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短篇(短篇徐徐图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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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认的人

“上一个面试的是你闺蜜吗?”

“是的。”

“请说一下她的缺点。”

清冷的目光看着下面面试的人,赤裸裸地为难。

“好吃不懒做。”于希淡淡答道。几个面试官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孩,有点儿意思。

“那你呢?你的缺点。”中间的面试官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为难地彻底。

“人狠话不多。”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于希看着中间的人,板寸头,高挺的鼻梁,眼神意味深长。

噗嗤,左侧最靠边的面试官笑出声,“小姑娘倒是有点儿意思,为什么想来我们立信?”

“公司大,工资高。”从中间的那个人为难开始,于希就已经破罐子破摔,没想着通过面试。

“行了,回去等通知吧。”中间的男人发话了。于希站起来,鞠躬,开门离去。

“姐妹,你怎么样?”于希刚出公司大门,闺蜜池糖就跑上来就勾住她的胳膊。

“不怎么样,你不是还有一场面试?还不快去?”于希不想多提面试的事。

“中间那个面试官,超帅、超冷,有没有?”池糖还在犯着花痴。

“没注意。”

“不是吧姐妹,大活人,大帅哥欸,你视而不见?”

“我是找工作,不是相亲。”于希抽出自己的胳膊,抬手看表,“再说5分钟,下一场你就赶不上了。”

“行,那我撤了,期待你的offer。”终于送走了池糖,于希大大松了一口气。

于希打了一辆出租车,去超市买了菜和啤酒。回到出租屋,开灯、换鞋、打开冰箱、洗菜、做饭。空气里只剩油烟机低微的轰鸣和锅里呲呲的菜响,没有一点儿声音,她看着锅里冒泡的汤,出神。

一个人吃完三菜一汤,几罐啤酒下肚,于希微醺。坐在阳台边,外面下着雨,雨滴顺着玻璃扭扭曲曲,模糊了城市里的灯火明灭。她不是一个擅长回忆的人,尽管她一整天在努力克制。此刻,冰凉的雨意,就着昏黄的灯火,她格外地想把自己沉沦进去。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于希还没来得及的伤感,池糖的声音跟炸开的烟花一样传来:“姐妹,我收到立信的offer了,你呢?你怎么样?”

“没收到。”其实早在于希意料之中。

“不是吧,论成绩,还有简历,你比我优秀太多啊,不科学啊。”池糖嘀嘀咕咕。

“也许人家看上了你的颜值,你不正好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于希调侃道。

一想到那个高冷帅哥,池糖就停不下来了,“我有打听到他的名字,周穆。”耳边的声音像是涣散开来,周穆,这么久远的名字,久远到于希从来都不敢想起。“姐妹,姐妹,有在听吗?喂?”被池糖的声音拉回现实。

“在听,你说。”于希想挂电话,又找不到好的理由。

“听说他也是江城人,以前和你一个高中,你没见过他吗?”池糖喋喋不休。

“没见过,不认识。”

“好吧。”池糖叹口气,“还以为从你这得到点消息,算啦。话说回来,你没拿到offer我真的很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好公司多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还是希姐霸气,我怕你难过,你真没事儿就好,我给我妈报个喜去,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挂啦。”池糖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于希看着窗外的雨和漆黑的城市,雨滴散射出微薄而柔和的灯火,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于希紧了紧脖间的衣服,转身回房。

不去想是于希的惯常做法,不去想就可以不提及,就能忘记。她把自己埋进被子,又在清晨把自己挖出来。

第二天,于希正在对着电脑投简历,接到一个电话。“喂,请问是于希小姐吗?”

“是的。”

“于希小姐你好,我是万阳集团人资部门,通知你参加我公司的面试。这周六上午十点,你有时间吗?”

“等下,我好像并未给你们投简历。”

“我们在招聘网站上看到您的简历了,觉得您很合适所以主动打电话给你。”

于希依旧觉得奇怪,但这是一个好机会,机不可失,答应下来。万阳和立信,在本市几乎是并驾齐驱,能进去,固然是好事。

面试异常顺利,顺利到于希都觉得自己像开了后门。

不敢想的你

“一,二,三……”

包厢内人声鼎沸,昏暗的视线里,男女交坐,灯光印在色彩斑斓的酒瓶上,报数声此起彼伏,于希无视众人玩味或者意味深长的眼神,机械的一杯接着一杯,仰头、干杯。

“十一……十二。”于希喝完最后一杯,缓缓将见底的酒杯倒立过来,扶着大理石桌,看着对面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男人,“侯总,你说的,我喝完你就签单。”

这是于希进万阳的第一单,她必须完成。体内的热浪一阵一阵往上涌,她强迫自己面色坦然,将合同递到侯总手前。

“于小姐还真是尽心敬业,”侯总玩味地看着她,“我觉得换个地方,更适合谈合作。”侯总伸手想摸上于希的脸,于希胃里一阵翻腾,“呕……”酒水喷涌而出,洒了侯总一手,侯总大叫一声,顺手拿起一杯酒泼向于希。

“滚!”

于希踉跄离开包间,来到卫生间,掬一捧水,把脸埋向手心,冰冷的水,滚烫的脸。冰镇完胡乱地洗把脸,模糊的视线中,有人递来一张白色面纸。于希拿过来,擦过脸,正准备说谢谢,抬眼却失语了。

她看着眼前的周穆,没缓过神来,笔挺的西装裤,白色衬衫,袖口微卷,极短的头发。于希准备转身就走,胳膊却被拉住。

“你还好吗?”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合。于希狠狠地甩开,向门口惝恍奔去。

她不愿意见周穆,甚至不愿意想起他,不能想、不敢想。只要一想起,她就能想到那些不堪的回忆与自己,触及心脏地发疼。这种痛感提醒着她,这些年念念想忘的事并没有因为她的克制与忽视有丝毫忘记,还是那么清晰的存在,嘲笑她这么多年的自不量力。

于希打车回到家里,把自己深深地藏进被子,伴随着阵阵上涌的酒意,不去想今晚没有完成的订单,更不愿意想那个一直浮现在她脑子里的男人,把自己深深地藏进被子,昏昏睡去。可是有些事终究是逃不掉,任凭白日用尽全力去假装忽视,可梦境却会把那些隐藏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挖出来,一遍又一遍。

醒不来的梦

“啪!”于希的脸火辣辣地疼,面前的贵妇怒不可遏,指着于希的鼻子说:“要么你转学,要么你退学,二选一。”

于希愤愤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

她是野种,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她妈妈还做着不干不净的生意,她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戳脊梁骨骂,同学疏离,老师不待见。没关系,她不在意。

她不需要朋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她知道她母亲爱她如命,希望她能逃离这里,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她必须读书、努力读书、拼命读书,才能逃离这个城市,逃离这些不堪入耳的辱骂。

因为她妈,所有人都觉得于希也是一个随便可欺的人。平日里街头巷尾对她吹起轻浮的口哨声,她视而不见;遇到借着酒意想要占她便宜的登徒子,她冰冷寒凉的眼神也能让人酒醒三分,但也总是有那些跃跃欲试的人。

高一,下晚自习,于希如常回家。她家在老宿舍楼租的房,上锈的扶手,水泥楼梯。出校门,右拐,拐四个深长的巷子,就能到家。

第二个巷口,于希看到前方三个冒着红光的烟头,没有多想,转身往回。她想都不用想这群人想干什么,转身加快脚步想跑,书包被人从后面猛地扯住,贴上来一具强壮的身体,右手勒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回拖。

于希一只手的指甲嵌满了这个人的皮肤和血肉,另一只手撕扯着控制她身体那个人的头发,不断扭动、踢打,精疲力竭。一人按住她的头和肩膀,一人按住她的腿,还有清晰的金属皮带解开的声音。与其说害怕与绝望,倒不如说心如死灰。

她闭上眼不再挣扎,可是意料中地侵犯并没有来,她睁开眼,看着一个背脊挺直,穿着校服的男生,和几个人围殴在一起,“我已经报警了。”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三个人悻悻离去,她得救了。

他把她送至家门口,转身离去。她问他名字,他说:“周穆。”

于希后来知道,周穆和她在同一个高中,同届。此后,于希的生活里,周穆时常出现,从来不会说暧昧的话,偶尔给她带早饭,陪她聊会天,更多的是给她笔记和外校的考卷。

这时候的于希,似乎能感觉到阳光是暖的,风是热的,生活也没那么糟,世界也没那么坏。就像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终于从黑白色变成了彩色;又像深不见底的枯井,终于迎来了第一束光。

她有想过,周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又不敢深想,小心翼翼又不敢证实。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年少青葱的岁月里,周穆就是她的唯一。

周穆靠近,她远离,在学校形同陌路。哪怕见面,也是人极少的地方,她不害怕流言蜚语,但不想周穆因为自己,而陷入风言风语的漩涡。把喜欢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精心呵护。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周穆送于希回家,又遇到了那群人。只是,这次人更多。她还是被轻薄了几下,脖子上被那群人啃出吻痕,不过,那人没讨到便宜,被于希咬下半边耳朵。能咬地咬,能抓地抓,能踢地踢,尽一切所能。于希嘴里冒着血,不知道是谁的血,触目惊心。于希和周穆像疯了一样,不要命的疯子,吓退了这群人。

那群人刚走,于希止不住的干呕,血水、呕吐物、还有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别再跟着我了,周穆。”于希近乎祈求。她可以像阴沟里的老鼠,生活得不见天日。但,周穆不可以。

周穆像发了狠一样,不再低调,堂而皇之地送于希上学、放学。于希想躲,周穆却死死跟着。两人形影不离,同时挂彩,流言蜚语不止。隔日周穆妈妈来到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对于希甩手就是一耳光。

“好的不学,勾引人一把好手,看着周穆为你出生入死,很开心吧?”女人声音尖锐地说,“要么你转学,要么你退学,二选一。”不容置疑地口吻。

“妈,这事和于希没关系……”

“你闭嘴,没得商量。她妈做鸡,她也好不到哪去,学校里谁愿意和她走得近?都巴不得她早点退学……”女人喋喋不休,于希似乎出现了耳鸣,听不清女人具体说什么,只能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和狰狞的表情。

于希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她就想好好把书读完,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断破坏她的生活,不断地骚扰她?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就剩三个月了,就可以高考,可以离开,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逼她?眼前的女人也是!她不能转学,也不能退学,她必须把书读完,她恨透了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

“我不退,凭什么我要退,要退也是你儿子退,他强奸我,强奸未遂!”于希猛然把衣领下拉,露出脖颈的吻痕。

办公室瞬间安静。女人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可能,你胡说,周穆,你说句话啊!”

于希眼睁睁看着周穆,决绝地看着,似乎笃定了他不会拆穿。

于希从来没有这么失控,心里烧了一团火,一发不可收拾,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滚烫燎原,她只感觉到冷风嚯嚯地往心口里灌,冰冷,麻木。她心里的那束光,灭了。她看着周穆,又看不清周穆。

嘴唇突然被人堵住,于希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嘴唇被咬破,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接着,周穆又埋头到吻痕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血丝顺着牙印冒出来。于希狠狠地推开他,抬起手想扇他耳光,又迟迟下不去手。

“你们看到了,就是这样,我强奸于希,强奸未遂,不关她的事,我退学。”周穆颤抖的声音传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于希不敢抬头,她连周穆的离去的背影都不敢看,闭上眼,头死命垂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欠到你还不起为止

于希惊醒,满目的眼泪淋湿枕头,余悲未了,这些于希从来不敢触碰的回忆,在梦里硬生生被撕裂,逃无可逃。于希把头埋在被子里,痛哭出声,可悲伤的时间都不能太久,要上班,还有那个没拿下来的项目。

于希收拾好破碎一地的心情,不见任何情绪,去公司上班,同事看到她,笑着脸说:“恭喜啊,于希,开单大吉。”

开单大吉?难道侯总良心发现,把合同签了?

“深藏不露啊,能签下立信的单子。”办公室内主管胡姐拍着她的肩夸奖。

“不是侯总吗?”于希惊愕道。

“什么侯总,一大早来打电话来签合同的是立信的人。你不知道?”胡姐诧异。

“知道……知道,主管,签合同了就行,没其他事我先去忙了。”于希推门出去。

走到安全楼梯口,于希对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拨通了池糖的电话。

“喂,糖糖,你有周穆电话吗?”

“姐妹儿,你要周穆电话干嘛?不会是现在才春心萌动吧,我跟你说,那就是一座冰山,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

“你先给我,有急事儿,发我微信。”于希没等池糖说完,就挂了电话。

池糖把号码发来,于希犹豫了一下,按下拨号键。

“喂,哪位?”手机里传来清冷的男音。

“是我,于希。”

“嗯,怎么了?”

“那个订单合同,是你吗?”

“在开会,有事来公司找我说。”

嘟嘟……一阵电话盲音。

于希准备已久还没来得及说的台词,就这样戛然而止。

在周穆公司门口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周穆。四年没见,他愈发俊朗成熟,少了年少的柔和,多了几分戾气。

“订单是你签的吗?”于希假装冷静。

“是。”

“为什么帮我?”话刚出口,于希就后悔了。

“想让你欠我更多。”周穆看着于希,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清意图。

“你什么意思?”于希抬眼看向他。

“字面意思。”

“好,你说。怎么还?”于希按捺住脾气,明明是想来道谢的,但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以身相许吧!”周穆轻笑一声,调侃道。

于希没搭理这句话,紧接着问,“立信的面试,你刻意为难,是不想我进吗?”

“是,你不适合来立信。”

“那我适合去哪?万阳?”于希质问。

“是。”对面人不假思索回答。

“所以,万阳是你的安排?”于希追问。

“是。”听到周穆肯定的回答,于希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我确实欠你很多,包括以前的,连本带利,你需要我怎么还?”

“说了,以身相许。”周穆盯着于希,赤裸裸地看着她,像盯着猎物一般。

“好,给我几天时间。”于希转身,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他这是在报复吧,于希觉得。报复她当年的不仁不义,还有她的那句“强奸未遂。”

没等到的雏菊

于希回了趟江城,明天是她妈妈的祭日。

于希刚上大一时,母亲癌症晚期。看着床上眼窝深陷,脸颊凹陷,满头银丝的女人,于希仿佛有刹那间陌生。

这个给予了她足够的爱,也让她生活一团零乱的女人走了,于希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这四年来,于希从来没回过江城,除了祭日这天。

山前,墓地,一束黄色雏菊,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每年还没到碑前,远远就能看到那抹亮丽的黄色。

所以这次,她故意回来的早一天,就是为了等到那个人。

于希在墓地等了一天,从早到晚,墓地偶尔有来扫墓的人,放下花,静默、离去。

那个人没有出现。她坐在妈妈碑旁,头靠着冰冷的墓碑。

“妈,到底是谁,四年来给你送花,是不是你有个老相好儿,没告诉我呀。”

“妈,你说我是坏人吗?唯一一个对我那么好的男孩,我却陷害了他。”

“妈,我后悔了,如果当初,我说出实话,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我当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想报复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我不敢说出实话,不敢让别人知道,我一而再再而三被流氓骚扰。我不敢报案,我只想安静地活着……他肯定很恨我吧,是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碑前的女孩头埋在肩膀里,浑身颤抖,冰凉的寒风把阵阵悲泣送向夜晚。

许久,于希抬起头来,努力睁开哭肿的双眼,跪在母亲墓前。

“妈,我又遇见他了,我喜欢他,以前不敢讲,现在依旧不敢讲,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

“妈,我得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回到深市,于希拨通了那个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隔了一小时,依旧是机械的女音。

“喂,糖糖,周穆在公司吗?”于希拨通池糖的电话。

“姐妹儿,你什么情况?真和周总有事儿?”池糖八卦地问道。

“嗯,有事儿,我想见他。”我想把和他的故事,做个了结。

“……”池糖吃了一口大瓜,“你不仗义,这么大事儿你不和我说,你,你……”

“我回头跟你解释,周穆电话打不通。”

“哦,哦,前天听同事说,周总开车回江城,追尾出了车祸,在医院。”

“哪家医院,房间号,发我。”于希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好,马上。”池糖挂了电话,叮一声,短信来了。

徐徐图之

于希来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门。

房间空无一人,掀开的被子痕迹,装满水的水杯,商业杂志,还保留着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于希四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窗台边那束黄色雏菊上。

有人进门,于希看向门口,与正好推门而进的周穆,四目相对。

护士拿着报告,推着周穆进门,嘱咐了几句,便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于希和周穆,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周穆先开口。

“池糖。”于希如实说道。

“看来我是招了一个间谍?”周穆失笑道。

于希不语。

过了会,于希看向周穆,鼓起勇气问:“花是怎么回事?”

周穆看向窗台边那束雏菊,又转头看向于希,“朋友送的。”

“谁探病,会送雏菊?是你吧,每年去我妈墓地的,是你吧?”于希定定地看着周穆,眼里藏着化不开的情绪。

“是。”周穆没再否认。

于希看着周穆,眼角通红,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于希抬手抹掉,接着说:“我欠你的还不清了,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我来了。”

周穆看着视死如归的女孩,缓缓说:“你觉得我现在能动吗?嗯?”微微上扬的尾音,周穆目光灼热地看着于希,“照顾我到痊愈吧。”

“行,需要多久?”于希看着额头缠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的男人。

“三个月。”

“好。”

于希从来没想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周穆家里。除了上班时间,于希就在周穆家里,为他做饭,给他换药。

从一开始的疏离,到于希逐渐放下防备。以前于希努力想要忘掉,不敢记起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在眼前。

看着他对着电脑工作,看着他穿居家服和男孩无异的样子,看着他刷牙洗脸,看着他接电话时认真的侧脸,还有嫌弃她做饭难吃欠揍的模样。

面对他装头晕,靠在她肩膀,或者抱着她一动不动,于希没有拒绝,她知道,她心里也是渴求的,但她却又不敢回应,只能木讷地让他抱着。

于希又怕,怕黄粱一梦。她猜不透周穆,他从未说过喜欢,哪怕这三个月时常调戏她,暧昧不清。

三个月满,于希备了一桌菜,还有红酒。像是仪式,更更像告别。两人无声,只有偶尔筷子与餐盘碰撞的声音,于希一杯一杯地喝着,趁着酒意,于希问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那时候恨我吗?”

她看着周穆的眼睛,没有再逃避。

“恨过。”周穆缓缓地说。

于希终于听到了答案,哪怕心里早已知道,他肯定是恨她的。可泪水开了阀,关也关不住,于希从一开始隐忍地抽泣,到最后失声痛哭。这么多年的心结,似乎因为得到了他肯定的‘恨过’,反而畅快了很多,于希只想狠狠地哭。

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穆紧紧抱着因为哭泣抖动的女孩,捧着她的脸,靠向她的额头,面对面。

“恨过你,但是更爱你。”

吻过她的眼,吻过她苦涩的眼泪,再到唇,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厮磨,像在发泄,像在惩罚,最后缱绻情深。

但是更爱你,于希紧紧抱住眼前她早已看不清的人,张嘴、含住他的下唇,轻咬,没有章法地回应。这个她爱了多年,又愧疚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不想再错过了。

闹钟响起,于希拖着浑身的酸痛准备起床,伸手触碰到身边的人,不禁回想起昨夜,她像热锅上的鱼,被颠来倒去,耳根一红。准备起身,又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睡会,帮你请过假了。”被子里传来周穆未醒而沙哑的声音。

于希翻过身,与他面对面,看着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男人,漂泊了多年的心终于踏实又安定。

“我也爱你,周穆。”于希终于大胆地说出来。

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于希,藏不住的笑意,满目星辰。


某日下午星巴克,“姐妹儿,你这故事都能翻拍成电视剧了啊,没想到冰山王一直都是在等你,那他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你招进来,近水楼台先得月?”池糖满眼冒泡,吃了惊天大瓜却消化不良的样子。

“公司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于希侧过头看着池糖,笑着说。

“我去~”池糖惊呆,“这是蓄谋已久啊!”

是的,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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