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13日,毛泽东在与《人民日报》负责人吴冷西谈话时谈到汉代几位皇帝的优劣,毛泽东指出:“高祖之后,史家誉为文景之治,其实,文、景二帝乃守旧之君,无能之辈,所谓‘萧规曹随’,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倒是汉武帝雄才大略,开拓刘邦的业绩,晚年自知奢侈、黩武、方士之弊,下了罪己诏,不失为鼎盛之世。”

刘邦开创的盛世叫什么(开拓刘邦的业绩)(1)

汉武帝刘彻

汉武帝刘彻(前157—前87年),字通,西汉第七位皇帝。他是汉景帝刘启的第十个儿子、汉文帝刘恒的孙子、汉高帝刘邦的曾孙。刘彻4岁时被册立为胶东王,7岁时被册立为太子,16岁登基,在位54年(前141—前87年),创建了西汉王朝最辉煌的功业。曾用年号: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天汉、太始、征和、后元。谥号“孝武”,后葬于茂陵。《谥法》说“威强睿德曰武”,就是说威严、坚强、明智、仁德,叫“武”。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汉朝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也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皇帝之一。

汉武帝创造了很多个“第一”:第一个用儒家学说统一思想的皇帝;第一个创立太学培养人才的皇帝;第一个大力拓展中国疆土的皇帝;第一个开通西域的皇帝;第一个用皇帝年号来纪元的皇帝;第一个用“罪己诏”形式进行自我批评的皇帝……

其实,最早使用“雄才大略”来评价汉武帝刘彻的,是东汉的历史学家班固。班固著《汉书·武帝纪》的赞语说:“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然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刘邦开创的盛世叫什么(开拓刘邦的业绩)(2)

班固

班固用的是“雄才大略”一词。在古代,“材”与“才”互通。

毛泽东在著名的词作《沁园春·雪》中,“秦皇”与“汉武”并称,把汉武帝作为大汉王朝的象征和代表。

文景二帝,为何“没有什么可称道的”

毛泽东说文景之治是“守旧”,原因在于汉文帝和汉景帝都崇尚黄老之术,在政治上“清静无为”,很少开拓进取。因为“无为”,所以显得“无能”,在雄才大略的毛泽东看来,是“没有什么可称道的”。

事实上,文、景二帝“崇尚黄老”,倡导“无为而治”,是历史的一种必然选择,有其正面意义。

一统天下的秦王朝仅仅维持了十几年的时间就因过于严刑酷法、“苛政猛于虎”而激发了大规模的农民战争,终致“二世而亡”。西汉的新生政权接过秦亡的破旧山河后,面对的是极其严重的社会形势:经济上,由于秦王朝的横征暴敛和长期的战争,土地大面积荒芜,人口大量死亡,举国上下陷入极度贫困之中。政治上,刘氏政权尚不稳固,社会动荡的隐患依然存在,加之外部少数民族屡屡造成边患,严重威胁着国家的安定。因而,应当以何种理论作为治国之道,一直是让统治者煞费苦心的大事。此时,由先秦道家发展而来的黄老学说因其“清静无为”的政治主张契了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条件,而受到了西汉统治者的重视。黄老之术主张“与时迁徙,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要求当政者应该克制自己的欲望,尽可能少地向百姓索取,只有这样才能收到“无为而无不为”之效。

汉初的统治者在目睹秦朝“尚法而亡”的教训,考虑到秦末以来的连年战乱,最终接受了黄老之术并将其贯彻于治理国家的方略之中。具体而言,在政治体制上采取分封制,广封同姓王;经济政策上则以“轻徭薄役”“与民休息”为主;思想上“崇尚黄老”,倡导“无为而治”;民族关系方面,则屈尊和亲,主动与窥伺中原的匈奴结好。

应当说,西汉初统治者采用的这些手段对于弥补战争带来的社会创伤、缓和阶级矛盾、恢复国力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经过七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汉朝的经济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和发展,封建统治秩序得以相对稳定,于是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文景之治”。正如《汉书·食货志》记载:“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

然而,随着历史的发展,黄老之学的运用也逐渐产生了很多的负面效应。黄老的“无为而治”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但是,过度的放任和对个体经济发展的刺激,又造成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农民破产,贫富分化严重,出现了“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极不公平现象,严重危害了国家的经济基础,以致于“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此外,由于统治者一直秉持黄老不与民争利的思想,致使私营大盐铁商纷争国家利益,许多农民也弃本逐末,抛弃土地而投向商业,严重制约了农业的发展。到汉武帝即位时,因政府管理疏松、控制乏力而导致的此类现象已经发展到了不得不解决的严重程度。

汉武帝即位之初,内有窦太后专权、功臣勋贵恃骄,外有诸侯割据、边患迭起,皇权极不稳固。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汉武帝雄心勃勃,希望皇权独揽,于是,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治国方略。

汉武帝是如何“开拓刘邦的业绩”的

毛泽东称赞汉武帝刘彻“开拓刘邦的业绩”,是指他在“文治”和“武功”上,对刘邦开创的大汉帝国,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开拓。概括起来,这主要表现在以下诸方面: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刘彻即位之前,西汉政权经历了平定异姓王、剪除吕氏势力、消除七国之乱等曲折的历程,一个总的特点是以外部冲突的形式加强君主集权,维护大一统。这就给年轻的汉武帝提出了许多问题:中央与地方的冲突用什么方式解决为最妥?如何把这种用武力维护的外在的大一统转化为内在的大一统?如何让大一统的思想扎根于人们心中,确保皇权的绝对巩固?

汉武帝为了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治国理论和方法,即位不久即诏令贤良对策。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人涌现出来。

《春秋》公羊学大家董仲舒的《天人三策》深深打动了汉武帝,特别是他在第三策中分析道:“《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这一思想正中武帝下怀,立即得到赞许,于是决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学取代黄老之学,成了国家的指导思想。统治者以儒家的伦理道德作为约束臣民的行为准则,甚至于以《春秋》决狱,把儒家经典当法典来用。国立太学中只设五经博士,其他诸子传记博士均被罢除,并且不断从太学中选拔优秀博士弟子加入国家官僚集团。此时,崇尚儒学的公孙弘就是以平民而被提拔做官,最后位至丞相封侯,开先为相后封侯之先例。于是乎,天下学士竞相仿效,尊儒一时成为风尚。

“独尊儒术”的方略,以受天命的形式张扬着武帝大一统的意志,并以“天命不可违”的观念树立着武帝的形象,显示了皇权不可动摇的权威性,公然宣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可以说,这是进入封建社会后帝王在思想文化领域中的第一次全面性的胜利。

在思想上大肆尊儒的同时,汉武帝在治国的具体操作中却偏爱实用而又见效迅速的法家思想,以法治国。武帝即位之初,外事四夷,内事兴作,尤其是对匈奴的战争激化了各方面的矛盾。《汉书·刑法志》曰:“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在这种情况下,元光五年(前130年)七月,武帝任命张汤、赵禹定律令。这次条定的律令有两个特点:一是法令文深、严酷;二是法令条文繁多、严密。《汉书·刑法志》记载武帝时法网渐密,“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零九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事比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

武帝不仅强调以法治国,而且他带头秉公执法,不徇私情。隆虑公主之子昭平君,又是武帝女儿夷安公主的丈夫,犯法当死。隆虑公主临死前,以金千斤、钱千万为其赎罪。按汉朝的法律是可以以钱赎罪的,所以武帝批准了。隆虑公主死后,昭平君又犯法当死,因为是公主之子,廷尉不敢自作决断,请示武帝决处其罪。武帝“为之垂涕叹息,良久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因弟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又下负万民。’乃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尽悲”。正因为武帝做到了不分亲疏贵贱,执法均平,以自身的行动做出表率,才使得西汉各级官吏在执政中不敢贪赃枉法。

武帝用儒家学说统一人们的思想,用严刑峻法约束人们的行动,镇压诸侯王的叛乱和农民起义,打击地方豪强和不法商人,维护了安定的局面,保证了各项改革措施的顺利推行。德治与法治彼此促进,相辅相成,在文化和政治领域双双加强着中央集权的统治。

治农以德,治商重法

汉武帝对农业是非常重视的,奉“民以食为天”为宗旨。为了使农民能把时间和精力尽可能地用到农业上,汉武帝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稳固小农经济。这些措施包括通过迁徙东方大族、打击豪强、没收商人土地、开发荒地等方式扩大国有土地,以及“假民公田”、屯田等保证农民拥有充足的土地。

汉武帝还推行大亩制,增加农民的耕地使用面积。西汉初期,有的地区在亩制上使用周制,“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一百方步为一亩,折合等于今0.288市亩;有的地区用秦制,宽一步(六尺),长二百四十步为一亩,折合等于今0.691市亩。汉武帝时推行大亩制。《盐铁论·未通篇》御史言:“古者制田百步为亩,民井田而耕,什而借一……先帝哀怜百姓之愁苦,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亩,率三十而税一。”推行大亩制后,耕种面积增加了约1.4倍,有利于稳定和发展农业经济,所以盐铁会议上御史把武帝时推行大亩制后耕地面积增加,而赋税还是三十税一而未增加,作为当时“德政”加以申述,而贤良文学也未提出反驳,可见这在当时确系公认的事实。

汉武帝十分重视兴修水利。西汉时期全国兴修水利的高潮就是在武帝时期出现的。元封二年,武帝亲临黄河瓠子决口处,征发数万卒并令群臣自将军以下皆背负柴草填堵决口。柴薪少,武帝就命令砍伐皇家淇园的竹子竖插于河中而后填柴和土石筑堤,最后将决口堵住。此后,用事之臣争言水利。武帝时期,在兴修水利方面,其数量之多、地域之广、规模之大都是空前的。

此外,汉武帝还多次下诏尊高年,免赋役,赐天下鳏寡孤独帛、米等。一系列仁政措施安抚了人民,使阶级矛盾、社会矛盾得到了缓和。

与对农民的“德政”相反,汉武帝对商人的政策却是刻薄寡恩。汉初实行黄老无为而治,不与民争利,铸币、煮盐、冶铁任由百姓自便,经济政策宽松,促进了商业的发展。盐铁私营致使大盐铁商纷争国家利益,严重影响了农业发展。利之所在人们趋之若鹜,致使许多农民弃本逐末。汉武帝即位后,随着边境多事和灾荒的发生,财政日渐困难,尤其是从元朔年间到元狩四年几次出击匈奴,再加上移徙灾民,使国家财政空前困难,“而富商大贾……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汉武帝感到盐铁私营不仅使国家减少了大量的财政收入,而且造成经济大权旁落,地方王侯疯狂聚敛钱财,在很大程度上操纵了西汉政府的经济命脉,这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因此,汉武帝实行了一系列经济改革措施,对富商大贾进行严厉打击。一是盐铁官营,国家在产盐、铁的地区设置盐官、铁官,雇用劳动力煮盐、冶铁,盐官、铁官直属中央调配,把盐、铁经营权收归朝廷。二是实行均输、平准,垄断商品的运输、买卖和价格。均输是由大农派出属官去各地郡国对上缴朝廷的货物沿途出卖,买回朝廷所需货物。平准是在朝廷设平准官,统一管理由各地运往朝廷的货物,根据市场行情卖出或买进,求得物价平稳。这样,朝廷就可以直接对物价与货物统一调控,防止富商大贾牟取暴利。三是币制改革,由国家统一铸造五铢钱,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四是算缗、告缗。

武帝于元狩四年(前119年)颁布算缗令。所谓算缗,就是向富商大贾及高利贷者征收财产税,以及车、船税。但由于有许多人隐匿财产,偷税漏税,故于元鼎三年(前114年)十一月下令百姓告发偷漏缗钱者,称之为“告缗”,此事由杨可主管。规定凡告发属实,会将被没收偷漏缗钱者的财产的一半赏给告缗者。据《汉书》载,于是“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遇告”,政府“得民财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告缗制度延续近十年,直到官营盐铁、均输获利,国家财政有明显好转,才停止执行。

这些经济改革一方面抑制了豪强兼并势力的扩张,巩固了封建政治统治,另一方面确实大幅度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保证了武帝时期庞大的军费之需,解决了财政危机。

汉武帝治农和治商采取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措施,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维护他的大一统。农民的安定生活有利于他的统治稳固,他对农民就广施德政;商人专营盐铁,垄断经济,严重威胁了他在经济领域的统治,他就要用各种手段来打击商人。正因为有了稳定的统治基础,汉武帝才能实行严厉的经济改革。虽然告缗令搞得人人自危,一些经济改革措施到后期也出现了许多弊端,不利于经济的发展,但是终武帝一朝,社会总的来讲还是比较稳定的,甚至于在武帝晚年巫蛊之祸后,传位幼子,仍然能保持政权平稳过渡,并出现“昭宣中兴”的良好局面。可见汉武帝以德治农、以法治商的策略还是深谙儒、法之奥妙的。

唯才是举,人才盛世

汉武帝刘彻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君主,“夙兴以求,夜寐以思”的事情就是“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即毛泽东所说的如何“开拓刘邦的业绩”。汉武帝开拓大汉基业之政治理想的实现必然依靠各类人才。宏大的理想抱负使汉武帝具有非凡的魄力和审时度势、驾驭人才的能力,他不遗余力地进行人才改革,不受祖宗之法的制约,抛开世俗的偏见,任人唯贤,缔造了蔚为壮观的人才盛世。

汉武帝深即位之初即下求贤诏令,他还把原来的察举制度固定化,规定郡国要常年向中央推荐人才,并针对消极敷衍者制定出“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的惩处办法,把察举贤人与官吏政绩挂钩进行考核,足见其求贤之心的殷切和坚决。征辟制度、任子制度、郎官制度与太学选才制度、察举制度共同构成了汉武帝时期选拔人才的广阔途径,而不拘一格任用人才是汉武帝用人的一大特色。

武帝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在用人上不搞学派歧视,用人并不仅限于儒生。如酷吏张汤、赵禹属法家,严安属阴阳家,汲黯、郑当时均以“好黄老言”而著称,主父偃“学长短纵横术”。这样用人,使汉武帝能随时兼听各方面声音,从而制定正确的治国之策。

汉武帝用人不受年龄的限制。武帝本身16岁登基的经历,使他对生机勃勃、勇于进取的年轻人才比较偏爱。桑弘羊13岁就为侍中;霍去病18岁为侍中,出击匈奴,大获全胜;终军18岁即为谒者给事中,主动请缨受命,在吕嘉叛乱中被杀,年仅20岁,被称为“终童”。武帝也给大器晚成者公平进仕的机会,公孙弘年近七旬被委以丞相之职,主父偃“晚而学易、春秋,百家之言”,因有不凡才识,终受大用。可见,在汉武帝眼里,人才的年龄大小不是进用的障碍。

汉武帝鉴往知来,看到前代世袭制度的弊端,选拔人才时能做到不问出身贵贱,不看家世,大胆起用。元封五年,汉武帝下《求茂才异等诏》:“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武帝认为出身卑微之人、为世俗所鄙之士中,不乏有才之士,是可以被任为将相高官的,因而有一大批出身低贱的人得到重用。如“卜式拔于刍牧,弘羊擢于贾竖,卫青奋于奴仆,日磾出于降虏”。还有樵夫出身的朱买臣因功拜为主爵都尉,家境贫寒的主父偃被拜为郎中并多次被提拔,公孙弘由布衣寒儒官至丞相之职,等等。

汉武帝用人不受封建礼教的限制,能真正做到唯才是举。汉景帝时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这一举动是为人们所不齿的。但是汉武帝看重司马相如的文学才华,召至长安,任之为郎。

汉武帝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气概,使八方英才如众星捧月般齐聚朝堂,出现了历史上不多见的人才盛世。班固在《汉书》中评价说:“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洛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率则卫青、霍去病,受遗则霍光、金日磾。其余不可胜纪。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这些杰出人才为汉武帝的文治武功的建立,贡献了各自的才智和力量。

宽猛相济,整肃吏治

作为一位尊儒重法的皇帝,武帝对官吏要求很严,用法刻深。在中央和地方设立御史、丞相司直、司隶校尉和刺史等监察系统,加强对各级官吏的监督控制,要求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事业。尤其是对贪赃枉法的官员大都严惩不贷,即使对位极人臣的丞相也是铁面无私。如在公孙弘之后出任丞相的李蔡、庄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等人,“唯庆以惇谨,复终相位,其余尽伏诛”。为打破官僚集团官官相护的保护网,汉武帝命人专门制定了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即见知人犯法不举告为故纵,而所监临部主有罪并连坐。

对于武帝的“性严急”,用法刻深,杀戮多的一面,汲黯曾与他进行辩论,史载:“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按诛之,无所宽假。汲黯谏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喻之曰:‘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这种高标准、严要求,虽有杀人过多的弊病,但保证了政令、军令畅通,雷厉风行,言必行,行必果,督促各级官员、军事将领振奋精神,去完成自己所肩负的任务。

严要求的同时,汉武帝对官吏也有宽容的一面。在武帝时期为建武功,一批杰出的武将登上了历史舞台。为鼓励将士杀敌立功,武帝对武将多重赏轻罚,允许败军之将有立功赎罪的机会。元狩三年(前120年)张骞与李广俱出右北平击匈奴,因博望侯张骞失期,后致使李广军几乎全军覆没。“汉法,博望侯后期,当死”,但是武帝许其赎为庶人。一次,李广“出雁门击匈奴”,几乎全军覆没,而且自己也被匈奴生擒,后佯死,夺其马奔归,按汉律本当斩首,但武帝爱才,亦许其赎为庶人,并且在以后任用时,不拘文法。

汉武帝始终把整肃吏治作为他建设西汉大帝国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注重德法并用,宽猛相济。

降服匈奴,开拓疆土

西汉初期,周边的少数民族中以北方匈奴对西汉的威胁最大。匈奴人善骑射,行动迅速,破坏性极大。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曾做了这样的描述:“当汉高祖削平天下,统一中原,得意扬扬,击筑高歌时,四周诸种族已经把中原文化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了。以后历惠帝、吕后下迄文、景三世,这种由四面八方而来的蛮族包围一天天地缩小。在这些蛮族中,最成为中原种族之威胁的是北方的匈奴。”

汉武帝之前的西汉统治者大都采取的是和亲的方式,安抚匈奴。但是,匈奴在和亲政策下依旧对汉边疆地区不断进行骚扰,边疆人民深受其害。汉武帝为了他的大一统局面不受外族侵扰,对匈奴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征伐:元光元年(前129年)派卫青出兵反击匈奴,数年间,汉于北边的上谷、代郡、雁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等郡接连出击,收复了河南地区,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威胁;元狩二年(前121年)武帝派霍去病出陇西,入匈奴境内千余里,大获全胜,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元狩四年(前119年)派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10万大军,分别从定襄、代郡深入匈奴境内,大败匈奴,基本消灭了匈奴的军事主力。

刘邦开创的盛世叫什么(开拓刘邦的业绩)(3)

卫青和霍去病

与战场上的穷追猛打相反,武帝对匈奴降众却恩德有加,甚至提拔重用归降的少数民族人才。如元狩二年(前121年)匈奴有数万人归降,武帝把他们安置在西北沿边五郡,称“五属国”, “以降来之民徙置五郡,各依本国之俗而属汉,故言属国也”。属国地区各依其俗,由原来的民族首领继续管理本民族事务,汉设属国都尉保卫属国安全,协调其与周围居民的关系。这种处理方式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和社会制度,深得匈奴和其他少数民族的拥护。

在降服匈奴的同时,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加强与中亚国家的联系,使“丝绸之路”交通中西,造福后世。他还派司马相如开通西南夷,使那里的不毛之地得到开发。

汉武帝对复杂的民族问题采取了灵活的政策和措施,把政治上的统一放在首位,对于其他如文化、习俗、社会组织、经济形态则采取“因其故俗”的办法进行管理和处置,使各民族乐于接受汉王朝的统治。汉武帝的民族政策是非常成功的。

由于汉武帝的积极开拓,汉王朝疆域空前扩大,史载武帝时“南灭百粤,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万之众,置五属国,起朔方,以夺其肥饶之地;东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国,结乌孙,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肩。单于孤特,远遁于漠北。四垂无事,斥地远境,起十余郡……中兴之功未有高焉者也”。东汉班固赞誉汉武帝说“征伐胡越,于是为盛”。

明代李贽在《藏书》中明确指出:“当是时,扩地几二万余里,视汉高所遗,不啻倍之。虽民财伤,四海凋敝,然迄于元帝、成帝,边城不闭。迨夫易姓改元,百姓犹安堵如故,然后知为受孝武之赐。……截长补短,有为之功业大矣哉。”的确,如果没有汉武戡平边患,就不一定会有以后的昭、宣中兴和元、成时的四海晏然。清人夏燮所说,武帝“穷追匈奴,虽曰劳民伤财,边患亦因之稍息”。现代儒学宗师柳诒征先生盛赞汉武帝是“有功于吾国最大者”。这些话确非过誉之词。因为武帝北逐匈奴,南置南越,除了军事意义之外,还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和文明开发意义,使当时先进的中华文化泽被四边,加强了民族间的联系,促进了民族大融合。

汉武帝的“奢侈、黩武、方士之弊”

毛泽东说,汉武帝“晚年自知奢侈、黩武、方士之弊”,高度概括了汉武帝在位期间的几大弊端。这也是汉武帝受后人指责、非议的主要之点。

西汉王朝经过高、惠、文、景四朝的休养生息,国力已经完全恢复,经济基础也相当雄厚。所以刘彻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优裕富足、锦衣玉食的环境之中,“节俭”二字对他来讲是十分陌生的,更谈不上去身体力行。即位之初,汉武帝的奢侈便令人十分吃惊。无论是物质享受还是声色犬马之乐等,都是前代帝王所无法比拟的。他挥霍无度,赏赐动辄数百万;游弋无限,扩京畿方圆数百里作为专供他游乐的上林苑;大兴土木,在关中各地建造离宫别馆,一年中几乎有一大半时间流连忘返于其中;他喜好女色,后宫粉黛成百上千。

元封元年,汉武帝率18万骑北巡,遣使谕告匈奴单于臣服,结果单于完全不买账,还杀了传话的人。接着,他南下礼祭中岳太室,封禅泰山,并且规定以后五年一巡狩,祭祀泰山,命令诸侯都要在泰山脚下建立府第。随后,他经蓬莱,北临碣石,巡至辽西,从北边回到都城附近的甘泉宫,行程18000余里。汉武帝的这次“公费旅游”和炫耀政绩的祭祀、封禅行为,不知靡费了多少国库资财,令多少兵民承受无益的劳役!

可以说,人间的一切荣华富贵汉武帝都充分享受了。但这并不能使他满足,他开始幻想能长生不老。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汉武帝不顾自己的万乘之尊,对虚无缥缈的鬼神万般相信,把那些胡言乱语的方士奉为上宾,虔诚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指引一条长生不老之途。

汉武帝从23岁碰到李少君时开始就陷入了神仙方士的包围之中而不能自拔。他先后任用李少君、齐少翁、栾大等人,利用各种手段寻求长生之术。元鼎二年,汉武帝听信方士之言,在长安修柏梁台,建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铸成,上面有仙人掌,用来承接朝露。因为方士们认为朝露和玉屑饮用,可以使人长生。

汉武帝还动用方士达几千人,在京城为神仙修筑高台楼阙,凿池造山。晚年他又亲临东海寻访神仙,结果神仙未曾访到,还差点使自己葬身鱼腹,最后只好失望和疲劳不堪地回到长安。睿智的汉武帝一生竟然被神仙方士所愚弄,直到晚年才有所悔悟。

汉武帝的穷兵黩武,也颇受后世非议。北击匈奴,从根本上解除西汉立国六十余年来所遭受到的军事威胁,尽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也是汉武帝无可辩驳的历史功绩。问题在于,此后汉武帝热衷于以武力来达成个人的欲望。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者说,大宛国有汗血良马,将其藏匿在贰师城,不想进贡给汉廷。汉武帝很想得到,在派使者持重金购求而不得后,就下令派兵讨伐大宛。

更为荒唐的是,此时他正宠信李姬,想给李氏封侯,但根据汉初高祖立下的“无功不得封侯”的规矩,汉武帝就想做个顺水人情,任命李姬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期望他能像卫青、霍去病一样立下不世大功,顺理成章地封侯。李广利率兵数万讨伐大宛,久攻不下,就想罢兵。汉武帝派使者在玉门关截住退兵说:“军有敢入者,辄斩之!”接着又派兵增援。后来,尽管攻破了大宛,得到了汗血马,但汉军损失惨重。李广利如愿地被封为海西侯。征和三年,汉武帝又派遣李广利率七万大军出五原进击匈奴。李广利出师前,与丞相合谋立昌邑王为太子,后来事情败露,妻子被收监,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李广利带兵投降了匈奴。至此,汉武帝因汗血马发起的一系列战役,汉军前后损失近十万,竟然遭到了惨重的军事失败。

对武帝穷兵黩武的弊端,历来持批评态度的也大有人在。汉代的贡禹、夏侯胜、贾捐之、扬雄、蔡邕等人对此多有批评。夏侯胜在宣帝提议为武帝立庙时说:“(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然多杀士卒,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半。……无德泽于民,不宜为立庙矣。”汉代以后,对汉武帝批评的言论仍不绝于耳。

唐代狄仁杰曾说:“汉武追高、文之宿限,藉四帝之储实,于是定朝鲜,讨西域,平南越,击匈奴,府库空虚,盗贼蜂起。百姓嫁妻卖子,流离于道路者万计。”宋代王安石《汉武》诗中云:“壮士悲歌出塞频,中原萧瑟半无人。”明初的方孝孺在《逊志斋集》中指斥汉武帝:“兵革荐兴,财用匮竭,而均输、盐铁之征横出,天下疲敝。”明清之际的思想家顾炎武也在其著作中认为:“汉武穷兵极远,逞一时之私心,以启后世无穷之祸。”

除了“奢侈、黩武、方士之弊”外,汉武帝晚年猜忌成性,导致骨肉相残,元气大伤。汉武帝晚年即使对于自己亲自册命的太子也不会放手和放心。皇长子刘据做太子近三十年,起初汉武帝非常喜欢他,但他性情仁恕温谨,汉武帝嫌他的才能小,与自己超常绝伦、聪察强悍的个性不相类,心中渐渐疏远。太始三年,汉武帝63岁时,他宠爱的钩弋夫人生子弗陵,汉武帝更增加了移情别爱之心。

他身边宠信的奸佞之臣江充乘机挑拨汉武帝与太子的关系,借助所谓“巫蛊事件”凌逼太子。太子刘据为求自保,不得已发太子府中兵杀死了威逼自己的江充,结果被诬谋反。汉武帝遣兵围捕,太子兵败后自杀。此次骚乱,死者数万人。壶关三老令狐茂、高寝郎田千秋等人紧急向汉武帝进言,慨然为太子辩冤。汉武帝才认识到太子是受人诬谄,无处申诉,难以自明,才激起变乱,非常痛悔自己对太子的行为,但为时已晚,于是诛灭了参与构陷太子的臣属,并建“思子宫”,聊以自慰。

汉武帝极尽折腾之后才发现,不仅追求长生不老是个笑柄,生命即将凋零,而且朝中无人,樽前无亲,民穷财尽,国事茫茫,这令他幡然悔悟,下了难得的“罪己诏”。

晚年为何“下了罪己诏”

尽管汉武帝在位期间做了不少荒唐的事情,但晚年的悔过又给他留下了重重的值得称颂的一笔。历代史学家都认为,汉武帝使天下疲惫却终于未亡的重要原因就是晚年的幡然悔悟。这里,《轮台诏》的颁布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汉代轮台国在今新疆轮台县东南,亦称“仑头国”,幅员辽阔,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气候温和,发展农业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汉武帝晚年,朝臣看到他不再相信神仙,而对发展农业给予极大关注时,就纷纷倡言农事。其中搜粟都尉桑弘羊曾和丞相、御史大夫一起上书汉武帝,建议招募百姓,开垦轮台周围的土地。这个建议如果变成现实,那么轮台周围方圆五百里的土地都可得到开垦,汉朝就可以此为战守之备且扬威西域。

要是在以前,汉武帝肯定会欣然听从。但此时他深深后悔以前的行为,不愿再给百姓增加负担。他觉得开垦土地固然很好,但轮台离长安8000多里,要调发士卒、动员迁徙百姓到那里开荒,少不得又要出现家庭离散、征人不还的悲剧,和过去的调兵打仗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汉武帝没有接受桑弘羊等人的建议,仍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他郑重其事地下了一道长长的诏书,对自己已往的征战不休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表示了沉痛的悔悟之情。他还对过去征伐匈奴过程中的种种迷信行为进行了批判,彻底否定方士、巫蛊之言,进行自我解剖。他明确宣布,以后再也不要听到轮台屯田扰害百姓之类的建议了,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禁止严刑暴政,取消苛捐杂费,努力发展农业,给百姓以休养生息之机。这道诏书就是有名的《轮台诏》,也就是毛泽东所说的“罪己诏”。

《轮台诏》对西汉王朝的巩固和发展有着不同凡响的划时代意义,也是汉武帝晚年统治思想发生重大改变的一大标志。作为一个封建帝王,长期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能主动认识检查自己的错误,彻底痛改前非,返回统治国家的正确轨道上来,这对汉武帝来说,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曾把秦始皇和汉武帝做过一番比较,认为二人在严刑酷政、穷兵黩武方面的所作所为是一致的,在有些方面汉武帝甚至超过了秦始皇。而秦亡汉不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汉武帝晚年能深刻反省并彻底改弦易辙,所以才能“有亡秦之失,而无亡秦之祸”。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说汉武帝淫祠无度而终不亡,全赖他晚年的悔悟。李贽在《史纲评要·汉纪》中称赞汉武帝:“唯此一诏(《轮台诏》)可谢高帝、文帝。天下大坏而得以无恙。佛门之忏,圣门之政,过天地之风雷,可不勇哉!”朱熹认为,汉武帝晚年的悔悟是出于他英明的本性,是天资很高的一种表现。这固然是一种因素,但悔悟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他所接受的文化教育和几十年的政治实践。因为,在汉武帝的周围始终围绕着一批忠心耿耿的臣僚,所以他对全国的情况是了解的。他曾在宰相石庆的奏折上批示指出:百姓劳苦的原因是“唯吏多私,征求无已”,所以导致“官旷民愁,盗贼公行”。而盗贼风行又是促使汉武帝悔悟的动力。南宋著名的理学大家吕祖谦曾指出:“汉武帝穷侈、淫刑、黩武,比秦、隋无几。然秦、隋亡而汉不亡者,必须深思:二世、炀帝只以下情不通,故亡;汉武下情却通。只《轮台诏》,可见外面利害,武帝具知之。”

总之,《轮台诏》是汉武帝晚年悔悟的具体表现,是汉武帝英明的集中体现。而且,诏书之后他又立即行动,封田千秋为富民侯,赵过为搜粟都尉,诚心诚意地执行富民政策,使得疲惫不堪的农民得以休养生息,国内经济有所好转,为以后的“昭宣中兴”奠定了基础。清代袁枚曾赋诗赞誉说:“亲承文景升平业,开辟唐虞未有天。到底英雄能挽悔,轮台一诏是神仙。”

汉武帝刘彻作为一个封建帝王,在他五十多年的统治生涯中有功也有过,两者相较,功大于过,不失为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位杰出人物。因此,毛泽东称赞他是“雄才大略”,其当政期间,“不失为鼎盛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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