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霞和我出来到门前的树荫下说话。她对我说开学她就不上学了,要在队里干活挣工分。风霞爸爸生前被派到煤矿也算是给队里搞副业挣钱,队里每天给记得是最高的全工分,工分挣得多年底就能多分粮食,好点还能分钱。她爸爸这一走,她们的日子就艰难了。虽然队里会按人头给她们分口粮,但那是不够吃的。
想到风霞以后不能和我一起上学了,心里便莫名的失落和难受,便没头没脑的问:小芹还会上学吧?她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说:当然会上,我不上学去干活挣工分,就是为了供小芹上学,我要把她供到高中毕业考大学。我又担心的问:你干得动地上的活吗?有些活你也不会干呀!她又眉眼弯弯的笑了:我都15(虚岁,实际才14岁)了,能干动活。地上的活有啥难的,不会了学么。听她这么说我也相信,凭她把家里操持的那么利落,她又那么心灵手巧的,地上的活也难不倒她。
秋庄稼成熟了,一穗穗饱满的玉米,沉甸甸的挂在叶子已经黄了的玉米杆上。我们的暑假结束了,学校开学那天,我叫上小芹,和另外几个上学的女孩子一起去报名。风霞交给小芹一元五角报名费,叮咛她装好别弄丢了。到了大队小学,小芹和小红去找二年级的班主任,我和花花、春燕,爱琴去三年班主任那里报到。那时候乡村小学1至2年级报名费1.3元,3至5年级1.5元,仅仅是书本费,没有其他费用。
报名后等了两天,老师们把课本买来才正式上课。我和小芹虽然不一个年级,但那时候每个年级的教室都挨着,每个年级也就一个班,下课了孩子们都在一起玩。放学时按生产队排队回家,就是每个生产队的孩子,从1年级到5年级排一队回家。为了安全,保证孩子们平安回到家,老师让3年级学生排头,中间是1、2年级的,4、5年级学生排后,选一名路队长,保护和管理前面的同学。一路上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遇到认真的路队长,走路还要“一二一”的喊号子。不管怎么整齐的队伍,出了校门,拐过大队部,孩子们就散了,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走。每到这种时候,小芹就追过来和我们走到一起,上学的时候我也是喊上小芹一起走,风霞每天早上都给小芹书包装块饼让到学校吃。有时候晚上去找小芹,风霞边做手头的家务边问我三年级又新学了啥,我说还是语文算术,增加了描红。能感觉到风霞还是很渴望上学的,她把这种渴望都转化成督促妹妹小芹的学习上。
到了收玉米的时候,学校组织3年级以上学生勤工俭学,去一些劳力少的队帮助掰玉米棒子,收玉米杆子。3年级的学生分到我们队里了,班主任刘老师和同学们看到风霞和几位大妈大婶割玉米杆,都过去和她打招呼。风霞也大方的问候刘老师,招呼同学们过去吃她煮的残玉米棒子(就是那种没长满米的玉米)。刘老师后来对我们说赵风霞不上学可惜了,也知道她家的情况,夸赞风霞小小年纪担起养家的担子不简单,了不起。
确实,凤霞在她爸爸的“七”过完(就是家人给去世的亲人每隔7天上一次坟,共7次49天)之后,就找队长要求参加队里的劳动。队长考虑到她还是个14岁的孩子,劝她还是先上学,过两年小学毕业再考虑挣工分的事。但是风霞很执着,她打定主意了不想去上学,就想参加劳动照顾她妈妈。队长见她态度坚决,就安排她跟一些上年纪的大妈大婶干一些摘菜拔草,捡豆施肥的活,这种活没啥技术含量,一看就会,都不太费力气。风霞年纪小,手脚麻利,干起活来一点不比大妈大婶差。加上她聪明伶俐,啥活被大妈大婶一点拨就会,人又勤快,常常为大妈大婶跑腿送个铲子拿个锄的,大妈大婶们非常喜欢她。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女人的地方是非更多。风霞这样一个勤劳能干的女孩子,干活受到队里上年纪的大妈大婶的喜爱,在一些力气活上得到一些大伯大叔的照顾,碰到干重活有好心人也随手帮她一把。这就招致了一些风言风语,在背后说风凉话,认为风霞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队里一些能挣工分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风霞言里语里都要欺侮她一下。风霞起初不吭声,不理她们,这似乎激起了她们天生就有的妒火和欺软怕硬的本能。
一个有暖阳的冬日,队里的一部分女人们都在饲养场翻粪土积肥,一个外号“闲话客”的媳妇,直楞楞冲正在粪土堆上撒麦草的风霞说:你妈把你两个老子都克死了,还会不会再给你找个后爸?这问话貌似是关心,其实就是挑衅,简直太恶毒!
风霞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闲话客”见风霞这个窘样子,竟“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风霞见她如此欺负人,愤怒地对“闲话客”说:我妈又没克死你老子!要你管!!“闲话客”见风霞回嘴了,似乎更来劲了:哟哟哟!勺B里跌出来的,B还歪(厉害的意思)得很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妈就是克夫!还是个勺婆姨!风霞被气得浑身发抖,她也不示弱,回敬道:我是勺B里跌出来的,你就是驴B跌出来的!满嘴喷粪!勺婆姨克夫又没克死你男人!!叫你狗拿耗子!“闲话客”听风霞这么骂她,恼羞成怒:你这个婊子养的骚婊子!扫把星!和你勺婆姨妈一路货色,都是挨千q日的货……(此处省略30字)不堪入耳的话象泔水一样从“闲话客”的嘴里淌出来,她一边骂一边双手插腰向风霞逼来。风霞又羞又气,面色苍白,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不甘心软下去,她霍出去了,她不能做被人欺负的软柿子,也用同样的话骂回去,骂她是牲口养的,有养无教,白给人做了老婆当了娘。眼看“闲话客”招架不住要上去打风霞,一旁看笑话瞧热闹的女人们,怕闹出啥事来,也觉得“闲话客”实在不象话,赶紧上前拉住她,劝她少骂两句。风霞此时悲伤地哭着,也被几位婶子哄着劝着,不要让她再骂了。
就在风霞和“闲话客”对骂的时候,风霞妈和我妈一起正在裁剪一件玫红色缎子棉袄。风霞城里的大姐有了对象,国庆节就定了婚,这还是上学路上小芹告诉我的,定下要在1980年春节前结婚呢。风霞的妈妈在风霞的精心照顾下,也在城里两个女儿的开解劝导下,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出来了,加之冬闲很少出去干活,她精神好了许多。现在大女儿有了对象要结婚,她要给亲手做件棉衣,自己不会裁剪,平时和我妈最要好,也知道我妈擅长裁缝绸缎衣服,就让妈妈帮忙做一下。
风霞下班红肿着眼回家,风霞妈知道女儿干活受了委屈,就问谁欺负她了,找上说理去。风霞说和“闲话客”骂了一仗,她太欺负人了。又安慰母亲:沒事了,她也没占到便宜,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善茬子,骂人谁不会?以后谁骂我我骂回去,要打我我就和他拼,看谁怕谁!
也奇怪,自从风霞挣上工分,她妈妈性情也大变,不再无缘无故骂人了,没有再打骂过风霞。虽然见了人脸上还挂着霜似的冷,出去干活从不和人闲扯,但和我妈申妈李婶一直很要好,有事就和这几位妈妈们说。似乎赵叔叔的去世,把她身上的勺(傻)气儿也带走了。她深知寡妇门前是非多,经常嘱咐女儿少管闲事少惹事。如今听风霞这么说,她是既欣慰又难过,就拉过女儿的手说:都是妈连累了你,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转眼间,1980年的元旦快到了,风霞大姐的婚期也迫近了。本来是很欢喜的日子,却总被那么个心怀不轨的人整出点恶心来,让人心里不舒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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