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见有人用到“美轮美奂”这个词。
比如形容景色美丽;夸赞舞美炫酷;感叹舞蹈优美,如此等等。
可是,“美轮美奂”所形容的,是建筑。
《礼记·檀弓下》:“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
“晋献文子”,指晋国卿赵武。“献”和“文”,是其谥号。
这是讲,赵武盖了新房子,晋国的答复都送去贺词。大夫长老的贺词说:建筑多么高大美丽!装饰多么豪华漂亮!可以在这里奏乐祭祀,可以在这里沮丧哭泣,可以在这里与国之显贵及族人宴饮聚会。
郑玄《注》云:“心讥其奢也。轮,轮囷,言高大。奂,言众多。”
张老之“贺词”,确实从中能嗅出讽刺的味道,不然他干嘛非说“歌于斯,哭于斯”?
郑玄认为,“轮”言高大,“奂”言众多,就是建筑面积大、房间多呗。
“轮”为“轮囷”,言高大,当无问题。三国何晏《景福殿赋》亦以“高大”之一使用“轮囷”一词。
“奂”言众多,则有不同见解。《训纂》引王引之说,“奂”为“焕”本字,为“有文饰且明亮”。
此说不无道理。何晏《景福殿赋》亦云:“烈若钩星在汉,奂若云梁承天”,译成白话是,“光亮如钩星闪耀银河,明丽若虹霓横亘青天”。
况且,以“众多”续“高大”,尽管对仗,但憾显平平,不如以“明丽”或“华丽”与“高大”相对了。
总之,“美轮美奂”是形容建筑,是确定的了。由此说,用以夸赞其他,难说合适及准确了。
其实,对于张老的“贺词”,赵武也还有话说——
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
他“祝祷”说,我赵武能够在此奏乐祭祀,能够在这里居丧哭泣,能够在这里与国之显贵及族人宴饮聚会,是说明我能够保全自己的腰和脖子免受腰斩或枭首之刑,能够追随先人、归葬于九京。
郑《注》云:“晋卿大夫之墓地在九原,‘京’盖字之误,当为‘原’。”
实际上,双谷堆汉简《说类杂事》中,亦有“晋平公过于九京而叹”之说。从《诗经》中即可知,“原”与“京”,古时颠倒使用不少。所以,郑玄此说多不被后人认可。
赵武,嬴姓赵氏名武,与后来的“嬴政”或“赵政”为同一祖先,只是早了300余年,也就是戏里演的那个“赵氏孤儿”。他后来成为晋国正卿,成就了一番事业,不遑多论。
赵武卒于前541,孔子生于前551年。“三家分晋”完成,是孔子去世以后的事情,或许,孔子曾很钦佩赵武。于是,作为儒门后学研习孔子讲礼的笔记——《礼记》里,这一段叙述后面,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
君子谓之善颂、善祷。
君子说,(张老)颂贺之词说得很好,(文子)祝祷之词也说得很好。
这个君子,大概就是指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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