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明月。无风。

会沉下去的沙子是什么沙(沙子可以解释奇怪的泪痕)(1)

肖然抱着司马辛格的尸体呼唤他的名字。我呆呆地坐在旁边。

旁边的沙丘开始颤动,沙粒跳起舞来。一个黑影从沙中坐起。她笑着拢拢垂下来的长发,对我说:“你怎么没想到凶手躲在沙中呢?”

突然间起风了。平地里涌起一股狂风,沙子全都飞了起来,铺天盖地,遮住天空。周围仿佛成了黑夜似的,没有一丝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

当哀怨的笛声响起时,我发现自己正处在地下室那个满是血迹的房间。

那个自杀的少女满身都是血地坐在房子中间,她笑着对我说:“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么?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么?我走到她的面前,低下头询问她。

房间里很暗,无光,我看不清女孩的脸。

从未见过的泪水流了下来,肖然继续说下去,仿佛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后来嗓子一定都喊哑了,再也发不出声,连哭泣也无法做到。于是她想到了死。她随声带了一把小刀,她认为比起在那儿待下去的痛苦,死亡更像一场甜蜜的睡眠。于是,她刺了自己一刀,但谁又真正想死呢?这么美好的青春,更加美好的未来,谁舍得啊!她那一刀刺得很犹豫,未能致命。鲜血流个不停,伤口的痛苦迫使她再刺自己一刀。就这样,一刀复一刀,但她还是死不了。那是何等的痛苦!

“她哀求,她渴望,然后她死去。当我赶来撞开门时,整个屋子全身血,她坐在房间的中央,脸上还挂着微笑。四周的墙壁上,她用鲜血写下那一线希望,让她如此痛苦的希望。那全是一个人的名字,全是我的名字!她死前看着门。似乎看到我带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所以她笑了。让她受了那么多苦,经历了那么多痛,她面对的仅仅是一个我的幻影,她知道,但她还是对我微笑。微笑!你们无法理解,这样的微笑对我来说,是怎样的重要!”

肖然抬起头来,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因为我自己早已泪水满眶。

“她是自杀的,所以警方不能治他们三人的罪。这是什么样的法律!”肖然狠狠地向地上擂了一拳,“这样也好,法律不能惩罚他们,就让我来制裁他们。让我来亲手杀死他们,让他们的血为他们的玩笑负责。于是我做了我绝不会后悔的事。你们可知道,杀死他们的过程,我获得了多大的快感?”他抬起头看我,眼睛中有野兽一般的光芒。

“肖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发现自己打了个哈欠。我惊奇自己的睡意来得如此突然。

是肖然注射的药物起作用了么?

我强压住蹿起的睡意,扭头看欧阳丰。她那原本高耸的美丽脸庞已不知什么时候低了下去。她为什么也......

那杯咖啡,我强行要求她喝下的那杯咖啡!我为什么那么笨!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我的故事了吧。”肖然淡淡地说,“我就是为了等到药力发作。”

我托起她的脸,欧阳丰勉强睁开眼皮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笑意还挂在她嘴角的时候,她已沉入了梦的沼泽。

“你还有一个机会,”肖然让开了门口,‘逃吧,我将在20分钟后来找你。当然那时你应该睡着了。若是我找不到你,你就从必死的绝境中找到活路了。若是被我找到,也只是做了一个不会醒来的梦而已。”

“为什么?”我不奢望这样一个杀了三个人的凶手会发善心。他一定暗中做了手脚。

“我当年如果能及时找到她,她也会活下去的。”肖然垂下头看着地面,“我也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我别无选择:“好!我答应。不过我要带欧阳丰一起躲。”

他仔细考虑了一阵子,似乎在猜想我坚持带她一起躲的原因。终于他放弃了:“好啊!你可以带她走。只是我实在不知道带她有什么好处。”

我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单纯地想带她走罢了,也许只是为了她那一个微笑。

我弯腰抱起欧阳丰,胳膊上一阵酸楚,使我清醒了不少。不过欧阳丰如此之重,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当然这也是我和她第一次亲密接触,这在她昏迷时才有可能。我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不会也是最后一次。

走出门时,我淡淡地对他说:“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四人是不会从沙里爬出来报仇的;但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死人不会报仇的原因是活人会为他们报仇。”

走到大厅,我环视四周,到底哪儿才是安全的地方,哪儿才会又反戈一击的可能?

我不可能逃到沙漠中去,外面沙暴正在肆虐。而且20分钟,带个人,逃不了很远。

睡意越来越浓,像澎湃的潮水,拍打着理智的岸礁。我站着打了个小盹,醒来时再也无法支撑欧阳丰的体重,双脚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我拼命抱着她一转身,好歹自己先落地,承受了全部的冲击。

“我很没用,是吧?”我无力地躺在地上,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欧阳丰的小脸。她呼吸平稳,脸色红润,睡得像婴儿般无邪。

曾经她的脸也离我如此之近,她的双眼也同样闭紧,只是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那是在我答应誓死保护她之后。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只能拖着你跑了。希望不会磨坏你的衣服。”我尽力抱起她的上半身,一步一步地向目的地挪去。

对了,那个地方,那个地道尽头的小房间,肖然女友自杀的房间。那是他曾经伤心过的地方,他目睹他所爱的人逝去的地方,他可能不会去那里,他可能最后才会搜查那里。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拼命地带着欧阳丰向那里挪去。

会沉下去的沙子是什么沙(沙子可以解释奇怪的泪痕)(2)

漆黑的过道没有尽头。

黑色,是最适合睡觉的颜色,我心里这样想着,脚步越来越凌乱,思维越来越模糊。有时我好像在费力地走个不停,可片刻之后,我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我好像在水中漫游,脚步轻飘飘地踏不到实处。只有偶尔由于动作太大而牵动伤口时,那刺骨的痛才能让我得到一瞬的清醒。

“对了,我有办法了......”我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从厨房拿来一把小刀,也不知是用力还是轻轻地在手臂上划了一刀。伤口很痛,有血涌出来,但意识仍旧模糊,致命的睡意依然澎湃。

我走了几步,狠下心来又划了一刀。这次,梦的潮水总算退却了一阵。

不知划了自己几刀,我已记不清了,但我想只需数数身上的伤口就可以知道。好不容易终于带着欧阳丰来到地道的尽头推开门,我想,这就是那个血迹斑斑的房间了。

等一下,血迹!我猛地冷了一下来的路上全是我留下的血,他只要一下地道就会发现。

另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颇有诱惑力的响起。不会的,他连地道都不会下来。这是令他伤心的地方。他根本不想到这里来。

是吗?我得意地笑了笑,那太好了。我推开门进去,关上门。门无法从里面上锁,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费劲地将欧阳丰安置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我身上又照明用的蜡烛,一共两根。我把他们全点燃了,因为黑暗是如此具有诱惑力,又是如此致命。我转过身来,看到了另一张男人的脸,这个房间第三个人的脸,一张死尸的脸。

那是社长赵生的脸。

原来赵生在佯作失踪后就躲在这里,肖然就是在这里勒死赵生的。这里的叫声根本传不出去,是杀人的最好场所。

肖然不仅能到这儿来,还能在这儿毫不犹豫地杀人。

“我们完了!”我苦笑着对依然沉睡的欧阳丰说,“我真笨,为他选了一个这么好的杀人场所!”

睡意又涨了上来,它们呼啸着要淹没那块孤零零的的礁石。

我不能睡。我习惯性地刺了自己一刀,又一刀,直至满身鲜血。我不能睡,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是在他进门那一瞬刺他一刀,刺他的心脏。我无力地靠在了对着房门的墙上。墙壁冰冷,贴着火热的皮肤很舒服,但感觉有些粗糙。我转过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的鲜血已将墙壁染红了一大片。

当年那个女孩也是同样的情况吗?我止不住地浮想联翩,思维如喝醉酒的蝴蝶,胡乱起舞。

我是怎么了?我费力地站着,全身的血如下雨般向下流,现在连喘一口气都是那么费力。我的手靠在墙上,那有一道刮痕。

肖然说,这里曾经是那位女孩用自己的血写下他的名字的地方,那是一声声的呼唤。他为了隐藏自己杀人的动机把这些全刮去了。

是吗?那女孩是怎么写的?我蘸了蘸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了起来。第一个“肖然”有些倾斜,我又写了一遍,但还不满意。我想,我要趁着自己还没有忘记汉字写法之前,写出一个满意的字来。

孩子一般,我笑着对自己说,我像个孩子,任性的孩子。突然,我那已不是很灵敏的耳朵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肖然!快,我要躲在门后,伺机刺他一刀。刺他的心脏,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刹那。

我想飞奔到门后,但忘了自己早已步伐漂浮。一个踉跄,我握着刀跌倒在房间中央。

这时,肖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平静的脸上隐藏着无限杀机。

我无力地微笑,知道自己已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我此行必死。

肖然在我面前停住了。他盯着我的脸,缓缓地后退一步。他抬起头来,大声喘着气,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我背后的墙壁。他是不是看到了我写的血字--他手中的匕首哐当一下掉了下来。

我惊奇他为什么没有马上杀我。在我看见他眼神时便明白了一切;

他把我当成她了。

那个“她”,他无法忘记的人。

肖然跪在我的面前,双手捧着我的脸,轻轻地问道:“是你么?”

我笑了,他欣喜若狂地将我拥在怀里。

“一年前我没能做到的事,现在终于做到了。”他狠狠地抱着我,拥着我,吻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嘴唇。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他又哭了,“这一年,为了你,我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什么也没有了。但,那算不了什么,因为你来了,你就是我的唯一......”

他拥我,抱我。我如同经历暴风雨般的经历着这一切。

我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因为我很累,我已做了太多超越我能力的事;我很想睡;压抑太久的睡意海啸般袭来;我失血太多,思维早已模糊。我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他的心跳。我们贴得如此紧密,我感受他的心跳如此剧烈,简直是地动山摇。

拿着刀的手拥着他的背,很轻易地找到了心脏的位置。

脑海中最后掠过的是沙暴前的那一刻,肖然背着脚受伤的我,笑着向旅社跑去。

为什么那不就是永恒?

没有再见了。刀刺进去的时候,我哭了。

会沉下去的沙子是什么沙(沙子可以解释奇怪的泪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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