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坐落在湘南,是一个标准的小山村。在我的记忆中,故乡是那么清澈、明净,故乡人也如同那明亮的水一样,不加修饰也很漂亮。清晨、黄昏,在池塘边,在小溪边,故乡的女人们喜欢哼唱那原始的湘南小调,一边洗衣服,一边嬉戏说笑。上午、下午,故乡的男人们总在明净的水田里忙碌,要么是吆喝牛犁田,要么是扯草施肥。
也不知为什么,我天生做农活非常差,不但莳田很慢,而且割禾更慢。于是,父亲常常骂我,他经常骂的那句话就是:“你这打狗眼的,你不晓得做事,你讨米也无路”。偏偏我的性格非常好强,父亲越骂,我越不想做事,所以做事更加慢。我虽然不讨人喜欢,虽然父亲有时骂我也特别凶,但是父亲却从不打我。在农田里,父亲如果来气了,他只是把农田里的水洒在我的身上和头上。那水,特别清,也特别凉。
14岁时,父母都已经年过半百了,由于家里非常贫穷,哥哥姐姐都去广东打工去了,家里只剩下我跟着父母种水田。父亲从不过问我的学习成绩,但是每逢节假日,父亲却总要求我跟着他去水田里劳动。我非常讨厌在水田里劳动,腿容易酸痛,腰子也容易酸痛。一次,父亲的支气管炎病来了,咳嗽得非常厉害,医生建议他休息几天。父亲就安排我去那块面积约3分的田扯水草。扯到快吃中饭了,我还没有扯完。父亲来喊我回去吃饭,见我动作这么慢,非常生气,怒气冲冲地骂:“你这打狗眼的,在打摆子呀,还没做完呀”!我顶撞了他几句,他更加生气,他走近我用力推了我一把,一个趔趄,我摔倒在田里,我全身都被水打湿了,眼泪顿时顺流而下,我的心里好凉呀。父亲见我哭了,他也在偷偷抹泪。
后来,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连走路都困难了,但父亲仍然坚持种双季水稻。这时,母亲再也没有时间在早晨、黄昏去池塘边洗衣服了,而是跟着父亲去水田里劳动,她把洗衣服的时间放在晚上。
几年之后,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根本卧床不起了。父亲弥留之际,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广东打工,仅仅只有我守在父亲身旁。父亲走的时候,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孩子呀,我不在后,家里的水田是荒芜的,你不会做农活,你要努力离开这个小村子”!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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