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秋晨
《暗黑者3》上线，法外制裁者Darker复归。对于这部续作，“暗黑迷”们已经等了接近4年。
久别重逢，惊喜有二。
一是庆幸。在犯罪剧红线前移的如今，调子阴郁的《暗黑者3》仍能相见就是成功。
二是亮眼。《暗黑者3》取景重庆。一改第一部北京取景的粗犷，第二部深圳取景的粘稠，导演毛鲲宇在这座9D立体城市另辟蹊径，拍出了一种high tech low life的赛博朋克感。
这第二重惊喜，对于“暗黑迷”来说，并不陌生。
在2014年《暗黑者1》上线时。“螺蛳壳里做道场”也要拍出风格的镜头语言，就曾是这部网剧的标签之一。
尽管2000万预算要拍1900场戏的现实，给主创们一心要追求“美剧风”的理想翅膀上，增加了配重。
但导演在提高画面信息量、加快镜头节奏上的努力，再加上“出挑”的工业风置景，还是让《暗黑者1》一跃而起。
当时，其他国产警匪剧大多仍在沿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纪实风。《暗黑者1》向美剧范式的靠拢，让剧迷们眼前一亮。
《暗黑者1》还是第一部给网络“长剧”正名的作品。
五年前，网剧市场的主流是碎片、拼贴、段子化的短剧。
移动观看带宽受限的事实，让绝大多数主创打消了在网剧镜头语言上努力的念头。
当大家都在拼“脑洞”、做喜剧时，《暗黑者1》的出现和成功，加快了网络长剧到来的脚步。同时，也探明了网剧影像精致化的市场“刚需”。
如今，不过五年光景。网剧市场对影像“奇兵”的宠爱有目共睹。《暗黑者》一行三部，也始终在影像语言精进的路上，全速前进。
今天，影视Mirror对《暗黑者1》和《暗黑者3》进行拉片比较分析。希望通过这恍如隔世的影像演进，描摹出国产网剧“颜值”进化的具体面目。
悬疑犯罪剧的重点段落，大致可以分为犯罪现场、据点案情分析与审讯、调查走访、灵光乍现这几大类。我们的对比，也从这几方面展开。
犯罪现场犯罪现场作为悬疑刑侦剧里的核心场景，其展现风格，往往能奠定一个故事的基调。
《暗黑者1》中，主创们为了让犯罪现场摆脱纪实风格，不仅置景离奇诡异，拍摄时也运用了大量非常规镜头语言，大特写、快速“夹接”（插入镜头）、曝光转场、变速镜头、倾斜构图、红绿色调等的使用，让危险感和不稳定性充斥画面。
开篇Darker现身的案件《荒墟》，犯罪现场在一个浴室里。
从一个带着黑皮手套的手的特写开始，到满浴缸的红色花瓣，再到快速插入的受害者遗体特写，犯罪现象的潮湿、血腥、扭曲尽显。
2号案件《暗黑者》的犯罪现场，从一个淤青的手指特写开始，曝光叠化的受害者细节，配上运动畸快的变速镜头和高反差的死亡通知单，把原本就变态感十足的死亡情景，渲染得更阴森。
《失童》案里的犯罪现场，采用室外夜景拍摄，演员们手中的手筒充当了逆光的绿色光源，DNA实验室里的冰冷器材，更显诡异。
而在发现失童遗体的后院中，除了低调的雨夜拍摄，导演用两组横摇镜头叠化，把专案组成员的震惊、内疚和痛苦外化在了镜语中。
不过，由于拍摄条件因陋就简，《暗黑者1》的犯罪现场虽然不缺风格，但镜头语言，尤其是最受空间条件限制的布光效果，还谈不上精致。
到了《暗黑者3》，犯罪现场的仪式感明显增强，镜头语言也更加细腻。
具体而言，展现犯罪现场的方式又可以分为两大类——犯罪现场复原、犯罪现场勘查。
《暗黑者1》中大多采用的是后者。而《暗黑者3》则常常两者兼用，并采取不同的镜头语言风格，让犯罪过程的危险、激情与勘查过程的冷静、理性产生强烈反差。
在最新更新的《蝼蚁》一案中，导演用了这样几个镜头组表现犯罪嫌疑人卡车抛尸的犯罪过程。
第一组镜头，是生活流的。80年代风格的背景音乐中，一辆卡车从纵深驾驶而来，行进在城市夜景中，航拍镜头中卡车行驶的线条优美，未露面的司机只看到他手部的特写。直到一处荒野，在虚焦的背景中，看到卡车停下。
第二组镜头，危险逼近。红色尾灯在雾气缭绕下氤成一团，嫌疑人打开车厢，冷光调子下躺着一具红衣女尸，特写镜头下他仔细擦拭尸体，女子涂着红甲的手部特写，暗示着这是破案重要线索。
第三组镜头，惊悚感升级。红绿光并用的场景下，女子的尸体被抬向桥洞，弧线形的框架构图中，仅有的绿光亮被树枝遮挡殆尽。
而勘查过程则到了白天，野花掩映下的犯罪现场，办案人员细致地标记，桥洞口的圆形框架里，一群警察调查取证。整体镜头语言稳定、有安全感。
没有了变速、曝光转场等花哨的后期特技，也没有了夸张的用光，《暗黑者3》的影像风格更严肃冷峻也更接近电影语言。
如果深挖，我们还可以发现，《暗黑者3》在设定犯罪现场时，还跟重庆这座城市的 high tech low life 魔幻风格遥相呼应。
比如，《蝼蚁》中的一个谋杀场景，变幻的背景用光有种《攻壳机动队》的既视感。
而有些犯罪现场现场的勘查，则设定在狭小古旧的街巷中。纵深的背景、拥挤的构图。高科技低生活的魔幻现实风，恍惚可见。
超级英雄要有基地，专案组办案自然也要有据点讨论案情。
以往国产公安剧中，最常见的办案地点，是光平、调平的警局办公室。一众领导下属，围桌开会、讨论，案情便有了转机。
不过，《暗黑者》是追求美剧风格的犯罪剧，自然不能照搬公安剧的流程。
当时，在国内流行的美国犯罪剧有《犯罪现场调查》《海军罪案调查组》《识骨寻踪》《犯罪心理》……
这些剧给人的两个最直接印象，一个是各方人才组团来战（《暗黑者》也是如此）；另一个就是酷到没朋友的办案据点。
比如《犯罪现场调查》里的取证实验室。
比如《海军罪案调查：洛杉矶篇》里的作战讨论室。
再比如《识骨寻踪》里严谨有序的尸骨背景墙。
《暗黑者》不仅学习了这种置景风格，而且发扬光大，一季一升级，配合老局长的经典解说，成为了一个贯穿性桥段。
第一季在破旧仓库里。
第二季在航母上。
第三季在防空洞里。
案情分析戏，说到底还是会议场景。人物语言多，动作少。想要画面灵动，只能靠摄影机运动。
这些工业 科技风的空间，无论在面积、挑高还是空间层次上，都解放了镜头运动，还为布光提供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比如，开会的场景，因为空间自由，多人镜头分布错落有致。
单人镜头，可以根据动作以及人物性格因势利导。
双人镜头，也轻松拿下。背景纵深多变，毫不死板。
如果说，第一季的时候，还能够看到相对明显的美剧借鉴痕迹。那么第三季在拍摄案情分析时的镜头语言，就更加灵活。
开会时的全景镜头，会用摇臂动起来。
单人镜头的背景纵深布光，更加考究。
即便是原本可以用固定镜头表达的，也会让镜头微移，免于死板。
案情分析之外，在“据点”拍摄最多的另一类戏便是审讯戏。这也是一类用最低配的正反打便能表现的段落，但《暗黑者》没有止步于此。
《暗黑者1》为了让审讯戏变得好看，做了两方面的努力：
一是让审讯室的置景与布光更讲究，以暗调子为主，在基本布光外别出心裁地加了审讯桌底部的冷光。；
二是，用了故意“跳轴”的手法，让原本应该在人物轴线一边拍摄的镜头，不安分地左右跳动。
《暗黑者3》的故事线兵分三路，除了国内两条线外，还有东南亚监狱里薛天的支线。
不过，无论是罗飞对薛天的审讯戏，还是在国内侦破案件时的审讯戏，我们都能发现一种明显的视听语言转变：从优先置景到以光作画。
比如，在对薛天的审讯戏里。场景道具非常简单，但顶光与金属桌面的搭配让交谈剑拔弩张。
而《蝼蚁》一案的审讯中，故意跳轴的手法依然保留，但同时注重阴影的使用和镜头俯仰角的变化，强化了言语间交锋的张力。
犯罪剧之所以难拍，调查场景多是原因之一。
如果把犯罪剧的质感看做一个木桶，那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调查戏的水准，就是那块决定最终容量的短板。
在这个方面，《暗黑者1》因为成本受限，相对比较薄弱。不少选景地，因为空间和光线条件的限制，难掩纪实感。
不过，尽管镜头运动受限，但导演依然在想尽一切办法，扩充画面信息量，提高节奏速度。比如在《荒墟》案中的分格画面。
到了《暗黑者3》中，调查戏的水准有了质的飞跃。
这不仅与选景和拍摄器材的升级有关，也和出其不意的镜头调度有关——导演使用的镜头，几乎没有一个是一览无余的直白镜头。或遮挡、虚焦或运动、变形的镜头，让人目不暇接。
比如《蝼蚁》中在便利店中的一场调查戏，横移镜头把人物放到背景，货架放到前景，丰满了画面的信息量。
快递小哥偷窥的镜头则用广角镜头和隔着玻璃倒影的镜头穿插，表意幽默而含蓄。
另一组同样出自《暗黑者3》的追捕镜头组，第一个镜头从空中摇下。
第二个镜头借助凸面镜变形。
第三个镜头采用俯角和栏杆线条框限。
每一个都有说法、有讲究，且出其不意。极大提高了视觉丰富性。
最后，《暗黑者》还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用超现实空间表现的“灵光乍现”。
犯罪剧里的“灵光乍现”，本质上是关键细节与证物的发现与勾连，由此推动案情急速发展。
在老港剧中，常表现在无关对白甚至口误引发的联想上。在《神探夏洛克里》则创造了“思维宫殿”的表现方式。
《暗黑者》中则用罗飞两个人格之间的对话来激发灵光。
不过在《暗黑者1》中，超现实感的营造，手法还相对局限，只能靠演员表演风格的反差塑造对立。
到《暗黑者3》中，集体缜密的合作取代了个人英雄主义，这种“灵光乍现”出现的频次少了。但无论是镜头语言还是表意上都更加细腻了。
比如在《蝼蚁》案最后的这场戏，黑白分身的对峙，既用颠倒的用色勾起悬念，也暗示了Darker背后可能深藏的更多迷局。
《暗黑者》三部，能够分析的镜语还有很多。
比如用城市夜景、死亡通知书等视觉符号奠定的暗黑基调；比如与每个案子对应的不同风格的片头；再比如东南亚监狱内氛围的营造……
这篇对比拉片，挂一漏万，仅供大家参考。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暗黑者1》与《暗黑者3》恍如隔世的视听语言升级背后，其实藏着一幅更大的图景——那是国产网剧从粗制到精致的发展理路，值得我们回首细看。
—The End—
出品 | 米瑞文化
主编 | 铁皮小鼓
编辑 | 昆仑
校对 | 黄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