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哥萨克并不是一个民族概念,而是一个跨越种族的集合体:他们中有俄罗斯人、乌克兰人、波兰人、蒙古人、格鲁吉亚人等等,基本上曾生活在如今南俄罗斯草原上各种民族中除了犹太人或多或少都和哥萨克这一群体有一定关联。有人说俄国的哥萨克就如同欧洲的骑士、日本的武士浪人、汉唐的游侠一般,其实这个比喻不太恰当:骑士原指欧洲中世纪时受过正式的军事训练的骑兵,后来演变为一种用于表示一个社会阶层的荣誉称号;日本的武士是隶属于领主的家丁门客;而汉唐的游侠更富有精神内涵和社会地位。相比之下哥萨克却是一个性格鲜明的有共同特征的社会文化群体。哥萨克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朔到13世纪中后期:当时俄罗斯处于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统治之下,一部分俄罗斯人因为不愿意受金帐汗国的压迫而逃到现今俄罗斯南部与高加索山脉东麓的顿河流域、里海沿岸、第聂伯河下游和伏尔加河流域等地。当时生活在这里的主要是突厥钦察部等游牧民族。相同的命运轨迹使他们之间有了共同生活的可能:于是这些当时被主流社会抛弃的人们通过通婚、共享狩猎场、订立攻守同盟等方式混合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跨越种族与文化的群体。这个群体被称为哥萨克,也就是突厥语里“自由人”的意思。后来莫斯科大公国在推翻金帐汗国的统治后开始扩张并逐渐统一了俄罗斯,在这一过程中农奴制被不断强化。农奴制的特征就是:土地归贵族领主所有,农民被严格束缚在领主的土地上,永远和土地捆绑在一起,不许自由迁徙。然而向往自由是人的天性,因此总有一些不愿被束缚在领主土地上的农民向南部的草原地带逃亡。生活在这一带的哥萨克人受到周边的突厥游牧民族的影响也逐渐学会了精湛的骑射技术,主要以游牧和经营皮毛贸易为生。

哥萨克是个什么玩意儿(哥萨克是怎样一群人)(1)

“哥萨克”在突厥语中是“自由人”的意思,不过也可以将他们理解为是不服管束的一群人:哥萨克人主要由逃亡的农奴的组成,他们为追求自由的生活而组成哥萨克这一群体,然而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实际上是一群藐视规则制度的人。哥萨克人的群体中充斥着小偷、强奸犯、杀手等等,可谓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他们的行事几乎没什么准则,一切行为以利益作为导向。哥萨克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哥萨克群体内部按生活地域分为顿河哥萨克、乌拉尔河哥萨克、扎波罗热哥萨克、伏尔加河哥萨克等多个族群。哥萨克并不是一个军人群体,然而由于独特的生活环境使他们具备了精湛的骑射技艺,因此成为周边各国心目中最优秀兵源。十六世纪哥萨克人中间出现了一些军事组织:他们通过选举产生军队统领、百夫长和大尉并由这些人组成的哥萨克最高军事会议统率自己的军队。16世纪初波兰国王开始把札波罗热的哥萨克人编入军事殖民团,用他们保卫波兰的边境。哥萨克是一个跨种族的群体,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不服管束才聚集在一起,所以他们对国家民族的归属理念其实是相当淡薄的,加之哥萨克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因此不同的哥萨克群体各自效命于不同的国家其实是相当正常的。事实上即使是某个特定的哥萨克群体也不见得会一直效忠于某个特定的国家,而是看谁给的好处更多就选择投靠谁,他们实际上成为了为报酬而打仗的雇佣兵。在波兰招募哥萨克的同时沙皇俄国也想到了通过收买哥萨克上层头领的方式使哥萨克人的武装力量为自己的统治服务:在沙俄征服西伯利亚的过程中哥萨克人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时伏尔加河一带有一个名叫叶尔马克的哥萨克首领因为抢劫被莫斯科政府判处死刑。死刑是叛乱,可问题是莫斯科政府抓不到这哥们,所以这死刑也一直没执行。1581年叶尔马克率领不到1000人的队伍进入西伯利亚,在经过八次大战后占领了由蒙古金帐汗国分化出来的西伯利亚汗国的都城。叶尔马克在取胜后从当地搜刮了大量珍贵的礼品送给莫斯科的沙皇伊凡四世,伊凡四世大喜之下宣布赦免叶尔马克的死刑。其实伊凡四世所看重的不是叶尔马克送的礼物,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征服西伯利亚的天赐良机。此后伊凡四世先后两次派援军支援叶尔马克的行动。被占领了都城的西伯利亚汗国没放弃抵抗,他们开始不断发动游击战对抗俄军。到了1584年西伯利亚汗国的军队全歼叶尔马克的主力部队,叶尔马克本人也就溃逃时落水身亡。

哥萨克是个什么玩意儿(哥萨克是怎样一群人)(2)

叶尔马克只是哥萨克在沙俄征服西伯利亚过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人物,实际上在沙俄征服西伯利亚的全过程中哥萨克一直发挥着重大作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俄罗斯征服西伯利亚的行动其实就是通过哥萨克完成的。当时沙皇政府承诺他们:打下的西伯利亚土地就是他们的。不过最终哥萨克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因为每打完一个地方后沙俄政府就派人来接收了。给哥萨克人给点钱,让他们继续上路、继续征战。就这样哥萨克人从南俄罗斯草原一路推进到太平洋沿岸,直到他们在外兴安岭、黑龙江一带遭遇当时在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十七世纪的雅克萨保卫战以及之前中俄边境上的几次冲突中俄方的主力部队其实并非沙皇政府的官军而是哥萨克武装:顺治十一年(1654年)四月二十七日清军和藩属国朝鲜的军队在厚通江(即混同江,今松花江)遭遇斯捷潘诺夫率领的约400名俄国哥萨克。根据战后朝鲜将领边岌给朝鲜孝宗的报告中称:“臣到曰哈(地名,松花江口附近)始遇贼舡,大舡十三只,可载三百石。小船二十六只,似倭舡矣。”而中朝方面的运输工具较落后,“小者仅容四、五人,四十只;大者可容十七人,二十只”。鉴于双方运输工具的巨大差异,边岌建议不和俄国军队在水中决战,要诱敌深入,凭借有利的地形消灭敌人。清军将领同意,“择占江边地势最高处结阵”,令朝鲜兵“围以柳棚,列置岸上”,“依屏而放炮”,“连日接战,贼多中丸死”。俄国史料记载的战斗情况也是如此:“6月6日(俄历,公历为6月16日)与博格达大军遭遇,博格达(蒙古对清朝皇帝的尊称,哥萨克用此称呼清朝皇帝及清帝国)军带有各种火器——大炮和火绳枪。我们与该军交了火,博格达军的骑兵骑马、步枪架船与我们交战。他们用大型武器——大炮和火绳枪作战,他们向我船开炮轰击。他们从土筐垒的工事和土墙后面开火。”“许多军役人员受了伤,我们无法与这些博格达人继续作战了,因为库存的火药、铅弹均已用尽”。“他们打起仗来阵法娴熟,井然有序。”五月十六日中朝军队在建筑了土城以后回军,六月十三日回到宁古塔,随即边岌凯旋朝鲜。由于边岌获得胜利并“全师而还”,故朝鲜孝宗“特命边岌加资”。第一次罗禅征伐结束。第一次罗禅征伐之后斯捷潘诺夫率残兵逃到黑龙江上游,在呼玛河口筑城,准备过冬。清朝决定彻底歼灭盘踞在呼玛尔城堡的俄国哥萨克,因此在1655年(顺治十二年)派明安达礼“自京师率师征讨,进抵呼玛尔诸处”。三月末清军在当地原住民的配合下猛攻蜷缩在呼玛尔城堡的哥萨克,俄军据险死守,相持不下。最终,由于清军粮饷不支以及对俄军弹尽粮绝的情况估计不足,在四月中旬撤退。因此斯捷潘诺夫一伙得以绝处逢生,继续窜犯黑龙江流域。

哥萨克是个什么玩意儿(哥萨克是怎样一群人)(3)

1657年(顺治十四年)清廷派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征讨斯捷潘诺夫率领的俄国哥萨克。由于当时清朝主要兵力集中在西南地区对付南明永历朝廷,因此当地清军兵力仍然薄弱,而且筹饷也比较困难,于是再次向朝鲜求援。1658年(顺治十五年,朝鲜孝宗九年)三月,清朝使者李一先来到朝鲜,告知情况。《朝鲜王朝实录》记载道:“大国将发兵伐罗禅,馈饷甚难。本国亦当助兵,请自本国,赍五月粮以送。” 于是朝鲜政府“差北道虞侯申浏为领将,率哨官二员,鸟铳手二百名,及标下旗鼓手、火丁共六十名,带三个月粮往待境上”。1658年(顺治十五年)五月九日以申浏为首的朝鲜远征军来到宁古塔,这次战斗清军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船只载重有限,火炮威力小,不适宜水中战斗,没能全歼敌人。因此清军建造大型船舰,加强了火器攻势,船上配有各类型的火炮,每只船上都有朝鲜鸟枪手。关于中朝军队方面的武器装备情况,俄国史料记载:“博格达大军在过了松花江口的阿穆尔河上乘坐四十七条大船并带着大量火器装备,用大炮和小型火器进攻阿穆尔军役人员,他们从船上用大炮轰击”。人数上中朝方也占优势,参加战斗的清军为1400人,朝鲜军队200多人,而俄国哥萨克为500多人。此次战斗和1654年的战斗不同——因为中朝方准备完善。六月五日中朝联军在沙尔虎达的统率下从三姓出发,五日后在黑龙江与松花江汇合处的今同江市附近遭遇俄军,开始展开战斗。这次战斗比1654年第一次罗禅征伐更为激烈。为了全歼哥萨克,中朝军队乘船入水,先炮击俄舰,然后跃上俄舰,与俄军短兵相接。战斗持续了三天,俄国哥萨克的11只船中有7只被烧毁,3只被俘,1只逃跑,俄军头目斯捷潘诺夫被击毙,他手下270名“军役人员”被打死。清军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伤亡320人,朝鲜军队伤亡37人,其中8人阵亡。这次战役也是以中朝军队获胜而告终。此后直到康熙年间的两次雅克萨保卫战俄军的主力始终是由哥萨克武装构成的。在征服西伯利亚的全过程中哥萨克群体的的数目逐渐扩充到11个。

哥萨克是个什么玩意儿(哥萨克是怎样一群人)(4)

当一部分哥萨克人向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扩张时乌克兰地区的哥萨克人中出现了一个名叫波格丹·赫米尔尼茨基的首领:当时乌克兰处于波兰的统治之下。1648年春乌克兰哥萨克在波格丹·赫米尔尼茨基领导下发动了反对波兰统治的起义,次年波格丹·赫米尔尼茨基建立了一个半独立的国家。1653年沙俄应波格丹·赫米尔尼茨基的请求以保护和支持乌克兰为名向波兰宣战,作为交换条件:乌克兰同俄国合并,但乌克兰哥萨克同俄国签定了一项承认其自治权的条约。在合并乌克兰后绝大多数哥萨克群体都被纳入俄国的统治范围之内,从此哥萨克因替沙皇政府镇守边疆而被免除劳役和赋税,同时他们还可以获得一定的俸禄和相当数量的土地。他们拥有经自由选举产生的统领、百人长、大尉所组成的自治机构。哥萨克人的组织形式是军民合一的部落形式的自治体:他们建筑一种特殊的营地叫“塞契”(或译为“营地”),由土围子、堑壕、原木围墙和带有射击孔的塔楼组成,营地定期举行全体成员大会。在哥萨克群体中以乌克兰的札波罗什哥萨克最为有名:他们聚居于第聂伯河中游的激流险滩段(札波罗什就是乌克兰语中的激流之意),形成著名的“札波罗什营”。这是一种独立的军事自治流动组织,大部分居民依靠战利品为生,一部分人从事渔猎与养蜂,只有小部分已婚年长的人务农。但从17世纪起哥萨克在草原占地从事农业生产已逐渐常规化,以自治的村社组织来耕种“什一税田地”——即1/10用于军事哥萨克的粮饷,组成自备武装的轻骑兵(以顿河马、弯刀和长矛为主要装备),到自己地盘以外地方抢劫(尤其是在河滩地段抢劫船队)是他们的保留节目。到了冬季商队减少就会到第聂伯河、伏尔加河等沿岸城市出售猎物或做短工。他们也常袭击黑海沿岸的鞑靼人和土耳其人。哥萨克和沙皇政府并不完全是合作关系——毕竟哥萨克在本质上是一群不服管束的人,所以俄罗斯历史上多次起义其实都和哥萨克群体有一定关系:十七世纪领导起义的博洛特尼科夫是哥萨克人;顿河农民起义的领袖斯捷潘·拉辛也是哥萨克人;席卷伏尔加河流域的普加乔夫起义也是哥萨克人领导的。实际上随着封建关系的发展已使哥萨克群体内部出现贫富分化:哥萨克人中的上层分子逐渐被沙皇政府收买,从而成为向外进行侵略战争、对内镇压人民革命的工具;于此同时大批哥萨克人中的底层人员则屡屡卷入各种农民起义运动中。

哥萨克是个什么玩意儿(哥萨克是怎样一群人)(5)

在俄国领土扩张的过程中哥萨克相继出现在乌拉尔、伏尔加河下游、中亚、高加索、西伯利亚等地。以勇猛善战著称的哥萨克群体日益成为沙俄兵力的重要来源,18世纪成为特殊军人阶层。继征服西伯利亚的行动之后在19世纪沙河侵略我国黑龙江领域以及征服中亚地区的过程中哥萨克群体再次活跃起来。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俄国已拥有顿河军、库班军、乌拉尔军等12支哥萨克部队,总人数近30万。到了苏俄内战时期哥萨克富裕阶层参加了白卫军,一时间哥萨克群体分为红色哥萨克和白色哥萨克互相残杀。战争过程中苏维埃政府对哥萨克地主、富农与上层军官实行打击、镇压,同时把广大哥萨克贫农和普通士兵吸引到苏维埃政权方面来。在与白军的战斗过程中哥萨克群体中诞生了夏伯阳、柯楚别依等为苏维埃而战的著名英雄,而被誉为“红色哥萨克”的布琼尼的红色骑兵更是为新政权屡立战功。国内战争结束后作为社会阶层的哥萨克已不复存在:他们中的多数人在集体农庄劳动,分布在顿河、捷列克河和库班河流域等地。到了苏联卫国战争时期苏军中的红色哥萨克骑兵再次披挂上阵:他们在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战役等战役中冲锋陷阵。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对苏联政府不满的哥萨克人趁德军入侵之机建立了一个哥萨克共和国,但只坚持了短短15天就被苏联红军以优势军力消灭。二战后随着各国军队机械化水平的提升实际上已使骑兵在战场上再无用武之地,如今俄罗斯的哥萨克已成为“观赏性民俗哥萨克”: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唱歌跳舞等艺术形式招揽游客,向人们展现传统的哥萨克文化。倒是在乌克兰的国内纷争中分裂武装的哥萨克雇佣兵和以扎波罗热哥萨克后裔自居的乌克兰右翼武装部队再度上演撕逼大战。无论如何我们可以说现在作为一个特定社会阶层的哥萨克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今天所谓的哥萨克更多是对这一社会群体的历史文化记忆的表现形式,基本上可以被视为是民俗观赏性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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