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好了,孙离小姐请过目。”弈星放下了手中的前的女画笔,看着眼孩微微一笑。
与画中一模一样的女孩站起身来,看着画中巧笑倩兮的自己,却摇了摇头,“画的不对。”
“哪里不对?”
“眼睛。”
“孙离姑娘能否告知为何?”
“下次画好了再说吧。”公孙离看了弈星一眼,却不拿画,留下一两银子便离去了。
弈星是一个小小的画师,虽是穷苦出身,画工却十分了得,草木山河鱼虫鸟兽自是不在话下,最为出众的便是少年笔下的人物,一双眼睛便能透出万语千言,如与真人对视一般。
不过少年所在的小城毕竟是偏僻所在,能静心欣赏少年画作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花钱买画了。所以少年偶尔微薄的收入只能顾上颜料的消耗,连吃顿饱饭都要靠额外的体力劳动。
原本如此,倒也还过得去,但是最近,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富家小姐要求少年为她画像,但画了好几次女孩都不满意,不满意的地方还恰恰是弈星最为擅长的眼睛。
不过好在,女孩即便并不满意,依旧会给出银两当做酬劳,然后过了半月又会再来。
虽说相遇的过程略有些惊奇,但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悉了起来。
画画之余,公孙离的话语渐渐也多了些,会与弈星聊些画画的琐事,抑或半月来经历的有趣。但唯独,在眼睛的事情上,闭口不提。
偶尔公孙离过来,还会带两个糖人分给弈星。时间一久,二人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又像始终隔着什么。
在二人第十三次见面的时候,弈星吐露出了想去长安参赛的念头。
“长安?”
“是啊,往日里不敢作想,如今,略微攒下些银子,便想去长安闯上一闯。”
“可你去了长安,若是一举成名,谁来给我画像?”
“我若是成名,也定不会忘了孙离姑娘。”
公孙离看了他一眼,眼眉微敛,喃喃道:“不会忘么……”
弈星前往长安的那天,并没有见到公孙离。他坐在马车之上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
待马车走远,一旁的墙角才走出两个人来。
“小姐,你明明都来了,为何不肯见他一面?”
公孙离叹了口气,“他为我画了那么多幅画,却依旧未能想起我来,又何必强求呢?那些银两,便是当做……报恩吧。”
只是,公孙离虽然这么说着,神色里却有种掩不去的失落。
你画旁人,眼中可见万物流转,为什么你画我时,却偏偏画不出我眼中的你呢。此间一别,该是再也不会见了吧。
两年后,长安之中。
一名年轻的画师突然声名鹊起,连皇帝都盛赞其画工,一时间少年画师之名传遍九州。
苦寒出身,数年磨砺,一朝登临天子堂。此番佳话自然是勾动了无数姑娘小姐的芳心,上门求画甚至是提亲的长安大户,络绎不绝。
自然,这消息也传到了某处门廊之间。
当丫鬟报来消息之时,女孩正看着一副粗糙的炭笔画,上面依稀是女孩小时候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还看这个呀,那人该是成名了,听说长安的小姐们都快把他家门槛踏破了。就是不知如今他还记不记得小姐你这个真心助他之人。”
“是么?”公孙离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小心的收起那张炭笔画,轻声道,“成名了便好,便好。”
公孙离口中说着“便好”,却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是否真的是好。只能摇了摇头。
这天,公孙离正在门前看书,突然一个女童跑了过来,塞给她一件东西。
公孙离疑惑着打开,却是一幅画。
画中之人正是公孙离自己,凤冠霞帔,精美异常,尤其是一双眼睛,似有十里春风飘摇不散。
公孙离愣住了,忙喊那女童,“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但女童仍是渐渐跑远了。
“是我给她的。”
公孙离猛然抬头,发现当初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
“你?你……怎么来了?”
“来娶你啊?”
“啊?”
“我来履行约定啊。”弈星笑了笑,“你以为我一直都没认出你吗?初一动笔,我便知道是你了。只是,若未成名,又怎么敢与你相认呢。”
公孙离沉默了半晌,终是没有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以为,我以为……”
弈星轻轻抱了抱女孩,“别哭了,我给你画个画儿好不好?”
十年前。
“画画?就你?你画个屁!”
立志学画的小男孩当街被恶霸砸烂了攒了好几年钱才买下的画画工具。那是作为孤儿的他全部的希望。
但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小女孩被恶霸踹到在地抢走了手里的糖人时,小男孩抹了抹眼泪,跑到了小女孩身边,他强撑起微笑,用残破的炭笔在纸上涂抹起来。“别哭了,我给你画个画儿好不好?”
“你看你看,像不像你。”小男孩将纸张送到小女孩眼前,“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不知道哄了多久,小女孩才止住了哭泣,她拿着那张粗糙的画像,奶声奶气的说道:“你一定会成为画家的。”
“是吗?”那一刻,小男孩看着小女孩,刻意忽略了自己几乎不可能再负担起画画的现实,笑着伸出了小拇指,“那拉勾,等我成名了,我就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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