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1)

看《皮囊》的时候,我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人和事。这些人,模模糊糊,多少年来,几乎未曾入我梦里来,但是偶或想起,却又充满浓浓的时代感与那个年龄段特有的气息;那些事,荒唐荒诞,却历久弥新地潜藏在记忆的深处。多年以前,就有人说过:你娃就是一个独苗苗,只活自己,这些初中同学你是一个也处不下。多年以后,我想说的是,处的下,处不下,记忆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如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流年》里所说:“当岁月流逝,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唯有空气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辛置镇第一中学,已经成为了尘封已久的历史名词。初中毕业后,我再未踏进过那里一步,因为校园已空,人迹罕至,大门紧锁,一片萧条。时间可以让建筑成为历史,可以锁住一座空院的所有,唯独锁不住的是人的记忆,而打开这些记忆的钥匙就是那些人和那些事。

辛置镇第一中学是一座什么样的学校

辛置镇第一中学(以下简称“辛镇一中”)坐落在下曹村与南下庄村之间。门口就是曹村矿运煤公路,隔着农田对面就是曹村矿的专用运煤铁路,铁路两旁都是高大的白杨树与桦树。秋天一地大黄叶干枯后踩上去沙沙作响,冬天里,大雪压着粗粗的枝干,在石子缝隙里层层堆积。拉煤车天天经过,一层层煤灰堆积在路边水渠沿上,飘荡到学校院墙外面,本来雪白的墙面,没几天就是黑乎乎的一面,墙上书写的“百年大计,教育第一”八个鲜红的大字也变成了黑红色。

学校大门是那种老式的铁大门,涂着天蓝色的油漆。铁大门上有尖尖的如矛一样的突出部分,一是防贼,说实话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偷;二是防学生逃学,据说有学生因逃学刺伤过肚子。

进入大门,是宽阔的操场,我都不记得到底一圈下来有多少米。地面是压实的黄土,我们那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还可以有绿色草坪的运动场;靠近校门的一侧是单双杠和跳远沙坑,每天晚上这里都是很热闹的:一张张青春气息的面庞,虽然物质不算充裕的情况下,个个土里扒拉,但是青春发育的身体已经跳跃在这简单粗陋的健身器材上面了。校门的另一头,是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林中有一座老久的土坟,清明节的时候还有人拿着祭品来上坟。

据说学校是在一片老坟地上建起来的,当时流传着很多恐怖的鬼故事。什么厕所里飘出来的女鬼哭声,操场白桦林里一闪一闪的鬼火之类,吓得人深夜不敢独行于此。

学校整体的布局为:五排砖瓦平房一字排开,中间水泥路面通至第四排,左右两侧有台阶可以上去,下面一排的屋顶就是上面一排的活动场地之一;左侧集中为公共厕所。第一排房子以学校办公室和领导的住处为主,第二、三排为教室,第四排为学生宿舍,第五排主要以教师宿舍和家属住户为主。食堂在第三排的右侧,食堂后面还有两户村民住,每天打饭时候能听到母鸡、狗儿欢快或者痛苦的叫声。

教室里面的桌子与凳子都是木制的,俩人坐一条凳,用一张桌子。年久失修的桌子凳子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男女同学坐一起,哪个放个屁声音太大,对方都能感觉到屁股下面一阵酥麻,然后伴随着阵阵恶臭,想笑又不敢大声笑出来。教室后面,放着一个洋炉子(铁炉子)供冬天取暖,冬天还没有来到,大家就要外出找柴火,拉煤储备过冬。一到气温骤降的时候,班上同学排值日来生火取暖。一些调皮的,则会把生红薯放进炉子底下,上课时候飘出来阵阵烤红薯的香味刺激着人的味蕾。一不小心还可能被老师收了“野鸡蛋”自己享用,这个时候,该同学一边装着看书,一边背地里把那个老师祖宗十八代问候一个遍。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2)

第四排的宿舍是要特别指出来的,以花池为界限,左边是女生宿舍,路过门口,夏季清香扑鼻,冬季温馨甜美;右边是男生宿舍,隔着中间走道,夏天都能闻到恶臭连天,冬天门口那一道道尿渍结成的冰条黄不拉几、恶心死人,一些看不下去的老师,在教室门口谩骂着:这群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你们恶心不恶心?猪圈都比你们这里干净!宿舍内部是大通铺,砖与水泥抹就的大炕,铺盖连着铺盖,个人物品自带箱子。那会哪有条件买什么行李箱,就是上学前家里人找几块木板敲敲打打订成一个简易的木箱子,考究点的家长还打磨一下,用油漆刷面,看到这种箱子都可谓当时的“富豪”了。这样的环境,碰上青春生长期,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3)

食堂的饭菜,现在想起来,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稍微比猪吃的好一些。这话说起来难听,实际上也是这样。馒头常常是黄黄的,还略微带一股酸味,白菜土豆萝卜里面只见零星几点油水,加了粉条就算是开荤了;河漏面里一股怪怪的味道,总让人觉得用刷锅水做的清可见底的哨子。外加几个不知道有没有检查过身体健康状况的大师傅们在那里拿着铁铲在一口大锅内搅来搅去。有几次,我看到其中一个从厕所回来手也不洗,直接插进面盆里去。我把这事说给一位同学听,他说:我拜(我去),你娃还是不饿,饿的话什么吃不下去?你要给我五十块钱,你看老子不拿着一碗过油肉,蹲在茅房,一边拉,一边吃。我光听这话,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4)

学校后面是一座黄土山,光秃秃的,上面没有什么树,印象中旁边还有一个砖厂,总是不断地从山的一面就地取黄土。好在山西十年九旱,没有什么大雨大水,不然后山不是滑坡,而是崩塌了。在恶劣的环境总有美之所在,在学校的后面有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树木丛生,草长莺飞,一到春天桃李花争先盛开,各种蝶儿蛾子和不知名的昆虫在一片生机中遍布在野草丛中;不知从来流出来的一股清泉,清可见底,绕着桃树、伴着落花,多年后读至“水自竹边流出冷,风从林中过来香”的时候,立马想到了这里。在南方待久了,去过风景秀美的山山水水已是不少,而“辛镇一中”后面这方“净土”竟然在我的记忆深处如此弥足珍贵,概因“物以稀为贵”吧!

学校门口有一家小卖部,是一个同学家开的。那成为了我们下课后和下晚自习后聚集的地方,大家没什么钱,又饿得慌,很多人就用下个月的钱来长这个月的身体,纷纷立个户头在老板这里记账。我怕家人来查,自己给自己安了个假名—健力宝,那会非常流行的一种碳酸饮料。有一天老板娘过来看账本,问老板:死鬼,健力宝怎么才5毛钱一桶?老板说明原由,老板娘哈哈大笑。这代号传着传着后来就变成了流传了很久的符号—“四桶”。

“辛镇一中”的学生主要是来自辛置镇范围内的村庄,就近的上曹村、下曹村、南下庄村的就通学(在校读书、吃住家里),远一点的宋庄、阴底、下马洼、段庄甚至北义昌等村里的就只能住校。北义昌是霍州市与洪洞县的分界村之一,所以这里来的同学既可以说一口霍州话,也可以说洪洞话,搞得我当时好生羡慕,觉得人会双语是一件多么牛逼的事情。

这,就是“辛镇一中”整体上的大致情况。一所在还未完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时期,镇教育部门为了接收各村小学毕业生继续就读初中而兴办的一所乡镇初级中学。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一所初级中学,一切都很初级,初级到简单、粗暴甚至落后。我们从来不回避这些,因为我们曾将青春播洒在这里。

“辛镇一中”那些“牛逼”的教员们

多年后,一些老师的名字我还清楚的叫得上来,粗粗数了下也就二十来个;大多数连名字都记不大清了,但是他们的音容笑貌、着装打扮、个人癖好、讲课风格等等,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的。

教员们大多数应该都是中专毕业,或者甚至不具备这个学历。他们用自己自成一脉的知识体系和认知习惯,在一个人人生三观形成的重要阶段,有形无形地影响着我们。“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总归来说,这些老师们已经是穷尽自己的存货倾囊相授于我们这些基础不牢、素质不全面,根本没有开设过什么“第二课堂”的乡民子弟们了。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5)

这里的老师们,接过村小学教育的两大“法宝”:打与骂。呼呼地往你脸上抽大嘴巴子,是时常有的事情;骂人可以骂出历史新高度:带脏字的,不带脏字地,问候你先人,侮辱你人格,比比皆是,不要觉得心惊肉跳要拼命。在那种环境里,认真,你就输了。其实,我现在非常能够理解为什么老师们要用这种极端手段来折磨我们,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们是一群多么变态的学生,参见下文。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多年过去,我仍不能释怀。比如一个教英语的男性老师,我姑且叫他B老师,每天阴阳怪气,大老爷们说话娘里娘气,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看得人三观尽毁,导致我对英语学习没丝毫兴趣,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历史书,我在初一就把初中三年的历史书借着读完了。有一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抽错了,叫我起来,过来呼呼就给我两巴掌,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表情,我现在回忆起来都瘆的慌,当时要不是怕被教务主任抓过去打死,老子一定豁出去拼了。各位看官,估计要问:家长们允许体罚孩子们吗?答曰:允许,但是绝不允许学校找家长来,当着孩子面把家长数落一顿,那样,你挨打的次数和重量级就不单单是学校了。时至今日,我英文基础非常差,高考只能靠其他科目拉上去分数,还是多半拜这位先生所赐。当然,内因是根源,我无心再去埋怨他,我只是在陈述当时的事实而已,如果B老师看到,您也莫怪学生对你人身攻击,因为你攻击了我的青春期,还有对一门美丽语言探索学习的初动力。

还有一个女老师,我姑且叫她A老师。她上课,那家伙,炮不离嘴,骂不离口,一节课45分钟至少30分钟在骂人。后来看霍州书《挨炮里》的时候,我差点笑喷,这就是活脱脱对她课堂状况地刻画啊。最经典的就是:xxx,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那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你就是给大自然创造垃圾的废物……如果当时有手机,可以录像录音,这绝逼是一段极富有历史特色与特点的现场教学。所以说,现在的学生动不动就跳楼,心理素质咋这么差,你们应该经历一下我们A老师的狂风暴雨,这样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了。

女老师骂人,男老师打人,这是一道“家常便饭”。犯错误的被教导主任带到一排门口,一脚踹到地上,然后命令你站起来,再来一脚,然后再站起来,嘴巴两边被左右开弓,完了脸都麻木了,觉得真他妈是“不要脸”了。有性格倔强的,与打人教员还手,基本都被劝退了,或者后面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放任不管。教导主任身材魁梧,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哪个都敢打,有一天晚上喝醉酒追着自己老婆打,老婆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从一排追到五排,从五排跳到一排。我们一群不安好心的偷偷挤到窗户玻璃上看,然后各种猜测八卦横飞。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6)

有一天,我经过表姐教室门口,一位来自北义昌的高大胖胖的女老师C正在教语文课《北京立交桥》。她那颇带高原红的脸颊下面,突然蹦出:这个立交桥呀是个好东西,你说你坐着公共汽车塞车了,你正好要上茅房,你得憋多久,会不会憋出毛病,怎么办?北京立交桥啊,有了立交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还会有什么塞车?我听完后,瞬间觉得如沐春风,菊花一紧。现在莫说北京,一个三四线城市都是立交桥纵横,还不是到处塞车,还不是得自备成人纸尿裤?当然,时代的发展变化太快了,谁敢在二十年前准确预言二十年后的今天是什么样子呢?

当时普遍比较喜欢上的课,是申老师带的体育课。他当时还是一年轻帅小伙,体育专业出身,身材虽不算高大,但是健步如飞、身轻如燕。他教我们学习一种拳法,我现在还记得什么“白鹤亮翅”、“柳树盘根”、“双腿出掌”之类的,后来我查了一些资料,约莫觉着是太极拳。他组织全校的广播操比赛,每天下午带着大家在操场练,有一天下午我动作幅度过大,裤裆瞬间崩裂,夏天单裤,丢人到家,红着个脸赶紧夹着双腿往外婆家里跑去。他当过我们的班主任,组织我们参加了一个什么“红五月”歌唱比赛,我记得当时唱的曲目好像是《同一首歌》、《共青团团歌》之类的,还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他也打人,但是应该在所有男老师里面算比较温婉的一个了。

撇开教学能力、水平、手段与效果来说,这些老师整体还是负责任的。他们教给我们的基本价值观、人生观大方向上没有错的,也许多年后,大多数人为了柴米油盐已经忘记当年种种,但是每一个从那里经过的人,没有走上歪路邪路,没有成为人民内部矛盾的敌对势力,有他们的功劳。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7)

我记得我们当时还有劳动课,清扫学校院子、植树造林,什么给老师清扫屋子啦,去操场去拔草啦!毕竟大家都是农民的儿女,很多人可能最终还是要回归土地,所以让大家多一些体力锻炼,也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成为了我们很多人往后安身立命的重要素质与素养之一。

因为生源素质整体不高的原因,为了升学率,到了初二下半学期就会把我们分为重点班和普通班,然后到了初三就会分成“初升高重点培养班”和“初中毕业回家放牛班”。我当时内心就有着巨大的抗议,学校凭什么剥夺我们这些同学参加升学考试的资格,即使考了0分,也是一次经历,虽败无悔;连战场都没有上,就卸下了你的武器,使得很多同学连经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升学考试的机会都没有。匆匆回家,要么下地干活,要么下煤窑,要么锅台炉灶围着家务事转来转去,成为了那片贫瘠土地上芸芸众生的一员。

我要非常感谢一位年长的瘦小戴眼镜的老师,我已经忘记他姓什么,因为我对历史很感兴趣,总和他聊起这方面的知识和话题,他有一天对我说:你想过以后上大学吗?我问:大学是个什么东西?他说:大学有数不清的高楼大厦,有数不清的浩瀚书海,有数不清的大师,你可以在里面学习自己想学到的任何东西,前提是你得努力,你自己要不放弃。多年过去,想来,这位老先生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得感谢他,他在我人生的懵懂阶段给我点燃了一盏“星星之火”,我寻着这一星半点,在无知中迷失过,在坎坷中痛苦过,在无奈中失望过,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用自己的坚持开拓出今天的人生和生活。那里是起点,即使它再不好,毕竟,梦想是从那里开始与起飞的。

还记得八月十五副校长申爷爷在放假大会上给大伙说的话:你们这班鬼回了家,别给我死吃死喝,回到学校后死尿死屙。还记得杨秀老师温婉的面容与温柔的声音,还记得杨娟老师青春的气息与我们打成一片的和谐……

回忆本来就是一杯五味杂陈的酒,其中的苦乐酸甜只有我们自己懂得。写到他们的时候,我手机里响起了辛晓琪的老歌《两两相忘》: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纠缠

今朝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是为记。送给我们曾经的老师们,不管好与坏,我们都是彼此曾经的过往,我们在相互的人生中留下过这么一段或清晰、或模糊,或快乐、或痛苦的记忆。

愿老师们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范冬冬(四桶)

2021年12月

辛店镇第一初中简介(辛置镇第一中学往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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