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到超市去,想买点水果的,逛了一圈发现那些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的看似光鲜的水果,不是烂果子就是贵得惊心。最后可以说是在很无奈的情况下,随手挑了四个芭乐。我说很无奈,那是因为我不喜欢芭乐的,总觉得芭乐的果肉过于坚硬,又缺乏甜度,后来看到芭乐特别饱满光鲜,就象征性地拿了几个,不然空手而归,在心情上总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回到住处,盘算着一天吃一个,这四个芭乐可以分四天吃完。后面没想到,这次的芭乐和以往的有很大的不同,不但果肉软糯,而且十分的香甜,真的大出我的意料。
这意外的惊喜使我欣喜若狂,吃了第一个,忍不住把剩下的三个一口气都吃掉,然后十分满足地坐在窗前,回忆起和芭乐有关的种种往事。
在我童年时代,我们那地方没有芭乐这种东西,只有长得像芭乐一样小小的番石榴,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而已。以至于,我第一次见到芭乐时,就为这么巨大的番石榴惊叹不已。在我们乡下,至今人们还是习惯的称芭乐为番石榴。
芭乐虽然和番石榴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味道却远不如番石榴,无论口感,滋味无不如是。只要在家里放一粒熟透的番石榴,番石榴特有的浓厚香味就会溢满房间流到屋外,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阵阵浓香。
谁能想到这么香甜可口的番石榴,在我们童年时代竟是极卑贱的植物,它易于生长,几乎不用人为有意的栽培,它就会满山遍野的生长。听长辈说,是鸟儿吃了带着种子的番石榴,随着粪便将种子散落各地。种子落在哪,番石榴就生长在哪。
所以我们经常看到,有的番石榴胡乱地长在高而窄的田埂上;有的歪斜地生长在贫瘠的石头缝里;有的竟然长在垂直的土坡上,根在墙上,树干却成L形往上长着…凡是有点土的所在,几乎都有番石榴的身影。
比较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生长在与自己齐身高的灌木丛中的番石榴,没有接受任何人为的照顾,仅靠自己顽强的意志,和灌木杂草互争阳光雨露,每每到了夏末都会结满果实,而且果实的大小也不会小于人家果园里种植的番石榴。
因而每到了番石榴成熟的季节,小伙伴们便满山遍野的游荡,寻找着成熟的番石榴,享受着上天赐予的免费的美味。
后来,人们为了种植更为值钱的龙眼,将漫山的番石榴树全部砍掉,腾出空间来种植龙眼,因而番石榴遭到毁灭性的砍伐,从此在山坡上逛上半天,都很难再发现一棵番石榴了。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水果摊上有了芭乐,最初人们对这巨大的番石榴无不表示稀奇,可是尝过之后,却发现芭乐虽然外表好看,可是放在嘴里嚼几下就是一口的渣渣,还有一股苦涩味,赶紧吐掉。
有一年母亲买了一棵芭乐的树种,种在庭院前,第二年就长得和我一样高了,并结满果实。由于果实过于巨大,将芭乐的枝条都压弯垂落在地面上。路过的乡人,见到一棵小小的树上结了这么多巨大的芭乐,无不惊叹不已。
我时常蹲在树下,将垂落在地面的芭乐托在手心里,发现芭乐几乎把我的手掌覆满了,手里还能感受到芭乐充满甜水的内部重量,比水果摊上的芭乐重得多。因为芭乐的重量,我深信母亲的芭乐一定比水果摊上的更加香甜多汁。
当我满怀着欣喜从树上摘下第一个芭乐时,结果却是万分的失望。我咬开果肉时,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白虫在果肉里贪婪地蠕动着。我尖叫一声,赶紧将手里的番石榴丢弃。
这些密集的小白虫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我惊魂甫定地站在庭前,望着那些还挂着树上巨大无比的番石榴,感到深深地绝望,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如此光鲜的表皮,内部却腐朽到生虫的地步。
自从知道庭前那棵芭乐结的果实有虫虫,我们家就再没有人去摘了,偶尔不明就里的乡人,见到熟透的芭乐,忍不住摘了一个,结果无不是一样惊讶地咬一口丢弃。后来,乡人渐渐都知道这棵芭乐,只能看不能吃,也就少有人去摘了。每年看着它开花,结果,熟透,掉落在树下。有时候看着,难免心疼。
不只是芭乐,有一次回乡,在山坡上发现一棵野生的番石榴挂满了果实,有的都已黄得熟透了。我摘了一个掰开,发现里面同样布满了小白虫。
我一直很疑惑,那些小白虫是怎么跑进果肉里的,而且还深深地潜伏在果心上。后来找到了答案,说是一种专吃水果的苍蝇,在芭乐还未成熟前,就将卵偷偷地下在芭乐里头了。
只是我们不明白,同样是番石榴,为何童年时代的番石榴不会长小白虫,而现在的没有一个能幸免。有时特别怀念童年时代满山遍野地寻找野生番石榴,然后坐在田埂上细细品味番石榴美味的心情。可惜那种美味再也觅不到了,偶尔只能在脑海里细细地搜寻,可是那些记忆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是河面上的浮沫,越漂越远,越来越模糊。
因为番石榴我想到,童年时代的很多东西也像番石榴一样消失不见了。像是生在山坡上大片大片的刺泡,像是夏夜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像是每到春天就在田间比赛嗓门的青蛙,像是生活在稻田里的游鱼…这些曾经陪伴我们走过美好童年时代的动植物,竟像是被躲藏在番石榴里的可恶小白虫,一口一口地吞噬了一般,再也觅不到它们的踪迹。
将来孩子们要是问我,啥是青蛙,啥是番石榴,啥是萤火虫…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想着使我心急如焚,悲伤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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