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九年(645 年)七月十五,国子监大礼堂座无虚席,连过道上都挤满了同学,大部分是女生,双肩包上印着“大唐舞蹈学院”几个篆字。
圣僧半年前从西域归来,今日在国子监开坛传法,据说足足要讲四个时辰呢!
听到这一消息时阿花正在洗漱。她急匆匆画完最后一笔眼线,早饭都没吃就和同学们赶往国子监。
湘子庙离务本坊并不远。可她们都不会骑马,只能坐慢吞吞的舆车,出永宁门时偏又赶上堵车,结果还是晚了。
当阿花甩开两条长腿,气喘吁吁冲进大讲堂时,里面早已座无虚席。
远处传来缥缈的钟声,巳时已到。
十六名学工鱼贯而出,在舞台周围摆上一圈明亮的波斯油灯。一位身材高大、容颜俊朗的僧人,头戴五佛冠,身披五色袈裟,在国子监祭酒的陪同下来到舞台中央。
鼓乐齐鸣。
圣僧缓步登上高台,在荞麦蒲团上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器宇不凡。
是夜,长安城酷热难当,蝉鸣声此起彼伏;家家门窗大开,却等不来一丝儿微风;天上薄云如纱,一轮明月将108坊照得亮如白昼。
弘福寺前,阿花一袭白衣,与圣僧对面而立。
你可记得取经路上有个西梁女国,国中有座“解阳山”,山上有个“破儿洞”,洞里有眼“落胎泉”?
圣僧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神色,双手合十对阿花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确到过此地并盘桓数日,与国王陛下相谈甚欢。
仅仅是相谈甚欢吗?你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你。
请问你是……
我是西梁女国九公主,三年前以留学生身份来到长安,在“大唐舞蹈学院”宫廷舞蹈专业进修学习。
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我自幼便与玄奘师父极为熟悉——你根本不是他。还有,今天你在国子监讲西游经历,为何对西梁女国一字不提?
这……圣僧自知理亏,只得沉默不语。
我都替你说了吧!二十年前,玄奘大师在取经路上捡到你并收你为徒。五年后,你师徒二人经历无数艰难困苦后终于抵达我国。
小时候我经常坐在大师腿上,听他讲述那些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取经故事:攀登万丈冰崖时不慎摔断右腿;在沙漠中迷路而险些丧生;你误食了曼陀罗花凶性大发,差点杀死自己的师傅;还有沿途遇到的小偷、强盗;表面道貌岸然,内心却阴险狡诈的方丈和住持……悟空!
阿花突然提高嗓门,直呼对方法号。
圣僧身体一震:悟空在。
当时你就侍立在大师身边,总不会都忘了吧?犹记得那一日大地震突如其来,我的母亲、西梁女王为救你们被压在倒塌的文华殿下,香消玉殒……玄奘大师自此半痴半呆,有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我八岁那年,大师不但双目失明,耳朵也聋得厉害,腿脚虽然勉强能动,可脑子却糊涂得紧了。逢人便道——
万物皆是空、万事皆圆满;既已出家,天下便处处是家;既入空门,空门便是红尘;既出红尘,红尘也是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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