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头条理娱君X头条影评团X海南电影节 独家特约稿件
查理·卓别林,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大师之一,在很多人心里,或许没有之一。
实际上,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卓别林:夏尔洛。
这个“绅士流浪汉”的形象在卓别林自导自演的第二部电影《阵雨之间》中第一次出现。
独特的小帽,短小的上衣,松大的裤子,过大的鞋子,拄着一根拐杖,迈着外八字步。
从此,这就成为了世界电影史上最经典的形象之一。
我们看着他倒霉,看着他受苦,看着他爱而不得,我们笑,我们哭,这悲喜之中,就是人生。
在今年的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影展精粹”单元,主办方回顾了几位电影大师的经典作品,卓别林就在其中。
借着这次影展,我们用卓别林影像生涯的代表作之一,再一次走近这位喜剧大师。
《城市之光》
《城市之光》上映于1931年,由卓别林担任导演、演员、编剧、制片人、监制、配乐、剪辑和出品人.
这是一部被好莱坞至今奉为神作的电影,也是一部评分高到变态电影,豆瓣9.3,差0.7分满分,且至今网上没有一个差评。
《城市之光》的故事有些荒诞,有些心酸。
原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卓别林,偶然遇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卖花盲女,并爱上了她。
由于巧合,盲女孩误以为他是开汽车的富翁。
或许出于虚荣心吧,或许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孩心中的形象,卓别林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人们陷入爱情时,常常会出现两种极端的表现。
一种是拼命展现出自己的优秀,以掩饰内心的自卑;
另一种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缺点暴露出来,试图让对方看清真实的自己。
不同的做法传达是一样的信息,即爱情会让人自惭形秽。
无论是富翁,还是流浪汉,都是这样。
在普通人面前装成一个百万富翁很难,在一个贫苦的盲女面前装作一个百万富翁也不简单,但卓别林非常努力地想要做到。
幸好,他真的认识一个百万富翁。
这个富翁很古怪,跟妻子离婚后每夜借酒消愁,甚至还想在脖子上挂块大石头跳河自尽,路过的卓别林刚好救了他一命。
剧情说到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那为什么说它是一部喜剧片呢?
从戏剧和电影的默片时期成长起来的卓别林,几乎经历了电影的全部“童年”。
电影正式诞生的日期是1905年12月28日,这一天,卢米埃尔兄弟的《工厂大门》中迎面而来的火车,吓坏了第一批电影观众们。
1906年,卓别林17岁,就正式开始自己的演艺生涯。
默片时期的喜剧,大多靠的是人物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无声电影时期是喜剧电影的黄金时代。
卓别林成功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对自己的身体和面容,有着近乎强迫症和虐待狂般的严格要求。
因此《城市之光》的喜剧性,依旧来自于卓别林天才般奇迹般的动作设计和表演。他那些流畅的、一镜到底的夸张动作,在今天几乎再无人能复制。
从无声时期走来的卓别林,他的步伐不同于正常人行走的姿态。
这一方面是因为默片时期16帧/秒的胶片速度使其动作更快,看起来也更滑稽。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卓别林的步态处于行走、舞蹈、奔跑、跳跃的交汇点上。
于是,卓别林光是走在路上,就已经能够引起人们的大笑,或是眼泪了。
比如在一个全景长镜头里,卓别林装模作样地在欣赏“艺术”,实际上只是在偷窥橱窗里的女模特的裸体。
他时而向前,时而往后,像极了站在博物馆和画廊里的许多人。
与此同时,后景中,卓别林背后有一块地面不停地升上去落下来,一个不注意,他就可能掉下去。
观众一边觉得卓别林的煞有介事很好笑,另一边又为他揪着心,生怕他掉下去。
这种喜剧张力一下子就在一个镜头中被展现出来,令人拍案叫绝。
类似的情节,就是《城市之光》中卓别林第一次遇到富翁的晚上。
当时富翁喝得烂醉,想沉河自尽,卓别林见状想开导他一下,没想到富翁一个手抖把系着一块大石头的绳子套在了卓别林头上。
这下好了,富翁没掉进河里,小流浪汉摔进去了。两个人就这样来来回回,你救我我救你重复了两次,令人捧腹。
从此后,每个喝醉的深夜,富翁都跟卓别林称兄道弟。
而每个清醒过来的白天,他就翻脸不认人。
每一次从富翁兄弟那里得到的钱,卓别林都会给盲女。
要么买下她手里全部的花,要么帮她交房租,筹集治眼睛的钱。
有一段时间,富翁出国去了欧洲,失去了经济来源的卓别林只好去当清洁工赚钱。赚到了钱,就给心爱的姑娘买好吃的。
他如此爱她,以至于当她抽错了线,拆了他整件毛衣的时候,他都没有吱声,而是用一种滑稽的动作配合着她。
这可能是小流浪汉唯一一件过冬的毛衣,但他不在乎,他只愿博红颜一笑。
所以当他从书里看到那张催缴房租的单子时,身无分文的他信誓旦旦地告诉盲女,明天一大早他一定会去把钱交清!
拿什么交呢?
由于迟到,卓别林扫地的工作也丢了。
他想去靠打拳击赚钱,没想到钱没赚到,还被打得很惨。
这一次,卓别林没有像他1915年的作品《冠军》那样,把自己设计成一个战无不胜的拳击手。
《城市之光》中,他自虐般地让那些拳头砸在自己小小的身躯上。
晚上,卓别林又一次遇到了刚从欧洲回来的喝醉酒的富翁先生。这一次,他给了卓别林一千美金。
卓别林拿到钱第一时间就去了盲女家。
一开始,他给了姑娘九百美金,原想自己留一百。
但在姑娘亲了自己一口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怀里的一百也塞给了她。
看看看看,这才是爱啊同志们。
然而后来酒醒之后的富翁又一次翻脸不认人,卓别林被误认为是偷盗,被抓进了监狱。
当他出狱后,我们见到了一个,无比落寞的、悲伤的卓别林。
这是在别的电影中没有过的。
这个时候,我们才能理解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当你真的注视卓别林的眼睛时,很难从中得到快乐。
此时,盲女的眼睛已经治好了,开了一家花店。
她看见这个小流浪汉,拿了一支鲜花和一枚硬币,出来准备给他。
直到最后,盲女对于救命恩人的判断,始终是汽车的声音——这个不属于卓别林的声音。
所以当盲女通过卓别林的手认出他时,电影结束定格在卓别林的面部,没有反打到盲女脸上。
卓别林说,这是他一生中拍过的最美的镜头。
他咬着手指,手里握着姑娘给他的鲜花和一枚硬币,表情里混杂着羞涩、信息、期待,但更多的可能是深深的恐惧。
在焦急地观察着姑娘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时,卓别林经受着莫大的痛苦。
那么,卖花姑娘接受了小流浪汉了吗?
卓别林没有告诉我们。
这个结尾集中体现了整部电影的核心张力,还是用最完美最高尚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
他避免了一场俗套的喜剧,同时也可能在延宕一场悲剧的到来。
卓别林不愿意让自己处在一种纯粹的痛苦,或者是纯粹的快乐的世界中,他更愿意让自己夹在悲喜之间。
《城市之光》是卓别林最精美和最充实的一部影片,这也是他唯一一部快乐和痛苦始终联系在一起的电影。
这一点,实际上在电影一开头就已经暗示了出来。
在一场盛大的揭幕仪式上,嘉宾们兴奋地揭开雕塑的幕布,却发现流浪汉卓别林正躺在圣母的身上睡大觉。
这种极度的不协调感在带来喜剧性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种由错位脱节所引发的悲哀——
小流浪汉是整个仪式上的污渍,他弄乱了整个原本圣洁和井然有序的仪式,弄脏了整个看似“完美”的画面,就像是一只趴在蛋糕上的苍蝇。
这种错位和脱节感,贯穿了整部电影。
盲女,卓别林,百万富翁,在这三者之间,卓别林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从剧情来看,似乎他的作用就仅只是把钱从真正的富翁那里转送到卖花姑娘的手上——
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流通者、一个送信人。
卓别林在整个关系中,就是个中转站,即那个污点,他处于内在于符号秩序的理想认同与完全被抛出既定轨道的 “社会渣滓”和社会残余之间。
整部影片的情感效果和戏剧能量都建立在这样一种身份的错置和误识之上。
其实,卓别林几部每一部作品的张力都来自于此。
从影将近四十年,卓别林几乎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默片,创作出了许多不朽的名作:
《流浪乐手》《朝圣者》《狗的生活》《发薪日》《从军记》《马戏团》《寻子遇仙记》《淘金记》《摩登时代》等。
而他一生中拍过的有声电影屈指可数,仅有《大独裁者》《舞台春秋》《凡尔杜先生》。
他对有声片的态度也一直令人诟病:“有声片?你们可以说我是讨厌它的,它会毁灭世界上最古老的艺术,即哑剧艺术。它消除了无声的巨大美感。”
这其实可以看作是卓别林矛盾复杂性格的体现。
在默片时代取得巨大成功的他,已经形成了一套独特成熟的喜剧理念,比如天才般的的场面和动作设计、全景长镜头的使用、主题上常带有批判性等。
虽然他嘴上说讨厌有声片,但在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将精力放在了拍摄有声片上,并均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可能,这就是口嫌体正直吧。
卓别林的童年并不幸福,父亲酗酒成性,离家出走,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为了讨生活,小卓别林干过报童、卖花童、理发店小工等各种工作。
个人经历被卓别林融合在电影创作中,卓别林的作品,呈现的就是“比现实更现实的东西”。
《摩登时代》中,卓别林在流水线上不停地进行着机械性工作,预示着资本主义对工人阶级的压榨。
《淘金记》中,卓别林把皮鞋放进锅里煮,然后像上流人士吃牛排和意大利面那样优雅地享用着鞋面和鞋带。
有声片《大独裁者》中,卓别林发泄着对当时如日中天的希特勒的不满和愤怒。
同时,亲情的极度缺失,导致成年后的卓别林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他渴望母爱式的情感,也孤独清醒地看待着这个世界。
卓别林说过一句话,每次读到都令人悲伤不已:“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马戏团,它让你兴奋,却让我惶惑。因为我知道,散场后永远是,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这就是卓别林,他在痛苦中度日,却把希望和快乐留给我们,留给观众。
他是个伟大的天才,也是个小流浪汉,我们要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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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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