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苏童在《花城》杂志上,发表了这部短篇小说《妇女生活》,描述了娴、芝、箫这三代女人的命运悲剧。
2004年,该作品被改编成电影《茉莉花开》,由章子怡、陈冲、姜文、陆毅、刘烨等演员主演,其中章子怡更是一人分饰茉、莉、花祖孙三个角色。
这部小说一开始就轻描淡写地注入了黑暗基调的底色,又不遗余力地记述了妇女日常生活中悲惨凄恻的不幸命运。
写尽了一家三代妇女生活的残忍,却没有丝毫拯救。
作者苏通擅写女人,可是从没写过有魅力的女人,他写的都是一身毛病的女人,小说《妇女生活》写的就是这么几个“一身毛病的”母女。
在这部小说里,取代了传统女性的柔情,作者似乎将女性性格里荒淫、堕落、泼辣、自暴自弃的负面因素全部汇集在了这一家的三个女人身上。
作为一个女性,为老不尊,为母不慈,为女不孝,她们的悲剧命运像遗传继承一般在延续循环。
可引起的却不是读者的同情和怜悯,而是鄙视和指责。
01、虚荣放荡的娴娴在十八岁那年,死了父亲,刚刚高中毕业的她只好和母亲惨淡的经营父亲留下的照相馆。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上海,娴家那个破败的两层小楼,就像被周围密集的高大房屋挤压得近乎开裂的火柴盒。
一楼照相馆的生意很是凄惨萧条,为了维持母女俩的生计,娴的母亲辞了开票的员工,让不懂照相业经营之道的娴去柜台开票。
可是,娴对此毫感兴趣,她热衷去电影院看好莱坞传来的新片子,也渴望自己能走上银幕成为一名万众瞩目的电影演员。
可是家道中落和的照相馆惨淡的生意,让这一切成了奢望。
她只能终日坐在柜台后面,晚上又被母亲限制出门,这种枯燥到忧郁的生活,让娴这个不安分的女孩只能在画报上寻求一点儿飘渺的慰藉。
终于,电影公司孟老板的到来改变了娴的现状,这个到照相馆不为照相却要求给她拍照的男人,让她晕眩的同时也预知到她的命运会为此改变。
确实,这个孟老板为她圆了演员梦,拍了她人生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两部电影,为此,她搬离照相馆,住进了孟老板为她租下的公寓,成为了他的情人。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也知道孟老板是有妻室的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她只是需要孟老板的人脉地位让她混入电影界,成为一个光彩照人的明星。
她如同飞蛾扑火般地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在她年老色衰以后,还经常细细地端详,她与一群女明星在苏州泛舟游园时被记者拍下的照片。
这短暂的快乐和荣耀的感觉,让她在最纯真的年龄选择奋不顾身地抛弃家庭和母亲,义无反顾地深陷名利场那虚荣的怪圈里。
直到她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强烈,那个只是贪恋她诱人美貌和年轻身体的孟老板,赶紧熟练地带她去一家僻静的私人医院做堕胎手术。
可是在医院听到手术室里正在手术的女人凄厉的尖叫后,娴害怕极了,她拒绝手术。
孟老板开车送她回家时,只是恶狠狠地丢了一句脏话“臭婊子”,然后就再也不见踪影,这种单纯靠利益维系男女关系断裂得异常突然与干脆。
之后不久,日军进城,电影公司宣告解散,孟老板也卷款潜逃香港,她也被从公寓赶了出来,原来那所谓预付一年租金的公寓,早已经被孟老板带另一位女演员住了半年了。
无处可去的娴,只好带着怨恨回到了照相馆上面的家里。
照相馆已经被母亲盘给了寿衣店老板,而正和理发店老板老王相好的母亲也不欢迎她大着肚子回来。
逮着母亲和老王偷情的娴和母亲互相咒骂、鄙视,却也逃不脱三个人挤在二楼这逼仄空间的尴尬。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娴生下了女儿芝。
她恨透了孟老板,这种恨又直接影响了她对芝的感情,她很少给孩子哺乳,换尿片,任凭芝饥饿哭闹。
她甚至认为这个婴孩也许活不长,她也可能活不长,没有必要去履行母亲的义务。
可是,从早哭到晚的芝却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可荒唐的是,娴这个风流放荡的女人,一面痛恨着男人,一面竟然又放纵欲望和母亲的相好老王一起在家“做头发”,从而造成了母亲跳水自杀。
对此,娴却没有半点羞耻、愧疚之心,她不敢去也不想去给母亲收尸,却记得母亲跟她说的去找老王要回两个金戒指的事,抱着女儿大闹老王的理发店。
最后,她不得不靠着靠着母亲留下了的五百块大洋和一小盒金器,带着芝继续生活。
其实,从找不到孟老板那刻起,娴就明白自己的明星梦已经破灭了,她的悲剧命运也已经注定。
所以,她开始憎恨世间所有的男人,甚至把这种恨转移到母亲和女儿身上。
她为了复仇不知羞耻地夺了母亲的情人,残忍地用女儿芝饥饿的哭声来冲淡心中的怨恨。
可这种恨的转移也并非没有来源,母亲对她没有引导关爱之心,在她给人做情人时无度的索求,在她被人抛弃时更是嫌弃的辱骂。
所以,有了母亲不像母亲的样子,才有后来女儿不像女儿的果报。
02、自私忧郁的芝芝作为娴的私生女,在这个没有真情的家里长大,她从母亲那继承来的面容,似乎已经预示了她将延续这家女人悲剧的命运。
与母亲不同的是,芝选择了爱情。
为此,她选择和大学同学邹杰进同一家水泥厂。
在他们的感情遭到现实的母亲强烈反对时,她身无长物地和邹杰结婚后住进了邹家黑暗的破房子。
可是,她的爱情终归是狭隘的,小资情调的她不能适应邹家的贫困生活。
她不能去包容理解邹杰的家人,甚至不愿意为她的爱情付出一点努力。
最终,为爱出走的芝还是输给了现实,不得不再次回到二楼的家去受娴的气。
楼下的照相馆已经收归国有,改名国营红旗照相馆,可楼上的生活却没随着时代改变。
邹杰最后还是跟着芝住进了她的家里,可两人又开始有了新的难题:一直没怀上孩子的芝,被查出患有不孕症,她为此感到自责而陷入忧郁症。
在芝吞安眠药自杀未果后,邹杰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女婴,取名为箫,因为他认为箫是一种有苦难言的乐器。
可是芝对箫的性别始终不满,不过福利院只有女婴。
娴做了箫的外婆,却说:“就当养只波斯猫吧。”
她也确实把箫当只波斯猫来养,用泡饭把她养大。
在这个缺爱的残缺家庭成长,对箫来说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这个阴冷家庭长大的芝,生性敏感多疑,精神抑郁后,芝在感情上更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娴对他们夫妻私生活无时无刻的窥视,更加剧了芝对母亲的厌恶和她内心的不安全感。
所以她对丈夫邹杰的严密控制和占有,不允许他和其他女性交谈,她看似珍惜这段珍惜感情,却没有把它经营维持下去的能力。
所以,在发现邹杰对养女箫不轨时,芝近乎疯狂地攻击恐吓邹杰,逼得丈夫卧轨自杀的同时,也把自己逼到了命运的死胡同,精神彻底崩溃。
芝没有母亲娴的爱慕虚荣和放荡无能,她向往爱情却没有处理感情的能力。
她爱一个人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却从来不想去为这人改变丝毫和包容所有。
这种爱自私得可怕,只是打着爱的旗号占有和豪夺,不仅无法给人温暖,反而会伤害彼此。
03、冷漠强势的箫箫的成长过程中,伴随着一个精神病的母亲和一个一把年纪还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外婆,最受不了的是天天吃泡饭长大。
养父邹杰一直是她规避的存在,那是她的生命里的一块阴影。
为了逃离这个死气沉沉的家,箫刚过十六岁就主动申请去苏北农场插队,可在苏北贫困原野上的茅草棚里,她很快后悔了。
她陷入新的困境之中,生活的艰苦和劳动的强度,远远超出了她纤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她开始感到一种真正的孤单和恐惧。
她用冰块长期摩擦膝盖,后来真的患上了可怕的风湿性关节炎,得以拖着两条僵硬的腿返回城市。
提前耗费完了青春时光,箫被分配到菜市场卖猪肉的柜台,对此,她已经很知足。
二十八岁的她和三十一岁的同济大学生小杜的婚姻,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出于实际利益。
高材生小杜想结婚但没有房子,箫虽然是个卖猪肉的营业员,但她在红旗照相馆的楼上有永远的房产继承权。
为了结婚,箫到芝之前工作的水泥厂死磨硬泡,让厂里出钱把芝送到郊外的精神病疗养院。
为了买别人家里都有了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她又减免了瘫痪在床的外婆娴的一直喝的牛奶,强制性地逼迫丈夫戒烟,让小杜不得不放下面子去蹭同事的烟。
她为了省钱,还趁便宜大量腌制鱼肉等食品,造成小杜因变质腌肉而食物中毒住院。
箫这种过于理性的精打细算生活和对家人无情冷漠的态度,也给她的婚姻带来了危机:她那处处受管制的丈夫小杜,对这种婚姻生活失去了希望与信心。
小杜在食物中毒后,再也忍受不了箫的庸俗无知和强势,他说:“仿佛不是你嫁给我了,而是我嫁给了你。”
他在箫怀孕时婚内出轨,被箫当街捉奸,这也逼得他当面提起箫和养父曾经的不伦事件,之后更是抛下怀孕的箫搬去单身宿舍开始分居生活。
这让箫绝望的同时,也让她产生了一个复仇的念头。
她以商量离婚为借口,让小杜回家吃饭,最后再做一天夫妻,可在当晚,她却将从柜台带回家的刀举向了小杜,不过临产前突如其来的阵痛阻止了她。
这场婚姻已经没有愈合的可能了,可泼辣强势的箫还是不甘示弱,在小说中末尾处小杜与萧的对话中:
“如果这样就发生格斗了,你怎么打得过我呢?一般来说,女人都敌不过男人”
“我不相信,走着瞧吧,小杜,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箫虽然延续着娴和芝的悲剧命运,可在时代发展的作用下,她已经开始有自我觉醒的意识和行动。
可是成长环境里爱的缺失,又造成了她性格中的冷漠、无情。
除了伤害,她未曾得到过家庭生活的温暖,让她本能的对别人和自己都冷漠无情。
不过,我们至少从箫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家族悲剧命运逆转的希望,她结束了这段无爱的婚姻,同时她也有了生命的延续。
而且,不同于娴和芝,对于女儿,她身上有着属于母亲的柔情。
想必她会善待这个孩子,给这个阴暗家庭注入一点温情,这也是读者对扭转这种循环延续的悲剧生活的一丝希望。
#读书跨年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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