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进入大寒，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最寒冷的时节到了。此时，太阳到达黄经300°，也意味着地球绕太阳完成了一个轮回，即将到达终点，重回生命的起点。
《三礼义宗》载：“大寒为中者，上形于小寒，故为之大。自十一月一阳爻初起，至此始彻，阴气出地方尽，寒气并在上，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也。”大寒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个节气，过了大寒，就到春天了。
我们一直说中国历史上有四大发明闻名于世：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可以说二十四节气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2016年11月30日，二十四节气被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古人还给世人留下了一部可谓博大精深的鸿篇巨制一一《易经》，《三礼义宗》里说的“阳爻”就是易经里组成卦的一个符号。
通常人们所说的八卦，是古人用来解释自然的八个卦象，后来人们又把它上升到解释社会现象的一种哲学符号。《周易·系辞下》云：“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八个卦象中每个卦象其实只有三根线构成，所有线只有两种，其中某一种连线便俗称阳爻，表示光线。“阳爻初起”，意即自冬至节气开始至大寒因受阴爻的束缚，阳爻仍然不能上升。但阳气已经萌动，正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易经集古人思想、智慧之大成，是中华民族传统思想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理论根源。易经里的六十四卦除了方圆图形之外，还有十二辟卦，十二地支，十二律吕等等。方圆图中间是空的，代表无极生太极。由内向外第二圈是十二辟卦的名字，十二辟卦是有乾坤两卦阴阳消涨逐渐演变而来，也称十二消息卦；第四圈是十二地支和十二个月份；第六圈是二十四节气。
易经第五圈的十二律吕，它不仅是古代汉音乐的一个名词，即定音的方法，与十二地支、十二个月份、二十四节气又有对应关系，唐代元稹“小寒连大吕”诗，就反映了这种对应关系。如：黄钟（子，十一月；大雪，冬至）、大吕（丑，十二月；小寒，大寒）、太簇（寅，正月；立春，雨水）……
易经的十二律吕蕴含着阴阳彼此消涨的规律，人、动物、植物以及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个时辰都包含着阴阳。比如，一年十二个月，一半是阴，一半是阳；一个月，一半是阴，一半是阳；一天里子丑寅卯辰巳六个时辰是阳，午未申酉戍亥是阴。二十四节气又分布在十二个月里面，每个月里有一个节，一个气。如这个月的节气有小寒和大寒，小寒是节，大寒是气，在易经里属于地泽临卦，即内卦为兑，外卦为坤，虽然寒冷，但阳气在逐渐上升。正月是寅月，是地天泰卦，内挂就变成三个阳爻，就是所谓的“三阳开泰”。
在二十四节气中，立春和冬至有着密切的关联。冬至后开始数九，一共九个九。中国有句俗语：“春打六九头”，就是说立春正好是六九开始的时候。另外，由于闰月会出现两个立春日，这是古人为了适应寒暑的变化，在阴历每19个年头里面加入了7个闰年。这样一来，19个年头里有7年没有立春，有7年是双立春，只有5年才是单立春，民间把这样的年份称着寡妇年。其实，没有立春日，还是有两个立春日，全是阴历与阳历的巧合，是不同历法的时间差造成的，不会影响四季轮回，更不可能影响个人生活。所以说，每个家庭和每个人的运势与有没有立春、是不是“两头春”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还有十一天就是壬寅虎年，到中国人的新年了。西方人是把元旦这天作为新年的，民国以后我们采用公元纪年法，我们平时使用日期就采用阳历，大多数人过生日也开始用阳历，也有少数地区和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还习惯用阴历。我当兵时档案里登记的出生年月就是阴历，到部队后在办理相关证件时才把阴历生日改成了与之相对应的阳历生日。
我们通常说的阴历就是农历，阳历就是公历。它们的区别就在于阳历是根据地球绕太阳转一圈为一年而制定的历法，阴历是根据月亮绕地球转一圈为一年而制定的历法。民国之前，中国人都是过阴历年，即使现在还是过阴历年。因为阴历蕴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中国人许多的习俗和节日都包含在阴历里，诸如春节、清明、端午、七月半、中秋节、重阳节，等等。阴历最早也叫夏历，1970年开始，才将夏历（阴历）改称为“农历”。2017年，国家颁布了《农历的编算和颁行》的国家标准，农历纪年正式成为官方历书的组成部分。
不知不觉，已近年关了。一年里忙忙碌碌、紧紧张张的心情一下释放了许多。在外游子的心已经跑在了汽车和飞机的前头，早早闻到了老家的年味。
在几千年漫长的农耕文明里，春节汇聚了中华文化习俗的精华。当时令到了大寒，年味就越来越重了。岁除之前的腊月二十三，一直到除夕，民间开始除旧布新，忙忙碌碌迎接新春成了生活的主题，新年贺岁活动安排得丰富多彩，形式也是多种多样，图的就是一个热闹，一个喜庆。虽然有地域和民族的差别，比如有的地方春节从“腊八”就开始了，有的地方把腊月二十三作为“小年”，象征着春节的开始，江南一带“小年”是腊月二十九，但是，家庭扫尘、祭祖、贴对联、压岁钱、宰猪、杀鸡、包包子、蒸馒头、放鞭炮、年夜饭、年初一穿上新衣服走门串户给长辈给亲戚拜年、舞龙灯、舞狮子、踩高跷......几乎涵盖了中国所有的习俗，而且这些习俗在各地也比较普遍。早些年，我就春节的习俗以及见闻写过几篇散文，散见于一些报刊杂志上，但我印象里最深的还是祭灶。
祭灶，民间有“官三民四船五”的说法，即当官人家在腊月二十三，百姓人家在腊月二十四，水上人家在腊月二十五。父亲在世的时候，过年前会从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些年画。毛泽东老人家的像每年都必须换新的，而且就挂在堂屋的正中央，老百姓把他当老祖宗崇拜是发自内心的；还有一些诸如雄鸡一唱天下白、年年有鱼、飞雪迎春的年画，贴在屋里的墙壁上；父亲顺便带回来的灶王爷的像，就贴在烧柴火的大灶的灶壁上。对灶王爷，不仅农家信，官家也信，不仅穷人家信，富人家也信。
陆游年过七十那年春节前辞官还乡，没有了“小车”的待遇，又正遇腊月二十四邻居家祭灶，这可是一件欢快的事情，邻居也没有因为陆游被罢了官就冷落了他。况且，人生七十古来稀，当时的陆游已是老寿星了，理应受到尊敬，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于是，邻居让陆游高位就坐，斟满酒，让他和大家一起享受祭灶风俗的欢乐，也让陆游卸职后感受了纯朴而浓郁的乡风民俗，于是，写下了《祭灶与邻曲散福》诗。
要说起陆游的一生，也是几起几落。他曾历经四帝，五次被罢官。“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尽管被贬黜，陆游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报国豪情。我想，年过七十被贬回乡的陆游，此时肯定有种无官一身轻的释然，开开心心祭灶，把一切都交给后人去评说吧。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一个心态。
祭灶究竟给灶王爷供些什么供品，也是因人而异，家家户户境况不同，所供奉的食品也不尽相同，富人家就非常丰富。宋代诗人范成大有首《祭灶词》写的就极其生动：“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热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团。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角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灶王爷，就是灶神，是玉皇大帝派驻到每家每户考察一家人善恶的官，最早起源于商代，到了秦汉便与门神、井神、厕神、土地神并称五位神灵，共同负责一家人的平安。祭灶是男祭女不祭，体现了男尊女卑，也有的地方不分男女，一般由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者主祭。送灶神的供品以黏食和甜食为主，如汤圆、麦芽糖、糖糕等，目的就是让灶王爷到天上嘴巴紧一点、甜一点，在玉皇大帝那里为一家人多说些好话。所以，在灶王爷像的两边，有人家还贴有对联：“上天多言好事，下界喜降吉祥。”
1901年的腊月二十三，鲁迅先生写过一篇五言律诗《庚子送灶即事》：“只鸡胶牙糖，典衣供瓣香。家中无长物，岂独少黄羊。”这里的胶糖、瓣香、黄羊也都是供品。鲁迅在《送灶日漫谈》里曾经这样描述祭灶的习俗：“灶君升天的那日，街上还买着一种糖，有柑子那么大小，在我们那里也有这东西，然而扁的，像一个厚厚的小烙饼，那就是所谓的‘胶牙糖’了。本意是在请灶君吃了，粘住他的牙，使他不能调嘴学舌，对玉帝说坏话。”
中国有句民谚：“腊月二十五，家家磨豆腐。”但是这一天，不能吃豆腐，只能吃磨出来的豆渣。过年前的这一习俗，据说也与灶王爷有关系。在灶王爷上天汇报以后，玉皇大帝会在腊月二十五亲自到人间巡查，看看灶王爷说的情况是不是属实。如果玉帝看到民间的日子确实像灶王爷禀奏的一样过得非常节俭而清苦，就会在来年调顺风雨，确保民间丰衣足食，另外，为穷苦人家追加拨款，让贫困百姓衣食无忧，民间也把腊月二十五称着“接玉皇”。这一天，一定要谨言慎行，好好表现，以博得玉帝的欢心，降福人间，恩泽家人。
灶王爷虽然是天上派入人间的执法官，也难免入俗。只要给他一点甜头，他在玉帝面前也未必讲真话。
从古流传至今的一些习俗，实际上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习惯中产生的一种表现情感和信仰的文化。民俗文化的一致性，也培育了社会认知的一致性。通过几千年的反复演示、提炼，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习俗已经形成了一种亘古不变的民族品格和社会生态。虽然故事里带有戏说的成分，细细想想还是有点意思。其实，这些东西难道真有这么重要吗，只要人们的愿望是美好的，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去苛求一些细节，何况对于百姓来说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玉帝离人间太远，你够不着；灶王爷有灶王爷的职责，其在位就要谋其政，人们还必须对他毕恭毕敬；百姓有百姓的生活，管好一日三餐，就已心满意足。但对自然、对神灵还是要心诚，心诚则灵。
“山川轻寒，岁末迎年。”不管穷人富人，还是官员草民，过年都是一件最最喜庆的事情。古人在新年里设立的一个个习俗，都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盼，祖祖辈辈的乡亲们年年如是，虽然生活并不一定就此而改变，却折射了中国人的善良，以及积极向上的人心。谁不希望过个好日子？就连穷困潦倒的杨白劳，也要给喜儿扯上点红头绳过年呢。
今天南京的最低气温1℃，玄武湖的荷叶早早枯萎了，枯叶间露出一根根干瘦的枝干，倒影在湖水里，写意了一湖的岁月沧桑。梧桐树光秃秃的，对面人家的爬山虎裸露成一根根嶙峋的枝条，透出了几近斑驳的灰白色的山墙。近处一棵老柳，虽然没有绿意，在寒冬里依然保持着几分苍劲。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歇落枝头，更衬托了大自然的苍凉。冬天的鸟儿很安静，它们和蜷缩在冬日里的人类一样，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水仙负冻，腊梅澡雪”，水仙、腊梅，先后来到了寒冬里，倒也别有情趣。最讨喜的是我并不经意种植的长寿花，此时正开得星星点点，娉娉袅袅；还有两株四季花开的白玉兰，真是特别，尤其在这大寒时节，糯黄的花朵芳香扑鼻，也为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雅趣。物以稀为贵，凡是不熙熙攘攘地去春天里扎堆闹春，却独自开在寒冷的冬季里的花儿，这样的情怀，谁又能懂？
露台上的梅花开了，静静的。她的到来并不是光光为这冬日平添几分姿色，而是有着自己的心思，她在等雪。真的希望这个时候有一场大雪，因为只有雪里的梅花才更有韵味。40年前，我和妻子结婚的时候，妻子原先在一轻局工作的同事云芳，给我们送了一幅时年已经八十高龄的张金沙老先生写的字，就是卢梅坡的《雪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此情，此理，此趣，值得咏思。
今天，有好友来，找一茶楼，我随便捎上一坛老家的丹阳老陈酒，喝过茶，再温一壶老酒，人也觉得暖和了起来。虽然窗外的大寒正浓，可人世间的许多事情，是可以把它变得温暖的。就像在今天这样的环境里，空调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一壶茶，一杯酒，就有了诗意，再有一老友，掏心窝子说说话，心里就有了暖意。
有一首诗，是海子写的，他说：从明天起，要做一个幸福的人，劈柴喂马，周游世界。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其实，人累，都是心累，因为欲望和杂念。幸福天天相伴，没有固定模式，也不一定非要等到明天。过一种自然的生活不好吗，按时吃饭，到点睡觉，日子简简单单，内心精简清寒，把自己活出生机勃勃的气象。
已经听见“年”的脚步声了，还有雪和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