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上读到张求会一则微博:“@谭伯牛 新作《近代的天阉:从翁同龢到沈曾植》。八卦话题,写得这么专业又好看,再点个赞。”谭在文中八卦清季野史传闻中诸“天阉”名士,好看倒是好看,不过揆之以史料,专业是要大打折扣的。《上海书评》2014年8月3日刊闻伯虎先生《李瑞清、梁鼎芬是天阉吗? 》一文,援引刘衍文先生文章及李瑞清《亡室余梅仙墓志铭》,力证李瑞清、梁鼎芬非天阉,足可破这类“文人好尚”传闻之诬。八卦之谈,无论是辗转稗贩还是钞自小说家言,则现有的资料可以考证辩诬。
谭文引胡思敬《国闻备乘》:“凡男子不能近女色者谓之天阉,同时在位大臣若大学士翁同龢、礼部侍郎张亨嘉、吏部侍郎于式枚皆患此疾。”其实,张亨嘉和梁鼎芬、李瑞清一样,并非天阉。陈衍撰《礼部左侍郎张公行状》(见《碑传集补》卷六)一文云张死后,朝廷赐恤,其子张如亶著以主事用,文末叙及张氏家庭:“娶闽县王氏,封一品夫人,先公卒。长子如忭早卒,次即如亶,妾郑氏出。孙戭,如忭出,公薨数月,奉旨给予二品荫生。”
其实,张亨嘉另有一孙张戡,系张如亶之子,只不过陈氏作行状,吴氏作墓志时尚未出生,故未载入。张戡为先祖编有《京师大学堂首任总监督张亨嘉文集》一书,列入“北京大学校史丛书。”
张亨嘉妻妾各有有一子,天阉之说自属无稽之谈。 胡思敬在晚清以保守著称,张亨嘉支持维新变法,曾和“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林旭主持闽学会,任京师大学堂总监督时(相当于现在的北大校长,任期1904—1906),支持新学。而胡思敬则极力反对新政。两人政见实属冰炭不同炉,却差一点共事京师大学堂。
1905年,胡思敬的友人李亦元推荐其任京师大学堂掌故教习,胡思敬力辞之。在《与王推事书衡诘国史凡例书》(见胡思敬《退庐笺牍》卷二)中云:
其后张文达(按即张之洞)以吏部尚书总理大学堂,仆方效职考功,有堂属之分。亦元为文达同乡,荐仆充大学堂掌故教习。仆深恨南皮废科举专办学堂之议,贻笺力辞。
胡思敬深恨张之洞的废科举办学堂之议,对于时任京师大学堂总监督的张亨嘉,估计也没什么好感。两人是否有私憾,也未可知。不过胡思敬书中的不实之词,是要予以纠正的。张亨嘉并非天阉而被天阉,此为近代史料记述混乱须明辨之一例,好奇弄笔在小说家为职业道德,而谈掌故者则不可不披沙拣金,实如孟森所云:“以好奇之故而不顾常识,愿谈历史者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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