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吴西

1948年,我开始上学了,起初进的是耀华小学,一年以后,应该是因为学费太贵,转学到五区中心小学(即重庆道小学),后来又改名为二十中附小。

我们学校座落在重庆道东口的马场道上,这两栋小楼的西楼曾经是开滦煤矿采矿工程师、第31届美国总统胡佛先生的故居。(注:后来他设计建造了胡佛大坝,加州斯坦福大学校园里的胡佛塔就是为纪念他而命名。)

以前的重庆山洞小学(忆母校重庆道小学二三事)(1)

重庆道小学(原胡佛旧居) | 网图

对学校最初的印象是它的路队制度,上下学时,高年级的同学会横拿住两米多长的童子军棍,五六个人一组,一个人接一个人的分成两列,短时间拦住马场道或重庆道,让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列队安全过马路。

我倒不用,不下边道,右拐到湖北路上,再沿着当时没几个行人的郑州道、澳门路、洛阳道,三拐两拐就到家了。

一路上东张西望,看到那时还是民政局(原来的英国文法学校,后来的二十中学)的大院子里外,高大的杨树叶落了一地,有时能捡几片,留下叶柄拔老根。

我常常会抬头望望郑州道北侧院内小德张大宅房顶上,看看小飞机状的风向标指向何方,最关心沿途大树高处的枝叉上,有没有落着轱辘钱、大老青,能用粘子杆粘下来才过瘾呢!

放学后,我往往是和一位住在洛阳道东段的李柏林同学一道,先到路南他们家玩一会儿再回家,李同学也是独子,父亲早逝,母子二人和祖父叔伯住在一起。

老先生在大门口旁边的汽车房里办起了缝纫厂,几位儿女媳妇都在厂里面做针织衣衫。我们一回来,老人家总是高兴的招呼我们。

夏天的廊下,常常会放着许多三白西瓜,白皮、白籽、白瓤,甜得很,我跟着李同学沾光好多次。

以前的重庆山洞小学(忆母校重庆道小学二三事)(2)

从马场道远观重庆道小学 | 网图

小学的课业不重,没有什么压力,唯一难忘的印象是一节音乐课,苏唯唯老师带来一张黑胶唱片,给我们上音乐欣赏课。

他说:“今天让你们听听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 —1812年序曲,这是纪述一百多年前的一场战争:马塞曲的激昂旋律代表法兰西,沉稳厚重的俄国国歌旋律代表俄罗斯。”

他先放了两小段乐曲,让我们熟悉这两种旋律,再播放了两遍全曲,我们边听他边讲:“听!马赛曲高昂,拿破仑兴起了,法国军队节节胜利;浑厚低沉的俄国国歌旋律翻滚向前,俄国军民奋起抵抗…”

苏老师用一堂交响乐欣赏课开启了我们的视野:遥远的世界,残酷的战争,厚重的历史……

小学外面的世界也吸引着我们,三年级教室的窗外,隔着一座四四方方的白色西式洋房和宽敞的花园,可以看见马场道院墙上朝南开的大门。

以前的重庆山洞小学(忆母校重庆道小学二三事)(3)

重庆道小学老照片 | 网图

我们注意到,刚刚住进一家洋人,夫妇两位带着一儿一女,每天早上有漂亮的小汽车接先生上班。

后来似乎他的儿女也开始上学了,有消息说男主人是来援建的捷克专家,原来东欧人是可以这样生活和工作的!

六年级末的暑假前,传来好消息:我们少先队的大队长石毓鸿同学将代表天津的少年儿童参加匈牙利的布达佩斯的国际少年夏令营。

石同学就是我们的班长,我们当然与有荣焉!石毓鸿访欧回来,还专门向我们谈了她的体会。

这两件事让我知道东欧有好几个社会主义国家,有先进的技术和很高的生活水平,我从此更多地注视着东欧和世界。

56年的匈牙利事件,68 年的布拉格之春,89年的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 历历在目。没想到,对历史、地理和政治的关注竟然是从一节音乐欣赏课开蒙的。

小学时代课后有学习小组,往往是安排在家里地方较宽敞,有家长能监督辅导的同学家,记得有一段时间是安排在同学张志玲的家里。

她家位于曲阜道中段,是个门脸房,门上大书 “美音琴行” ,一般下课后去学习时,除了钢琴、风琴、小提琴外没有几个顾客,我们四五个小学生,围坐在店堂中间,很快写完作业就回家了。

有不懂的,就问问她那美丽和蔼的大姐姐,她有问必答,是难得的辅导员。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十年浩劫时含冤而逝的张X新,岁月静好时光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的悲惨人生。

后来同学相聚时,见过张志玲,她是张家四朵金花中的老四。虽然早已定居美东费城,以教授小提琴、钢琴为业,生活无忧,但只要一提起志新大姐姐,她就神经兮兮的,忧伤不已,泪如雨下。

五年级时,我们参加过一次学校组织的植树活动,记得老师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公交车,领队老师吓唬我们:“每次司机师傅停车都要踩刹车,零件磨损费一脚刹车8元钱。”

我们不敢乱跑,也不能随意要求停车,好在也没开出多远,过了佟楼不久,就停在当时光秃秃的围堤道上。

我们种下了第一批行道树苗,没想到10年以后,我天天沿这条路上下班,自己种树自己乘凉了!

六年级下学期了,要准备上中学了,自己知道该努力学习了,这时来了一位代语文课的袁老师,年级不过二十来岁,留着大辫子,和言细语,美丽大方。

我个子小,一直坐在第一排,过去常常爱回头。袁家怡老师来了以后,我比较注意听讲了,成绩也很快跟了上来。

到毕业时,我进入了前三名,袁老师还送我一个小小的红塑料皮日记本作为毕业纪念的礼物,后来才知道袁老师是民国大总统的众多孙女之一。

1954年7月,我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考入了憧憬已久、充满未知事物的天津市第一中学。

再见了,重庆道小学!

附:天津市第二十中学附属小学,建国前为国民中心小学,建国后更名为五区中心小学、新华区中心小学、二十中附小(二十中学小学部)、重庆道小学。二OO二年八月与原南京路小学合并,恢复校名“天津市第二十中学附属小学”。


作者吴熹(笔名吴西),1942年生于北京,1947年随父母迁津,寓居重庆道、成都道、新华路、潼关道、云南路等;1954年毕业于五区中心小学(即二十中附小),1960毕业于天津一中高中,文革前毕业于天津大学夜大学机械系本科,曾任职天津环境卫生工程设计研究所所长,1993年以后移民美国加州硅谷。


采稿 校对 编辑 | 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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