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都要接触到的东西。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准备说出来,到底什么才是纸。
能用笔书写和记载的东西,都可以称为“纸”吗?
成书于公元100年至121年间的《说文解字》中对“纸”的解释是:“纸,从糸,絮也,一曰苫也。”
絮,在古代指的是粗的丝棉。起码在汉代人的眼中,“纸”最早的意思,是一种丝制品,或是与丝质材料有关,可以书写的一种材料。
在文字出现之后,生活于中原的先民使用的书写材料从甲骨文到竹片、木片,再到缣帛。
因此,纸,最早的含义,指的就是这种缣帛。
但是这种缣帛与现代意义上的纸显然没有任何关系。
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对“纸”的解释是:“写字、绘画、印刷、包装等所用的东西,多用植物纤维制造”。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词汇,是“植物纤维”。
而在《说文解字》中,对纸的意思还有另一个解释,是“苫”。苫(音山),意思为用茅草编成的覆盖物。
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至少从西汉开始,纸开始从丝制品的概念向植物(茅草)纤维概念转化。
植物纤维,也正是纸张得以大面积推广和使用的主要材料。
据范晔的《后汉书》中记载:“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蔡)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
这是中国历史文献中,关于造纸术的最早记载。
与《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生于同一年代的蔡伦,在前人的基础上,用树皮、破布、破渔网(材料为麻)等植物纤维作原料,加水蒸煮、捣烂成浆,再均匀地摊在细帘子上晾干,而成薄纸。
这种纸,被称为“蔡侯纸”。
蔡伦的造纸方法,为后世所做的最大贡献是,有效地降低了用纸成本,扩大了造纸原料。为以后广泛使用各种植物纤维造纸提供了正确的方向。
但是,由于“蔡伦纸”使用技术相对比较粗糙,造出的纸张质量较差,当时的官方文书仍是以简牍、缣帛书写为主。
左伯雕像
汉献帝时,东莱人(今莱州)左伯进一步改进了造纸方法,以麻料和桑皮为主要原料,既利用了桑皮的长纤维特性,又保留了麻料良好的滤水性。其纸洁白细腻,色泽光亮,纸张质量得到大幅度提高。这种纸,被称为“左伯纸”。
公元404年,东晋桓玄帝曾下令废简用纸。自此之后,纸张才得到真正的普及与推广,并渐渐取代帛简,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
蔡伦对造纸技术的贡献是巨大的(如果范晔所记史料无误的话),但这并不等于蔡伦就是造纸术的发明者。
在蔡伦之前,就已经有这种以植物纤维为主原料的纸张出现。如:在甘肃天水放马滩、敦煌马圈湾烽燧遗址、敦煌甜水井汉悬泉邮驿遗址中,均发现了西汉时代的纸张。
1957年,在西安东郊灞桥附近的西汉古墓中,发现了一些垫衬青铜镜的麻类纤维纸残片,这些残片被称为“灞桥纸”,其制作年代当不晚于西汉武帝时期。
于是,这种纸被某些专家称为“迄今所见世界上最早的纸片”。
陕西省博物馆中的灞桥纸
不过,这种纸与蔡伦所造的纸有很大的不同。蔡伦造纸术中有个工序是“捣烂成浆”,也就是纸浆的工艺,在灞桥纸中是查觉不到的。
在陕西泾阳县高家堡西周早期古墓的挖掘过程中,考古人员曾发现了一种草制品的痕迹。经轻工部北京造纸研究所高工王菊华女士鉴定,这种草制品类似古埃及的“纸草纸”。
这是一种与灞桥纸基本一致的造纸工艺。
纸莎草
纸草纸,又称“莎草纸”。是在公元前3000年之前,古埃及人就开始使用的一种纸张。
这种纸张,所采用的原料为纸莎草,是生长在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地带的一种水生草本植物,如芦苇一样长于浅水中。
埃及人将纸莎草割下后,去掉叶子、截断、轻剥去外层硬皮。以雪白内茎作为主材料,劈成尽可能薄的长片后,放入水中,浸泡六天。再置于窄窄的模板之上,以木槌敲打,挤尽水分。平摊在两层亚麻布中间,压出糖质黏液使之黏结。晾干后即成“纸莎草纸”。
埃及人用削尖的纸莎草或鹅毛作笔,用烟渣调水或菜汁为墨,在纸莎草纸上书写。写后将草纸卷在细木杆上,用细绳扎好,便形成卷帙。
莎草纸
英文中,“莎草纸”被写作“papyrus”,是纸(paper)的词源。
复旦大学史地学博士生导师葛剑雄教授在《纸草纸的兴衰》一文中提到:“纸草纸是古埃及人对人类文明的伟大贡献,是历史上最早、最便利的书写材料。正是纸草纸的发明和推广,才使人类可以不再用泥、石、木、陶、金属等材料记录文字或图画,也使古代大量信息得到传播和保存。”
纸草纸不仅是古埃及人重要的书写材料,也是古希腊人、古罗马人、亚述人、腓尼基人、阿拉伯人广泛使用的书写材料。迄今为止,所发现用古埃及文、古希腊文、古罗马文和阿拉伯文书写的纸草纸文献,达到十万份之多。
这些文献,记载了大量的古代法律、宗教铭文、天文地理、文学、数学知识等资料,历经数千年,仍然清晰可见。
埃及国家博物,莎草纸“亡灵书”
莎草纸所采用的原料显然是植物纤维,这与汉语字典中关于“纸”的概念,并无区别。
与蔡伦造纸工艺不同的是,莎草纸是将莎草片黏连而成,内部纤维并未被破碎。蔡伦所造的纸张则是对植物纤维进行破碎后,使之重新无规则的交叉排列。
“破碎”,成为这两种纸最大的区别。
因此,更严谨点的说法,应该是中国人发明了“破碎纤维造纸术”。
经久耐用、易于保存的羊皮纸与纸草纸,使古代埃及古希腊、罗马、希伯来的大量史料得以保存至今。而在中国历史上,能保住汉代之前资料的,也只有甲骨文与竹简、木牍(包括一些刻于石上、金属器皿之上的铭文)。
反而是经过破碎、捣浆的“蔡侯纸”,没有任何的实物遗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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