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余华的《活着》,看见福贵身边只剩下一头老牛,这样的结局几乎让人绝望;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发现结局同样让人唏嘘不已。贺秀莲好日子刚到就病死了,孙少安独自过完余生而没有去找田润叶,田晓霞好不容易和孙少平在一起了,转眼又为了救人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孙少平原本仪表堂堂却为救徒弟毁了容。这一切在带给读者震撼的同时,也不禁让人陷入沉思:主角为什么这么惨!
相对于主角的悲惨结局,几位配角的结局反倒不错。田润叶和李向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还生了个大胖儿子;田润生和郝红梅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逛鬼”王满银也洗心革面回到了孙兰花身边。这样的结局,毫无疑问会给人一种幻灭感,好像拼命奋斗了大半辈子,结果却还是过着平凡的生活。难道这就是《平凡的世界》要表达的东西吗?
其实正是这样,因为《平凡的世界》本身就是一本现实主义的作品,而现实主义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反映现实。《平凡的世界》有多现实?孙少安,十八岁就当上了生产队长,靠着双手辛苦操劳了半辈子,终于混出了个砖厂的厂长。虽然日子还是很穷,可是媳妇儿在身边支持自己,父老乡亲也相信自己可以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结果一不小心,媳妇儿得肺癌死了。这,叫世事无常。
贺秀莲,一个目不识丁的山西农村女孩,聘礼都没下就跟着喜欢的人从山西去了陕西。老公要创业,她就从娘家借来钱支持,就算投资失败,她也不离不弃,毫无怨言。老公要扩大砖厂,她就心甘情愿住牲口棚。好不容易等好日子要来了,她却“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撒手人寰。真的是应了那句“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
田晓霞,《平凡的世界》里的“白月光”,路遥笔下最光彩照人的女人,来自大城市,温柔善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义无反顾地留在农村。历经劫难后却在抗洪抢险过程中为救人牺牲了,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导致孙少平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相信不少读者看到这一段都在怨路遥,为什么要这样写,其实原因和孙少平有关系。
孙少平,全书的男主,却完全没有“主角光环”。一心想走出农村结果高中毕业就辍学了,回乡当老师时遇到真爱,好不容易在一起没几天,女朋友又牺牲了。刚成了矿厂里的优秀工人,又因为救徒弟毁容了。毁容对孙少平来说无意是巨大的打击,可毁容之后,孙少平还是可以站起来,这是因为田晓霞的死,已经让他的心志得到了一次历练,变得更加坚定。他已永失挚爱,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这就是路遥为什么要写死田晓霞的原因。
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会痛恨路遥写死了田晓霞,其实路遥自己又何尝不是。据说当写到田晓霞消失在洪流中的那一刻,路遥自己也感到很崩溃甚至是委屈,他痛哭流涕,还叫来了他的弟弟,来倾诉自己对田晓霞的不舍。这就是小说的魅力所在,作家看似是人物的操控者,其实有时候对于人物的走向,作家也会无能为力。
仔细想想,田晓霞为救人而牺牲,贺秀莲患肺癌去世,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田晓霞和孙少平家境差距太大,在一起的可能微乎其微;贺秀莲目不识丁,可孙少安一心想要扩大生产规模,一旦孙少安真的成了大老板,接触到了更多更有见识的人,那么他和贺秀莲之间,很有可能会产生茅盾。这,就是现实。
况且,路遥本人也是一生悲苦。小时候被亲生父母送去养父家,如果不是自己求人攒齐学费早就辍学回家种田了,生活上不是住矿区就是住窑洞,稿费永远不够日常开销,两段感情经历也不顺畅,就连给女儿买钢琴的钱都是找朋友借得。都说作品的情节可以体现作者的三观甚至是人生经历,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有这样坎坷艰难的一生,也难怪路遥作品里描写的故事都充满了种种磨难与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