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 何利权 胥辉 实习生 杨宏泳

案发近10个月后,轰动一时的四川苍溪“冰柜藏尸”案有了进展。7月5日,澎湃新闻从受害人母亲苏女士处获悉,该案7月6日上午10时由广元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苏女士称,经历了数月的煎熬,其终于等来了此案一审,为此她买了青海西宁至四川的火车票,连夜赶去参加庭审。

据澎湃新闻此前报道,29岁的苍溪县男子王某疑将妻子小芹(化名,殁年25岁)杀害,而后将遗体藏在卧室中的冰柜里长达两个多月,自己则照常接送孩子上学、和朋友聚餐。娘家人久久联系不上小芹,遂向警方报案。2021年11月20日,警方将王某抓获,外界才得知,平时看起来“温厚、老实”的王某竟对妻子“下了杀手”。

小芹生前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红主播”,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拥有15万粉丝,累计获赞100多万。有媒体报道称,遇害者或因打赏原因,“跟多名男子发生暧昧”,被王某发现,但该说法未得到警方证实。对此,苏女士告诉澎湃新闻,是王某“先在外面有人”,“王某知道小芹手机密码,经常查看她手机,而王某的手机别人碰都不敢碰,他里面有鬼。”

苏女士称,事发后,曾和王某家人通过一次电话,“对方称孩子留下的钱都给我们,只希望我们写谅解书。”但被苏女士拒绝,“要是我闺女把你儿子给杀了,你会原谅吗?”苏女士称,自己已委托律师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法院对王某从重处罚,并依法判决王某赔偿受害人家属90余万元。

苍溪县年轻小伙杀妻案(冰柜藏尸杀妻案)(1)

王某家中客厅一角摆着其妻子生前直播用的打光灯。澎湃新闻记者 何利权

川北小城里的“冰柜藏尸”案

苏女士称,小芹高中辍学,先在绵阳学习彩妆,后来到成都卖衣服。而王某职高毕业后先后在成都、广州等城市工作,“在地铁里搞测量”。在成都打工期间,王某认识了小芹。据小芹朋友称,2016年,小芹开始在成都做《英雄联盟》陪玩主播,直播中,王某是她的粉丝,经常给她刷礼物。后来,两人约了线下见面,之后便一起租房同居。

在一起后,小芹曾带着王某去见父亲,后者“穿了一条高腰短裤,一双拖鞋,带来的礼物也是小芹买的”。“这个人不得行。”小芹父亲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但是女儿喜欢,又长期在外地,他管不到,“只能随女儿去”。

“他们认识之后就经常吵架,一会儿又说算了,一会儿又在一起了。”苏女士告诉澎湃新闻,她对两人的关系并不看好,而早在2011年,她和小芹父亲离婚,到青海西宁打工,对于女儿,她也无法干涉太多。

2018年5月,小芹和王某“未婚先育”生下一子,在孩子1岁多不得不上户口的时候,两人才领证。既没有办婚礼,也没有任何彩礼,在苏女士眼里,这并不意味着幸福的未来。

小芹的一位朋友称,后来小芹和王某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王某曾告诉小芹,自己在成都有房子,最后证明这是谎言。“她感觉自己被骗了。”不过,这位朋友称,这件事似乎没有在小芹内心留下太多痕迹,“反正为了小孩,那么就在一起了。”

生完孩子后,小芹加入重庆一家直播公司做网络主播,后又签约一家更大的公司,回到王某老家四川苍溪。苍溪县城坐落在嘉陵江畔,这里是广元向南至南充、重庆的必经之路。王某的家即在靠近江边的一条街上,位于一幢8层住宅楼的顶楼。

在这座川北小城里,小芹逐步成为较有名气的“网红”,粉丝数积攒到了15万多。王某的母亲吴某此前接受澎湃新闻称采访时曾表示,儿媳妇忙于直播,不怎么干家务,也不带小孩,“孩子上幼儿园前,都是我在带”。为照顾小芹和孩子,王某也辞去工作回到苍溪。

多名邻居称,王某和妻子两人感情“看着不错”,时常在楼道里碰见两人在晚饭后带着小孩下楼遛弯。楼下有商户说,曾看见王某将妻子从楼下背回家。在外人看来,王某“温厚、老实”。附近一理发店老板称,小芹偶尔会到理发店来洗头、剪发,“人长得漂亮,也很随和,会跟人聊天,但不会说起家里的事。”2021年9月13日中午,小芹正在理发店内洗头,王某不久也来了,“喊她去吃饭,看表情和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而小芹则让王某“别急”。

小芹经常网购,“多是买些衣物”。附近居民快递大多存放在理发店里,小芹的快递到后,一般是王某来取。“他(王某)自己也会有快递,但不多。”理发店老板说,2021年9月13日以后,小芹再也没有去过理发店。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小芹到理发店洗头的次日,即发生了命案。多名王某的邻居称,警察向部分居民介绍了一些案情,称王某在9月14日早晨7时将妻子勒死,然后藏尸屋中,直至11月20日,王某被抓。

苏女士告诉澎湃新闻,在那两个月里,她试图联系女儿,但电话打不通,视频通话也没人接。王某告诉她,“小芹旅游去了”,并用一些截图和小芹的语音应付她。但苏女士一再要求连线视频,王某瞒不住漏出马脚。意识到情况不对,苏女士遂向警方报案。据她回忆,警方先后两次前往王某住所,搜寻无果,直至11月20日警方突击搜寻,才在冰柜里发现小芹的遗体,当场将王某抓获。

苏女士说,警方告诉他,案发当天,王某用电线缠住小芹的脖子,致其死亡,又用胶布封了她的鼻子,拴住手脚,最后藏尸冰柜。“那是事后王某专门买来的二手冰柜。”苏女士说。

而在被抓前的两个多月中,王某表现得颇为“淡定”。上述理发店老板称,王某曾在11月初来取过一次快递,“什么也没说”。“他本来话就不多,不怎么跟人打招呼。”理发店老板称,尽管对突然没了小芹的快递感到奇怪,但因是别人家事,自己也没细想。

多名邻居告诉澎湃新闻,9月14日至11月20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王某仍然接送小孩上下学,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直至被抓前几天,还碰到他如常接送孩子去学校。”附近一家餐厅老板称,那时他还和几个朋友约在一起庆生,“气氛很热烈,他也耍的很起劲,看不出他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不和谐婚姻里的“财务纠纷”

一名王某的亲属曾告诉澎湃新闻,王某被抓后,曾给其母亲吴某写过一封信,交待“把娃儿好好抚养大”,“其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未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忏悔。“他可能知道犯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活不成了。”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遇害者)在网上直播,或因打赏原因,跟多名男子发生暧昧,被其丈夫发现,心生仇恨。”甚至有知情人士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王某发现妻子手机上有不雅视频,于是下了杀手”。

对此苏女士否认。她认为是王某“先在外面有人”。“王某知道小芹手机密码,经常查看她手机,而王某的手机别人碰都不敢碰,他里面有鬼。”

苏女士还提到,王某经常向小芹索取钱财。王某曾在小芹这里取走6万元,称“给他表姐做猕猴桃生意”,并承诺连本带息归还10万块。而在2021年9月初,苏女士在女儿那里存放了一些首饰,还有一些带有特殊编号、自己舍不得花的现金,都被王某拿走了,一直没有归还。

苏女士认为,除了这些财务纠纷,两人收入差距过大,也让王某“心理变得扭曲”。小芹成为主播后,收入逐步增多。她曾经给朋友发过一张平台的工资单,上面显示她一个月最少赚两三万,多则七八万。她还在朋友圈发过一条动态,感谢某短视频平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2021年,小芹在重庆买了房,总价100多万,首付几十万,还买了价值30多万的宝马车。

苏女士还认为,王某有家庭暴力倾向,曾殴打小芹,导致她嘴部受伤,去医院缝了三针;王某还曾没收小芹的手机和银行卡,不让她出门。

案发后,王某曾将小芹买的宝马车拿去变卖。由于购车信息登记的都是小芹的名字,所以王某还向小芹的父亲索要了户口本。在他即将收到卖车钱时,警方将其抓获,目前钱款已被冻结。

几个月来,苏女士想到女儿遇害,常常难以入眠。如今案子终于要开庭审理了,在青海西宁做小生意的苏女士连夜赶往四川广元参加庭审。据她介绍,其和小芹父亲一起委托律师提起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除要求“从重处罚”外,还希望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赔偿死亡赔偿金828880元、丧葬费37260元,处理事故人员的交通费5000元、精神损害赔偿金50000元,合计赔偿金额921140元。

7月5日,澎湃新闻就上述内容采访王某母亲吴某,对方称“不知道”,随即挂断电话。苏女士称,其很少同王某父母联系。“吴某打过一次电话来,并不是来慰问,而是希望我们能写谅解书,以便给王某减刑。”苏女士回忆,“她(吴某)说孩子的钱他们都不要,都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写谅解书。”

苏女士拒绝。“要是我闺女把你儿子给杀了,你会原谅吗?”苏女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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