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31日,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城接管防务,北平正式宣告和平解放。正在西柏坡办公的毛泽东及党中央计划5月份进入北平,然而刚刚解放的北平城内,四处充满着杀机,国民党的职业特务就有8500多人,潜伏下来的散兵游勇更是高达5万人之多。
负责北平安全问题的是李克农,被时人称为中共的特工之王。李克农仔细分析后,认为面对浩浩荡荡进城的解放军,敌特已如惊弓之鸟。于是,李克农下令,对潜伏在北平的敌特分子进行秘密自首登记工作。不到两个月时间,来自首的特务达到了2000余人。党中央、毛泽东决定,提前进京。
李克农
1949年3月23日,毛泽东率中央五大书记坐车离开西柏坡,沿着山间公路,向东北方向疾驶。在唐县住宿一晚后,第二天经过保定稍作停留,傍晚时分到了涿县,叶剑英安排了一列专列在车站候着。毛泽东一行换乘专列,于25日天刚蒙蒙亮到了北平城外的清华园车站。
眼看着毛泽东等人就要进城了,李克农此时可以说是高度紧张。虽然特务已经扫清了不少,但毕竟还是有大量反动派存在。而蒋介石直接控制下的特务机构,对于暗杀之类的行动,早已是驾轻就熟。就在北平解放前夕,蒋介石还下令毛人凤安排了一次针对北平市长何思源的暗杀行动。
何思源
在毛泽东专列的计划行经路线上,李克农安排了大批的便衣,仔细侦查之下,还真在前门附近发现了可疑人员活动,而专列的终点站正是前门站。李克农一边布置处理突发情况,一边亲自去到清华园,跟周恩来做了简短的报告。并向中央提出建议:临时改变行程路线。
毛泽东决定听从李克农的建议,就在清华园下车,随后在周恩来、李克农等的簇拥掩护下,改坐小车前往颐和园小憩。
进入颐和园后,毛泽东发现偌大的公园空空荡荡,竟然没有一个游人,就询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原来,为保证首长安全,中央社会部把颐和园内原来住的人都清出去了。毛泽东一语双关地说:“水全排光了,鱼还怎么活?”
到下午,毛泽东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先是检阅了当地的军队,晚饭后又与李济深等十几位知名民主人士商谈召开政治协商会议事宜,直到深夜12点,整个行程极为紧凑。
毛泽东与李济深
这也是毛泽东即便冒着危险,也要尽早从西柏坡赶到北平的原因。随着解放的日程日渐加速,统领建国进程,偏僻的西柏坡已经不适合了。别的不说,要在西柏坡见到这么多像李济深这样的民主人士,就非易事。
这一天,李克农绷紧的神经也没有一刻松懈,以他跟国民党特务多年打交道的经验,深知敌人的狡猾。蒋介石掌权后,大行特务之道,中统军统错综复杂。思索再三后,李克农再次向中央提出建议:迁北平后暂时不进城,住在香山。毛泽东照例同意了。
李克农安排后颐和园的护卫工作后,又紧急赶奔10公里以外的香山,来到双清别墅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李克农赶紧指挥警卫战士们进行最后一次检查,此时他得知,毛泽东已经在前来香山的路上了。
毛泽东和胡乔木在香山交谈
双清别墅灯火通明,李克农领着人在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搜查着。就在他准备整理一下去迎接毛泽东时,警卫战士跑过来报告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预备给毛泽东居住的房间一角,发现一枚炸弹!
这让李克农十分讶异。他早已安排卫兵在双清别墅日夜看守,三不五时就排查一遍,按说就算不是滴水不漏,也差不多了。这次只是出于谨慎,才让警卫进行最后一次检查,没想到还真出了问题,多悬啊。
李克农大吼一声“愣着干嘛”,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再一次对整个双清别墅进行了一次全面而彻底的检查,45分钟后,在确信有惊无险、没有其他隐患的情况下,毛泽东等才进入各自房间居住。
一切安顿好后,毛泽东对于一路上安排荷枪实弹的战士感到不满,他对跟上来的警卫高富有说:“你们怎么搞的?我进城比蒋介石还厉害,搞得那么戒备森严!我们的战士用枪对着人家,多么不好看!”周恩来也批评说:“我们是共产党,怎么能怕群众呢?”
毛泽东和女儿李讷在香山
一直到夜很深了,卫士们才安顿毛泽东睡下,可是刚睡了一小会,就听见他在叫值班卫士。有了之前的险情,卫士们的心都悬在嗓子里了,听到叫赶紧跑了进去。原来是毛泽东习惯了睡木板床,躺在软床上睡不着。
毛泽东叫卫士们,是想让他们把床垫抬走,他直接在床板上睡觉就可以了。几个值班卫士把床垫抬到外面,毛泽东这才渐渐安睡。卫士们虽然长出一口气,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整个晚上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究竟那个炸弹是谁放的,李克农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很长时间也没能破案。直到后来抓到一个国民党的高级特务,审问之下才得知,香山上的一个老尼姑是国民党特务,炸弹是她搞的鬼。可是,在当时警戒森严的情况下,她是如何进入毛泽东住处并放置炸弹的,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毛泽东在香山
香山地处北平西郊,距离城里大约有二十来公里,山高偏僻。毛泽东在进城前住在这里,主要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当时的华北还没有完全解放,国民党的飞机随时都有空袭的可能。在双清别墅旁边,四野的工兵提前挖了两个防空洞,以备不时之需。
防空洞的洞口还分别刻上了“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毛泽东看到后,立即要求工作人员把这两行字涂掉了。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都住在双清别墅北面的来青轩。那里房子多,和毛泽东住的院子相隔不远,中间有一条石子铺的路相连。
毛泽东和他的警卫班18个战士住在一排屋子,他基本上都在屋子里办公,白天开会研究工作,接见各界爱国人士,晚上伏案读书写材料,经常是忙到深夜。有时候,毛泽东也到院子里走走,伸展伸展胳膊,跟卫士们闲聊几句。
毛泽东在香山接见柳亚子
尽管有之前的炸弹事件,毛泽东在香山的日子依然显得十分自在。多年的革命路上,毛泽东向来如此,美国记者斯诺在西北保安见到他时,就有这样的描写:南京虽然(悬赏)25万元要他的首级,可是他却毫不介意地和旁的行人一起在走。
这是毛泽东身上发光的特质,当蒋介石在豪华“总统府”骂着“娘希匹”的时候,毛泽东在西北大窑洞里谈笑风生、指挥若定。“毛泽东有能够死里逃生、大难不死的传说。南京曾经一再宣告他死了,可是没有几天以后,报上的新闻栏又出现了他的消息,而且活跃如昔。”斯诺这段似猜测似嘲讽的话,将毛泽东的这一特质展现得更加活灵活现。
除了一如既往地淡然自若外,毛泽东也保留了革命最困难时期的艰苦朴素精神。早在进入北平前,毛泽东就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了两个务必: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毛泽东、朱德在香山接见少先队
从西柏坡出发前,毛泽东也告诫身边的警卫员:“我们进城后还要建立新中国政府,很多人要在政府里当官。不管当多么大的官,做什么样的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革命工作,都需要努力奋斗。可不要以为进城了,当官了,就不求上进了,不愿再过艰苦的生活了。那样,就和李自成差不多了。”
在香山,毛泽东继续指挥着全国的解放战争,同时还会见了大量的民主人士,跟他们共商建国大计,探讨政治协商会议的细节。同时,毛泽东也身体力行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衣食住行都是能简则简。
有一天,毛泽东准备会见张澜先生,他吩咐李银桥说:“我们要尊重老先生,你帮我找件好些的衣服换换。”李银桥在毛泽东仅有的几件衣服里选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于是,他对毛泽东诉苦道:“主席,咱们真是穷秀才进京赶考,一件好衣服都没有。”
那天,毛泽东就穿了一件有补丁的衣服接见了张澜先生。
毛泽东与张澜
很多社会贤达人士都是跟随孙中山革命一路走过来的,中间经历了国民党在蒋介石领导下的变迁,在跟毛泽东及共产党打交道后,两相对比,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民心所向,找回了当年“为何而战”的初心。
南京政府派到北平参加和谈的张治中将军,曾经是黄埔系的高级将领,蒋介石的心腹爱将。毛泽东在双清别墅接见了他,聊的还是民主政治协商之事。和谈破裂后,张治中将军有感于在北平的所见所闻,决定留在了北平。
4月24日,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后,毛泽东在香山写下了辉煌的诗篇《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手迹
随着全国绝大部分地方的解放,中央团队在6月份搬进城里办公。毛泽东仍对香山情有独钟,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白天在中南海办公,夜里仍回双清别墅或玉泉山休息。
毛泽东与儿子毛岸英在香山
至于那枚被放置在双清别墅的炸弹,以及那位潜伏在香山的老尼姑,都不过是漫长革命历程中的一个插曲,随着国民党反动政权的溃败而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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