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1)

惊雷奋兮震万里,

威凌宇宙兮动四海,

六合不维兮谁能理。

这是魏晋时期文学家傅玄的《惊雷歌》,真有雷霆万钧的气势。而唐人白居易的五律《闻雷》则是另一种情怀:

瘴地风霜早,温天气候催。

穷冬不见雪,正月已闻雷。

震蛰虫蛇出,惊枯草木开。

空余客方寸,依旧似寒灰。

谪贬任上的白居易心情不佳,正月里已经响雷,蛇虫即将爬出、枯草也将发芽,而只有自己的心中寒冷依旧。

岁月的流逝大多是寂静无声,一如花儿静静地开放,叶儿悄悄地飘落,河水在冰层底下奔流。只有新年的第一声惊雷明白告诉你季节的更替和岁月的变迁,触动你内心深处某种思绪。《诗经-召南》里有一首诗叫《殷其靁》,写妇人闻雷声而思念在外的丈夫。诗分三段,每段分别以“殷其靁,在南山之阳”、“殷其靁,在南山之侧”、“殷其靁,在南山之下”开头。这里的“殷”是滚滚雷声之意,而“靁”则是古雷字。黄櫄《毛诗集解》:“因闻雷而动其思念之情。南山之阳,南山之侧,南山之下,皆是一意。”

古人早就注意到了雷电这一自然现象。《礼记-月令》上说:“仲春雷乃发声。”至于雷电的成因,先秦及汉代的哲人们大多用物质元气说基础上的阴阳学说来解释,认为雷电是阴阳两种元气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如汉初的哲学著作《淮南子》上说:“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意为阴阳二气彼此相击产生雷,相互渗透则产生电。许慎《说文解字》上也说:“靁,阴阳薄动靁雨,生物者也。从雨,畾象回转形。靁间有回;回,雷声也。”清儒段玉裁注:“薄音博,迫也。阴阳迫动,即谓雷也。”意思是阴气和阳气迫击运动而产生雷雨,雷雨是使万物滋生的东西。畾像雷的回旋转动的形象。雷中间有回字;回,像雷的声波。

甲骨文中已有雷字,作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2)

等;金文作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3)

等。于省吾先生在《殷契骈枝》三编中认为:“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4)

,乃靁之初文。”这些字中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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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6)

(申)的变形,而“申”正是电的初文。旁边的点也好,圈也好,田也好,都是文饰,无意义可言。当代古文字学家高鸿缙也说:“雷之为物,可闻而不可见;电之为物,可见而不可闻。而雷与电常相伴而作,故古文造雷字必因电字。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7)

等皆电之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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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变。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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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皆电声之意象也。声不可象,以假象象之。”(《中国字例》)

雷电这一自然现象在地球上已经存在上亿年了。当隆隆雷声和倏忽闪电出现在面前时,远古先民自然会产生一种惊恐、畏惧的心理。在无法解释雷电生成原因的情况下,先民们自然而然地会将雷电神秘化。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10)

各民族多有雷神的传说。《山海经-海内东经》中记载:“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这个人首龙身的雷神,一鼓肚子就响雷。东汉王充在《论衡-雷虚》里描写了民间绘画中雷以及雷神的样子:“图雷之状,累累如连鼓之形。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意为绘画工匠画雷的形状,一个接一个,像把鼓连在一起的样子。又画一个人,像力士的容貌,称他是雷公,让他左手拉着连在一起的鼓,右手举槌,像要击鼓的样子。

《楚辞-远游》里最早出现“雷公”的名称:“左雨师使径侍兮,右雷公以为卫。”据说雷神的名字叫丰隆,而电神的名字叫缺列。雷神还有助手,《古异传》上说,啄木鸟“本是雷公采药使,化为鸟。”此外,民间还有一位推雷车的女子叫阿香。志怪小说《搜神记》记载,汉代永和年间,有人夜宿路边一女子家。半夜听到有小孩叫:“阿香,官府叫你去推雷车。”果然雷雨骤至。第二天那人醒来看住宿的地方,原来是一个新坟。

由于雷声对人的心理震动非常强烈,所以雷在日常词语里多喻指巨大的震撼力。如雷霆万钧、雷霆之怒、雷轰电转、如雷贯耳等。支顺福《释名析义》里举了几个外语的例子:英语bolt from the blue意为晴天霹雳或喜出望外,也是用雷的震撼强烈之意。英语astonish与stun两个动词均源自古法语estoner,而法语则来自拉丁语extonare,tonare意为打雷,前缀ex-相当于英语out,(如knock out意为“击昏”),因此表示“使受雷击不省人事”,意为“吃惊得非同小可”。英语shock既可表示“触电”,也可表示“震惊”。汉语新词“雷人”相当于英语的shock me,也是借雷的震撼力比喻非常令人惊讶、不同寻常的人或行为。

雷还有一些衍生义,《正字通》言:“击鼓曰雷。”这个“雷”字后来被写作“擂”。古代还有一种乐器叫“雷鼓”,是祭祀天神用的八面鼓。会稽城门因为有大鼓被称为“雷门”,据记载敲鼓可“声闻百里”。“檑木”与“礌石”为伏击战中从山上滚向山涧敌方阵营中的圆木与大石,其轰然而下威力真如雷霆万钧。

志怪小说《搜神后记》里有一篇《斫雷公》的故事,说吴兴郡有个叫章苟的人,在田中耕作时把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放置在田边,但好几次想取饭菜来吃时发现饭菜已经全没了。后来他发现是被一条大蛇偷吃的。章苟于是就用锄头去追砍,但那条蛇钻进了一个洞穴中,章苟听到洞里有哭啼的声音说:“他砍伤我了!让雷公用霹雳把那奴才打死吧!。”不一会儿,果然乌云密布,霹雳直往章苟身上打。章苟于是就大跳起来叫骂道:“天公老爷!蛇来偷我的饭菜吃,应当是蛇的罪过,为什么反而还要用霹雳来打我呢?你是个无知的雷公啊!你如果敢过来,我一定要用锄头砍你的肚腹!”不一会儿,乌云阴雨渐渐散开,霹雳转而向蛇的洞穴里打去,被打死的蛇有好几十条。

列子道可道也(说字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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