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胡迪·梅纽因与拉维·尚卡
文 | 高洁
几百年来，自小提琴从欧洲弓弦乐器中逐渐发展定型，在西方古典音乐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重奏、乐队及独奏中都可见到它的身影，众多作曲家为它创作出大量的作品，如莫扎特、贝多芬、门德尔松、柴科夫斯基等等。在不同国家、民族、文化生活中的丰富实践，赋予了小提琴如今的面貌;而在更广阔的世界音乐中，小提琴也以它独特的音色与演奏技法适应着不同风格的演奏，逐渐植根于不同背景、审美、地域的文化中。
印度音乐中的小提琴演奏是小提琴音乐世界中极富特点的一支流派。去年，在美国肯尼迪中心的一场印度小提琴和塔不拉鼓的演出，令人回忆起70年前西方小提琴大师与东方锡塔琴大师的一次世纪相遇。
当东西方大师相遇
1952年，小提琴大师耶胡迪·梅纽因，遇见了印度锡塔琴大师及作曲家拉维·尚卡(Ravi Shankar)，开启了两人之间不解的缘分。那时正值一月，梅纽因首次访印，在德里印度广播电台负责人家中的聚会上认识了尚卡。在此之前均对对方有所耳闻的两人一见如故。对于当时正着迷瑜伽并乐意探索多元文化音乐的梅纽因来讲，遇到尚卡是一个可以相互切磋、相互学习的好机会。
和巴洛克时期之后的西方古典音乐不同，印度传统音乐家不需读谱，而是像中国民间音乐的承袭方式一样，口传心授、跟听跟唱，并有规律地即兴。这对于习惯读谱背奏的音乐家来说颇具挑战。尚卡深谙印度音乐的魅力所在，曾表示，希望人们以开放的心态来欣赏印度音乐：用听巴赫或贝多芬、莫扎特的态度来听我们的古典音乐(印度传统音乐)。
在与日俱增的接触中，梅纽因惊叹于印度音乐的奇妙与不同，一个突破性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与尚卡合作出版专辑。经过精心的准备，1967年1月，在两人相遇15年后，专辑《东西方相遇》正式出版，被称作印度音乐与西方古典乐的首次同行。1968年，专辑获格莱美最佳室内乐演奏奖，尚卡也成为第一位获格莱美大奖的亚洲音乐家。
印度小提琴的演奏特色
在《东西方相遇》这张专辑中，梅纽因演奏了三首印度作品：北印度锡克族风格的“Prabhati”，拉格的一种(拉格是印度音乐特有的旋律模式);以六声音阶为基础的拉格“Puriya Kalyan”;以及于“Tilang”拉格基础上创作的“Swara Kakali”。
Swara-Kakali - based on Raga Tilang (1988 - Remaster)
Ravi Shankar - Menuhin meets Shankar
在南印度音乐中，小提琴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乐器。相比于自12世纪末伊斯兰对印度北方的征服及文化影响下的印度斯坦音乐，南部的卡纳提克被认为更具古印度文化传统。卡纳提克本身具有的歌唱性和对声音的模仿，极大贴近了小提琴本身的特色——善于模仿人声，且有着更为繁复的技巧展现。
印度音乐的小提琴家在演奏时往往盘腿席地而坐，将琴头抵在左腿或右脚上，以求最大程度地解放左手，以便自由换把、演奏滑音。想要精准把握印度音乐的小提琴演奏风格，首先要了解多种滑音的演奏方法。初学者可从以下两种开始练习：以一个音为轴心的前后滑动，类似大幅度、音高变化达到甚至超过半音的揉弦;在不同指大换把过程中消除换指痕迹的滑音，连贯而一气呵成。不论哪一种，都需要左手足够松弛。
即兴旋律中包含大量六声音阶，需要演奏者对本土语言和音乐旋律极为熟悉，往往搭配以传统塔布拉鼓，一琴一鼓相互对话，逸趣横生。演奏时也常有双音和声，比如四度音程。印度音乐中的节拍称为塔拉，大意为以掌拍臂，含义类似小节。引子部分悠长而摇曳自由，其后的快速乐段有着不同重音位置的多种拍数及组合，如3，4，5，7，9。这些数字在印度文化中皆为吉数。
小提琴适合演奏印度音乐
为什么古典音乐常用的小提琴可以被印度音乐家们所青睐，拿来演奏风格截然不同的印度传统音乐？美国制琴师韦布莱特讲述了他的观点：比起同时期其他类似的弦乐器，小提琴不像维奥尔琴那样有“品”在指板上，因此，它可令演奏者更容易地改变音高，演奏不同的调式、旋律及不同律制的音符，演奏者只要轻动手指，就可表达音符的细微变化，展现丰富多变的滑音，进而丰富且不断探索其音乐表现力。这种指板上的无拘束是其他一些早期带“品”的弦乐器无法做到的。因此，虽然小提琴是从这些有品的弦乐器中发展而来，然而去掉“品”，则是弦乐器史上的一大革命性进程。
小提琴演奏印度音乐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它的身影遍布城市乡间，节日、庆典。当然，在交响乐队中也有着它们的身影。1935年，印度小提琴家梅利·梅塔和比利时指挥家朱尔斯·克兰在孟买创建孟买交响乐团，该团延续至今，成为印度境内惟一的职业古典交响乐团。梅利·梅塔就是指挥家祖宾·梅塔的父亲。而今，祖宾·梅塔所建立的音乐慈善基金会依旧支持着孟买的音乐学校，培养着数以千计的古典音乐琴童。小提琴，在这片古老的印度大地上，诉说着西方与东方不同的音乐语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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