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景美，葡萄好吃。
文/姜雪芬
编辑/范婷婷
盛夏时节，吐鲁番的气温连续多日超过了40℃。但在果园里做露天直播时，主播香妃被问得最多的问题不是“热不热”，而是“假不假”。
因为直播间的背景太美了——大片成熟的葡萄悬挂枝头，叶子是浓绿的，葡萄是淡绿的，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倾泻下来，注进百亩果园。香妃头戴“香妃帽”，身着一袭白裙，跟着欢快的新疆歌曲哼唱，跳舞。
直播间围观的人数几十成百地上涨，赞美“景美人美”的留言不断出现，但质疑“背景太假”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他们甚至搬出了“证据”：难道没有一丝风？叶子和葡萄一动不动的。今天吐鲁番的气温可是到了45℃，这样的天还有哪个主播不怕晒？
为了证明背景是真的，香妃弯腰起身，在一米高一点的葡萄架下，即兴跳起新疆舞，随手摘下几串葡萄。背景里的光线、土地、葡萄跟着动了起来，粉丝们的疑虑渐渐褪去，订单瞬间由之前的几个涨到了四五十个。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普通人做直播很难冒头，要想有点成就，只有提高直播频率、拉长直播时间。香妃和男友阿疆没有想到，自己才刚踏入直播行业一个月，只卖家乡吐鲁番的葡萄，一天播三四个小时，就有了一万多粉丝，月收入赶上了父母年收入的三分之一。
辞金融工作7月是吐鲁番葡萄成熟的季节，也是新疆小伙阿疆最喜欢的一段时光，亲戚朋友徜徉在几百亩的葡萄园里，一起采摘、销售葡萄。天是蓝蓝的，空气是甜甜的，收购商上门采购葡萄，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阿疆1996年出生。为了求学，高中时他离开故乡，去了上海念书，大学又在武汉就读。毕业后，他进入一家券商公司工作，每月收入几千元。除去房租、生活费，所剩无几。
2021年时，阿疆已在外漂泊了两年，没攒下钱。他总是会想起大学时寒假期间“短短十天的创业”经历。当时他参加一场食品博览会，租了一个小小的摊位，只有两平方米，上面摆满了从家乡运来的青皮核桃、葡萄干、杏干、红枣等特产，第一天就卖出去2万元，10天一共卖了20多万元。
可眼下的上班族生活，按部就班，远离大自然，他不习惯。看着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的朋友收入才刚刚过万，他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会儿因为受到疫情影响，家乡的葡萄也不好卖了，内地大型收购商不方便去收购，父母看着葡萄干着急。
于是2021年的夏天，在葡萄成熟的季节，他果断辞职回到了老家，想换个活法。相恋多年的女友也想换个活法，辞去了银行工作，俩人和朋友胡皓一起，组成了三个人的创业团队。看到短视频如日中天，“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15秒出名”，他们便在短视频平台发布家乡风景、美食。
可是半年多过去了，即便单个视频播放量达上百万，但是受疫情影响，游客减少，播放量没法转化成销量，俩人苦于无法变现，琢磨如何才能赚出自己的生活费，开始寻找新机会。
做主播月入5万“新疆不缺美食，更不缺主播。第一个月，我们没指望能卖出去东西，理想状态下，三个月能有订单就不错了。”决定转型做主播时，阿疆和女友先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他们所在的村子里有2000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葡萄，人人皆可当主播。
但主播常有，“香妃”却不常有。阿疆想起了《还珠格格》风靡大江南北，香妃角色为人熟知，于是他给女友买了一套香妃服装，还将直播间命名为“香妃果园”。室外炎热，疫情影响不能到处逛，最初他们在室内直播，介绍当地美食、风景。播了十多天，他们发现效果并不好，最多也就几十人观看。
但是随着7月新疆旅游旺季到来，车流量暴增，独库公路等地甚至因为堵车，在网上火出了圈。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新疆美景打卡照，阿疆和女友觉得自家果园也是一道风景线，把直播间直接搬进了果园里。
虽然阳光下的室外温度超过45℃，但葡萄架下却甚是阴凉。一张小桌子、一台小风扇、一部手机就是他们创业的全部家当，女友变身香妃主播，在果园里侃侃而谈，阿疆是助理，负责产品链接、打包发货等事宜，胡皓负责客服、运营工作，一上午直播下来，能收到30多个订单。
风景太美也带来了一丝烦恼。网上“新疆小伙直播背景被说太假”连登热搜，新涌入直播间的网友被眼前的香妃和葡萄园吸引，但也有人怀疑背景是假的，甚至还觉得他们普通话说得太好，是假的新疆人。
他们发现其实网友没有恶意，多是出于开玩笑的心态。直播时，说到兴头上，香妃有时会忘记“卖货”，在葡萄架下翩翩起舞。新粉们感叹原来背景是真的，不少人还说看得想去新疆旅游。
美景美食带来了流量，也带来了订单。此前，阿疆和女友的父母靠收购商采购，忙活一年能有15万元收入。现在直播了一个月，他们就卖出去了5万元的葡萄。
另一种活法运往外地的葡萄，多是在未完全成熟时采摘，口感并不在最佳状态。而果园里的葡萄已经成熟了，味道口感自然更胜一筹。江浙沪的买家一下子拍十多箱送给员工、朋友们。但天气炎热，虽然成熟的葡萄经过两三天就可到达全国各地，但是一路颠簸，要么散落了要么熟过了，会有损耗。
面对不少客户担心的“有损耗怎么办”、“疫情影响物流怎么办”等难题，和很多水果猎人的焦虑不同，阿疆和女友的生意经里没有复杂的供应链升级、服务升级，会爽快回答：坏了就赔。卖不完的，那就直接晒成葡萄干继续卖。
他们每天早上7点起床，9点开播，直播四个小时就下播，午饭后和家人打包发货。他们的直播生意里没有透支身体的熬夜，也没有黑白颠倒的生活。这和当下很多人“播得越久，订单越多”的故事截然不同。
一位粉丝分享道：在水果遍地可见的大城市，人们不缺吃的。和很多连珠炮式轰炸粉丝的主播不同，即便介绍产品，香妃的直播间里也没有紧张感和压迫感。这是一种相对自由的状态，是流水线式培养出来的主播没法表现出来的。
粉丝喜欢直播间里的美食、美景，更欣赏他们在采摘、直播时那种轻松的状态和歌舞中流露出的快乐，所以愿意为长途跋涉的吐鲁番葡萄等上两三天，享受那种不加修饰的甜蜜。
他们今年没有宏大而遥不可及的目标，他们觉得有3万个粉丝，一天有百来个订单，就是成功。
在他们的世界里，做直播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同时介绍新疆的美食，除了吐鲁番的葡萄，他们下一步还计划卖阿克苏的苹果、库尔勒的香梨、新疆的棉花，把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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