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见那薄命司中仅十二金钗而已,深感好奇,称仅自家女孩子就有上百个,那极大的金陵城又岂止十二个女孩子呢?
贾宝玉自称贾府上百个女孩子,这并非虚言,毕竟仅仅一个怡红院,丫头就多达十六人之多,这在第三十六回王熙凤和王夫人核算月钱一事便有提及。而怡红院除了这十几个丫头,亦有奶娘婆子数人,兼贴身服侍陪读的小厮们,算下来仅仅一个贾宝玉,就有二十几个下人服侍。
然而,贾宝玉不过一个无所事事的贵公子,身边围绕这么多下人,果真她们都有事可做吗?其实,早在黛玉进府当天,文中就交代过,贾府的下人,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的。黛玉进府后如三春一般,除了奶娘,还添了引教嬷嬷,丫头中有服侍盥浴梳洗的,有洒扫使役的,这就是贾府的奢侈排场。
怡红院亦不例外,如晴雯被王夫人叫去审问时,就交代过贾宝玉的饮食起坐有袭人麝月几个服侍,自己则主要负责针线,至于下面的小丫头也没能闲着,如林红玉就负责拢炉子喂鸟,佳惠、坠儿负责使役传唤等等。至于八大丫头中的碧痕和秋纹,则主要负责宝玉的个人清洁问题,再看二人名字皆与水有关,符合作者因事取名这个习惯。
碧痕负责伺候宝玉洗澡洁面等事,文中有几处提及,如第二十五回,宝玉在花影中寻林红玉时,文中写道:“正想着,忽见碧痕来催他洗脸,只得进去了”。而碧痕伺候宝玉洗澡这件事,之所以为大众所知,还得亏晴雯一席揶揄之辞。
在第三十一回,贾宝玉早上与晴雯拌完嘴后,便被薛蟠请去喝酒,至晚间方回来,刚进院子便瞧见有人在院中的乘凉榻上歪着,贾宝玉误以为是袭人,走上前便要去推,不想却是还在赌气的晴雯,彼时贾宝玉早上的气早已消失殆尽,便嬉笑着讨好晴雯,三言两语中晴雯也消了气。随后晴雯称要去洗澡,宝玉便笑称自己刚好也要洗,不如两人一起洗罢了。晴雯听后忙摇手笑道:
“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
旧时,受客观条件影响,大多数人家是很难做到每天洗澡的,而贾府就不一样了,主子们在夏日都会每天洗澡。然而纵然贾府再奢侈讲究,洗澡的条件不过也仅仅限制于坐浴,乃在室内置一浴桶,由下人装满温水,摆好清洗用具,服侍脱衣后,主人自己在桶中坐浴擦洗而已。类似杨贵妃那样的洗澡条件自然是不能奢望的。所以这一套程序下来,最多不过一个小时,然而丫头碧痕服侍贾宝玉洗澡,却整整花了两三个时辰,旧时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两个小时,也就是碧痕伺候贾宝玉洗的这个澡,大约花了六个小时。
洗个澡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碧痕和贾宝玉都干了些什么?其实,有点眼力的人一看便知,这两人何止是洗澡那么简单,毕竟贾宝玉不是铁打的,哪里经得住几个小时的浸泡和揉搓?而两人洗完澡后,那床上和地下都汪着水,正经洗澡的谁又会跑到床上去呢?所以贾宝玉和碧痕不仅洗澡了,还做了许多洗澡之外的事儿。那么,这两人都做了些啥事呢?
关于这个问题,批书人脂砚斋曾多次暗示过。
在第二十四回,宝玉从北静王处回来后,怡红院无一人影,正要吃茶而找不到人使唤,就见一个面生的丫头走来,要为他端茶倒水,这丫头就是下面粗使的丫头林红玉。两人正说话间,碧痕和秋纹抬着水进院里来了,有眼力见的林红玉忙主动上前接水,岂知碧痕和秋纹看到红玉从宝玉屋里出来后,一脸诧异,文中写道:
二人便都诧异,将水放下,忙进房来东瞧西望。
碧痕和秋纹为何要急急放下水,进屋东瞧西望呢?难道是担心林红玉偷窃不成?非也。关于“东瞧西望”,批书人脂砚斋和畸笏叟都点出了真相:
【庚辰侧批:四字渐露大丫头素日怡红细事也。】【庚辰眉批:怡红细事俱用带笔白描,是大章法也。丁亥夏。畸笏叟。】
怡红细事四个字,便是怡红院中大丫头们和男主人之间的秘密,这是下面小丫头都无法拥有的待遇,这些待遇有是什么呢?是和男主人的暧昧旖旎,在这样的环境中,袭人早早因为“近水楼台”,先拿下了贾宝玉,而贾宝玉在为麝月篦头时,晴雯亦半寒酸称两人“交杯酒还没喝,倒先上头了”,大有讽刺两人越礼之意,此处亦见脂批:“虽谑语,亦少露怡红细事。”,所以,这“怡红细事”四字,便是风月之事之意。
很明显,碧痕服侍贾宝玉洗澡花了六个小时,更是一大“怡红细事”,二人必然在洗澡之余行了警幻仙子所训之事。
当然,即便碧痕与贾宝玉有了风月之事,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也是争取未来的一种手段。不过如此行举终究高调了些,所以,袭人最后能被王夫人暗中提拔,而碧痕却只能被边缘到二等丫头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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