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女人天下
读唐史,总绕不过一个女人,那就是女皇武则天,人们都承认,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真正加冕过的女皇帝,空前绝后。因她的存在,唐史中多了一丝柔媚的气息,平添了许多活色生香的动人故事,当然还有毋庸讳言的残忍杀戮、血腥暴力。
美丽的东西值得纪念,丑陋的行为值得批判,无论怎么说,她风采依旧,至今谈起仍是一个让人既爱且恨的话题。这种复杂的情愫,恰是她的永恒魅力的肯定和见证。
她的老公李治也是颇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有人说他软柿子一个,有人说他昏聩懦弱,其实都带有偏见。他们在饮一杯爱情的毒酒,只是不自知,以为是醇美佳酿,一时贪杯了,中毒已深。可事关爱情,是没有多少理智可言的,是火是冰,只有亲身经历一遭才知道。
感业寺·小尼姑·幽会
现在是永徽元年五月二十六日,去年今日,万民景仰的贞观大帝崩逝了。
如今新皇帝高宗李治,正率领百官和后宫妃嫔前来感业寺降香,以祭奠亡父的在天之灵。感业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寺内修行的不是和尚,而是为数众多的尼姑,她们表情肃穆,穿着黑白相间的道袍,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祭奠的队伍迤逦而来,正是初夏,天气已然燥热起来,寺外的大柳树垂下万条金线,在弱风吹拂下,翩然而动。早有小尼姑过来用清水洗净了寺前街道,铺好红毡,一直延伸到大雄宝殿。
时间不到,李治就到了。新皇帝今日很精神,浑身上下一团喜气洋洋,倒不像是来降香祝祭的,而是赏玩初夏的景致而来。贞观朝的元老,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却如丧考妣,未至庙门,已经是悲痛难当了,泪水涌落。
新人欢喜旧人哭,不知在天的李世民大帝看到会作何感想。
忽然,哐!哐!哐!三声巨响,撼山动岳,感业寺的主持知道新皇到了,忙让闲杂的小尼姑闪了,带领前头有体面的众尼接了出来。接进去以后,忙不迭的歌功颂德,歇了一会儿,饮了几口清茶淡水,便向大殿里来。
大殿里早就设摆好了香案,李治走过来,手掐着一簇紫微香,香烟缭绕,在淡淡的蓝色烟雾中,就看这位新皇帝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也斜着眼,古里怪气的倒身下拜。
降香祭奠不过如此,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几分钟就齐活了。贴身的太监过来对主持说,皇上乏了,闲杂人等都散了吧,休息的地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主持念了声无量佛,早就准备好了,后园子内,僻静人少,极好的休息的地方!贴身的太监听了,不住地点头,费心了,皇上自不会亏待你们!说着,进去扶李治出来,跟着主持往后园子里去了。
原来这感业寺原是前朝的深宅大府,改朝换代以后,无处发落才重修成了寺庙。重修的时候,后园子没动,按原貌留在那里,李世民死后,他那群小老婆无法处置,就一概送到感业寺里,落发为尼,因地方不够,一部分就住到后园子里。
说话间就到了,虽说是个后园子,却也占地甚广,方圆也有几十里地大;靠西边是一拉溜殿阁,中间是正殿,飞檐拱瓦,翠竹掩映,名曰滴翠宫;园子中心是个大海子,上面修的人工岛,养着野鸭、鸳鸯;最东边是一片苗圃,奇花异草,应有尽有。
主持把李治领到滴翠宫,李治一看环境非常满意,殿内异香扑鼻,显然事先用香熏了又熏。歪在床榻上,透过窗子,就能见到外头的海子,像是看一幅水墨丹青。主持不敢在里面逗留,说了几句闲话就出来了,在外面的游廊上待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一开,贴身太监从里面出来,主持抢上去说,怎么样,皇上叫了没叫?太监说,那还用说,要不然长安的和尚庙姑子庵不下千所,为什么偏选了你这一处?快去领了来,莫让皇上等急了。
主持转身去了,没过多久,却自己回来了。太监正在门口左右张望呢,见回来了就问,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主持支支吾吾地说,生气了,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叫我把这个交给皇上。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封短笺来交与那太监,太监接了,不敢擅自作主,转身进去,交给李治看。
李治忙问,如何?太监摇摇头,一摆手中的纸笺,一脸的无可奈何。李治忙接过来看,见是一幅海棠花浣洗的纸笺,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首诗,字虽称不上有功夫,但却秀丽飘逸,一看就是出于女子之手,诗曰: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字里行间,泪痕斑斑,一看就知道一边流着泪一边写的。大意是,春去也,红花都谢了,夏来也,到处碧树成荫,我面容憔悴支离都是因为你,自上次分别以来,我没一日不哭的,不信等我穿上石榴裙让你看看泪痕。
李治看了,露出满脸的怜意,一边浅笑,一边翻来覆去的读这首诗。摆手把太监叫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太监会意,转身到了门外,对主持说,麻烦再跑一趟吧,皇上里边怒了,直摔杯子摔碗呢,要是还不来,你我这吃饭的家伙都得搬家,还不快去!
主持满脸苦笑,一面胡乱应着,一面说,不是我不出力,只是她这次真的恼了,皇上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她在这儿就像鲜花骨朵打了蔫,伤心绝望了好一阵子,这回子去叫她不是找倒霉吗?太监说,甭罗嗦了,你自有办法,别不识抬举,这次再叫不来,仔细你的皮!主持无法,只好又去了。
这次时间比上次还长。太监急得在门外直绕圈子,额头的汗也滚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主持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尼姑。太监忙过来行礼,年轻尼姑赶紧搀住,这边主持把门推开,年轻尼姑迈步就进去了。
主持欲往里边瞧,太监伸手拦住,松了一口气说,行了,没咱俩事了,该哪凉快往哪凉快去。说着与主持一起,跑到前边海子边上看野鸭子打架去了。
不知怎的,滴翠宫外的竹林里突然起了风,一阵瑟瑟作响。好一阵子,风才缓了,燥热的天气因此凉快了许多。
年轻女尼刚进来的时候,正是风起的时候,吹得衣袂飘摆,好像天外来的仙人一样。
李治先是一愣,然后跑过来将女尼揽在怀中,柔声细语地说,媚娘,你怎么才来,想煞我了!媚娘说,哼,我还以为皇太子把我忘了呢,不,应该称皇上,我哪里入得了皇上的心呢!说着,泪水吧嗒往下掉。
李治心疼地把她抱紧,安慰她说,我不是来看你来了吗?我在宫中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也过得甚是凄苦,要不是怕那些老臣讲闲话,我早就把你接进宫去了,何必受这两地相思之苦?
媚娘说,你也不用花言巧语的来哄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父皇病了的时候,咱们就不该……话到伤心处,媚娘的心里委屈万状,泪如雨下。李治也没有办法,叹息无声,事到如今,既没办法接她入宫,说出大天来也是枉然。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无限恩爱,只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拥抱了好一阵子,李治才说,如今咱俩的事,还要从长计议,着急不得,我现在做了天子,凡事都要小心,何况咱们名不正言不顺,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媚娘泪眼婆娑,娇嗔地说,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是你的人了,成天呆在这座破姑子庵做什么,难道要念一辈子经不成,万一哪天你被别的女人勾搭去了,我岂不永无出头之日了,我这身心都给了你,你要是那样,我就活不成了。
李治忙说,不会,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接你入宫的,你只管放心在此等候,别做他想,等我摆平了那些老顽固,就光明正大将你接进去,我们就可长相厮守了。媚娘见李治许下诺言,心中安定了许多,自然风情万种,如胶似漆的恩爱一番。
从此之后,李治经常到这感业寺来,开始时打着这样那样的幌子,后来干脆省了那些劳什子,堂堂正正的来往,也不怕别人讲说什么。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与那年轻的尼姑媚娘相会。
媚娘何许人也,竟让李治如此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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