那么阿多诺(Adorno,2005:114)所说的“疯狂的乐观主义”就开始渗入你的生活。

“疯狂”,是因为我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疯狂”,是因为在意义的另一个层面上,我们都知道在晚期资本主义中,那些无法跟上节奏的人会面临什么——他们会沉入黑暗的线下世界,这是一个为贫困者、失业者、年迈多病者和技术恐惧症患者准备的越来越糟糕的世界,他们注定挣扎在社会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